【逆予光】鎖清秋番外2:青谷行

  【鎖清秋番外2】青谷行

  文/素國花令[莫落血棠]

  黎花兒是族裏最愛玩的小姑娘,不過十一二歲,皮的天上有地下無的。距離過年還有幾天,小族長出谷置辦東西,她央着一起去。

  回來的路上,兩個人等在青谷入口。

  黎花兒偏頭看着黎洵問道:“族長哥哥,我們在等誰啊?”

  “等你黎姿姑姑的孩子,他今年在青谷過年,按輩分兒,你還要稱一聲兒堂兄。”

  黎花兒眼睛一亮:“黎姿姑姑那麼好看,她的孩子也一定很漂亮吧?”

  族裏傳說中溫柔又強大的黎姿姑姑,是黎花兒心心念唸的人。

  剛剛入春沒多久,天氣還沒暖,所幸兩人穿得多,便在青谷入口多等了會兒。

  遠遠的過來一輛車,車子漫過黃沙路,揚起一路塵土,穩穩停在一邊兒。

  黎花兒好奇的看過去,只看到車上下來兩個人。

  其中一個男人偏高,髮絲軟軟的貼在臉上,面色蒼白,臉上有一道疤,看起來兇巴巴的。

  高個子男人身材很瘦削,但脊背繃直,穿着襯衫和牛仔褲,外套了一件厚外套,會細心地彎下腰幫第二個人擋車沿。

  另一個較前者矮上半個頭,髮絲半長微卷,用一根藍色絲帶挽在腦後,長得倒是好看,就是看起來有些清冷。

  高個子男人將東西拿下來,接過另一個人手上的揹包順到背後,緊了緊揹包帶,彎下腰對着駕駛座的司機說了句什麼,那車就緩緩繞開他們兩人,絕塵而去。

  兩個行李箱,兩個揹包,都被荊無秋拿在手裏。

  黎洵看兩人走過來,還不忘調侃一聲兒:“我喊蘭清來過年,你來做什麼?不如你打道回府,我肯定會幫你照顧好蘭清的。”

  荊無秋微微擡眼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沒有惡意,遂默不作聲的站在楚蘭清身側。

  黎花兒眨了眨眼,拉了拉楚蘭清的衣角:“你就是黎姿姑姑的孩子嗎?你真的好漂亮。”

  楚蘭清笑了笑,微微彎腰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黎花兒看了眼楚蘭清身側的人,眨了眨眼:“因爲那個叔叔長得很醜…”

  “黎花兒!不得無禮!”

  黎洵斥了一聲兒,拉了她一把,看着沒什反應的荊無秋,他只覺得心頭髮緊,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這人眼裏的光都黯淡了…

  荊無秋沒在意,倒是楚蘭清直起身,笑意收斂。

  黎洵察覺到楚蘭清眼中的不悅,歉意道:“抱歉,童言無忌。”

  楚蘭清張了張嘴,話還沒出口,荊無秋便笑了笑,攬住楚蘭清的肩膀說道:“沒事。”

  楚蘭清把話嚥下去了,因爲攬着他肩膀的那隻手用了幾分力氣。

  黎花兒怕這個小族長,便不說話了。黎洵請他們進去,穿過一條極其隱祕的狹道,視野豁然開朗,整個村寨映入眼簾。

  這裏確實是一處隱祕的避世好去處。

  黎洵指了指不遠處的小路,說道:“從這條路上去,正數第二間是小姑父的住處,負責照顧他的是我們村裏的老苗醫,第三間特意騰出來給你們住。我得送花兒回家,你們舟車勞頓,先去休息一下。”

  楚蘭清點點頭,說道:“好。”

  兩人離開之後,黎洵方纔蹲下身子,板着臉開口:“花兒,一會兒找個機會,跟那位哥哥道個歉,那種話,不要再說了。”

  黎花兒縮了縮脖子,喏喏道:“哥哥?他明明看起來像個叔叔嘛。”

  黎洵簡直一頭問號,荊無秋看起來也沒那麼老吧?雖說這個年紀叫叔叔也沒錯,可荊無秋是楚蘭清的愛人,四捨五入他們是同輩兒,怎麼他就憑白高了一個輩分兒?

