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了 斷了

天空昏暗,成羣結隊的烏雲在撕扯、追趕着,擋住了西邊亮眼的晚霞。

眼前的一中校園失去了多姿多彩,地處北方的高中學校裏,草木凋敝、枝椏枯槁,冷風正“颼~颼~颼~”地叫囂着。

“這麼冷,你還去?”許娟娟放下書,擡手推了推眼鏡,不情願地擡腿讓着地方。

“嗯,一會兒老師若來問,你就說我今天不方便,去衛生間了。”舒月低聲說着一步跨出了座位,眼光還朝教室後排掃了一下。

她鎖肩溜出教室,又放輕腳步悄悄地從大樓的後門出去。一到空曠的操場上,舒月就覺出今天的寒冷超出她的預料。

“咳!咳咳!”快步走到了西邊樹林處,這時風力陡增,嗆得舒月連連咳嗽;她拉高圍脖擋住鼻口,又緊緊攏住棉大衣,快跑躲進了樹林後的牆角里。

天寒地凍的,加上還是自習課的時間,現在這裏除了舒月