  黎洵深吸口氣,站起身說道:“你自己回家,想清楚了再來今年的年會。”

  黎洵轉身就走,徒留小丫頭一臉難過的風中凌亂,她說的…明明就是事實嘛。

  屋子打掃的很乾淨,只是有些冷。荊無秋引了爐子,把水壺接滿水放上去,兩人放置好東西,便坐在爐邊烤火。

  楚蘭清微微靠在荊無秋肩膀上,擡手去牽他的手,荊無秋下意識躲開,攥了攥指尖。

  “阿清,我手太涼了,等捂暖了我再牽你吧。”

  楚蘭清直起身,握住他的手搓了搓,水開了,荊無秋抽出手起身,洗了兩個杯子倒了兩杯。

  楚蘭清看着他,託着下巴笑起來,說道:“再這樣下去,我要讓你養廢了。”

  荊無秋理所當然:“照顧你不是應該的麼?”

  正說着話,黎洵進了門,屋內已經有了溫度之後,他這才覺得被凍紅的耳尖兒有點回溫。

  楚蘭清仰着頭說道:“洵哥,謝謝你照顧家父。”

  黎洵擺了擺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荊無秋把兩個行李箱拎給黎洵,他們兩個實在不是很熟識,也就沒有多言。

  楚蘭清說道:“帶了些小玩意兒過來,是特製的一些紀念品,可以分給大家。洵哥,寨子裏有商店嗎?”

  黎洵點了點頭,說道:“出門直走,有牌子,大概十五分鐘來回。”

  楚蘭清看向荊無秋,眨了眨眼說道:“老荊,你去看看有沒有我愛喫的東西好不好?”

  “餓了嗎?”荊無秋從揹包裏拿了袋糕點遞給他,“先墊墊,我去商店看看。”

  楚蘭清接過來點了點頭,看着他離開之後方纔看向黎洵,半晌纔開口說道:“你少刺激他。”

  黎洵遲疑的開口,話卻是說不出來。

  “他…?”

  “心病難醫。”楚蘭清拆開糕點袋子,“不過他表現得很正常罷了。他臉上那道疤是假死計劃意外得來的,那道疤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他騙過我。他在意,我知道。”

  黎洵斟酌着開口道:“你跟我交個底,你有沒有怨過他?”

  “不曾,他瞞着我也是因爲我沾不了手。”楚蘭清頓了頓,“更何況,他是我失而復得得來的,我又怎麼忍心怨他?”

  楚蘭清走的路太乾淨,即便葉引刀會給他撐腰,他也沒有走黑路子的資本。

  荊無秋謀劃十二年,他的人做事幹淨利落,不留把柄,後來楚蘭清發瘋,也是因爲有荊無秋的人在後兜底兒。

  失去荊無秋的時候有多痛苦,再得到的時候,就有多開心。

  庭審的時候,楚蘭清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做了什麼,即便沒人敢告訴他,可後來他還是知道了。

  他傷了荊無秋,在他背對着自己的時候…

  只因楚蘭清看過診斷書,他很自信,能讓荊無秋背對的人,只有他了。

  黎洵想起荊無秋毫不猶豫替楚蘭清擋刀的時候,他驀然開口:“我知道了。小姑父已經好多了,你一會兒要不要去看看他?”

  楚蘭清點了點頭,說道:“等老荊回來就去。”

  黎洵還需要準備年會盛典,就先行帶着那兩個行李箱去忙活了。荊無秋也很快回來,提了一大袋子東西。

  楚蘭清望着他,輕笑一聲兒:“先放下,一會再喫,陪我去看看父親。”

  荊無秋點了點頭,應道:“好。”

  兩人去了隔壁的房子,楚然耳朵上掛着一副助聽器,站在牌位面前看着那張靈牌。

  楚然的耳朵已經逐漸恢復了,只是還需要助聽器輔助才能聽得見聲音。

  他聽見腳步聲,以爲出去看診的苗醫回來了,便頭也不回的說道:“回來了?”

  楚蘭清恭恭敬敬的道了聲:“父親。”

  楚然驚喜的轉過身,就看到自家兒子站在那裏,身後跟着的,是高了他兒子半個頭的荊無秋。

  “你來這兒過年?住幾天?”

  “嗯,洵哥叫我過來過年。這裏山水很好,我們打算住半個月,正好散散心,初七再回德萊華。”

  荊無秋拍了拍楚蘭清肩膀,然後指了指堂屋,楚蘭清點點頭,看着他走過漫漫長廊,去堂屋坐下喝茶。

  楚蘭清走到靈牌前,取了三炷香點燃,拜了三拜,然後插進了香爐裏。

  “媽,兒子不孝,現在纔來見你。”

  楚然紅了眼眶,開口說道:“是我不好,沒能保護好你。”

  “在您之前,有人來保護我了。”楚蘭清頓了頓,“我現在過得很好,這樣的日子很清閒,我不用滿世界跑通告。”

  荊無秋在很多很多年之前就用行動告訴過他,這個黯淡無光的世界,也能撒下一線天光。

  “媽,你泉下有知,就保佑我們吧。”

  “我找到了他,擁有了他,我覺得活着,也還挺有意思的。”

  楚蘭清轉身看着楚然,微微笑了笑:“父親,你能好起來,我很開心。我們都會好起來的。”

  “嗯…”楚然動了動脣,半晌纔開口,“他比我需要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這裏,你不用擔心。”

  楚蘭清點了點頭,轉身去了堂屋。

  “老荊,我餓了。”

  “那先去墊墊,我給你做飯。”

  楚然走了幾步,看着兩個人離開的背影,輕嘆了口氣。

  “阿姿,兒子很像你。”

  楚然恍然覺得,他心心念唸的愛人就在他的身邊,與他並肩看着天地浩大,看着自己的兒子,越走越遠。

  楚然本想一死了之去找自己的亡妻,可他怕自己的兒子在這人世受苦,所以他努力的活着,活着再看到外面的世界,再呼吸到自由的空氣。

  在雙鬢有白髮的楚然記憶裏,她的亡妻一直是剛認識時的模樣。

  黎姿是個溫柔又堅強的姑娘,她很有想法,她的孩子像他也像她。

  在缺席楚蘭清的那麼多年後,再次見到他的時候,楚然又心疼又欣慰。

  “阿姿,你再等等我吧,我還想再看看我們的兒子。”

  楚蘭清和荊無秋喫完午飯,在山路上碰見了黎花兒,黎花兒穿着苗寨的衣服,捧着兩捧花,怯怯地看着兩個人。

  荊無秋微微俯身問道:“丫頭,去採花了嗎?”

  黎花兒點了點頭,把花兒遞給荊無秋,然後揚開一張笑臉:“阿孃說,讓我摘花道歉,哥哥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你。”

  荊無秋伸手把花兒接在手裏,騰出一隻手摸了摸黎花兒的腦袋:“我沒生氣,去玩吧。”

  黎花兒點了點頭,跑遠了之後不忘回頭揮了揮手——

  “阿孃叫你們去我家喫晚飯哦,一定要來,我家在村口第七家,打聽一下就知道啦~”

  荊無秋衝她揮了揮手,算是應下了,轉頭將懷裏的花兒分了一捧給楚蘭清。

  楚蘭清抱着花兒和他並肩往前走,微微側頭問他:“怎麼這麼輕易就原諒她了。”

  “阿清怎的和小姑娘置氣?”荊無秋低頭聞了聞花香,笑意淡淡,“且不說童言無忌,她也算你的家人,我不該鬧脾氣。”

  “我就這麼小氣,你是我男人,我都沒說什麼,別人怎麼能說你醜。”

  楚蘭清鼓了鼓腮幫子,側着頭去看荊無秋,然後伸手去勾他的脖子,他乖順的彎身垂首,任着人胡鬧。

  “老荊,我決定了。”

  “啊?”

  “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堂堂正正的站在我身邊,告訴所有人,你是我愛人。”

  荊無秋“已死”,商秋戴罪死在深海里,現在的他沒有過明路的身份,不過既然楚蘭清提了,他總有辦法能辦到。

  荊無秋笑了笑,垂着眼睛撥弄着那束花兒,半晌,他纔開口——

  “你想要的,我皆如你所願。”

  想陪他看日升月潛,滄海桑田,想和他比肩看四季輪轉,天地浩大。

  歲歲年年,皆許他。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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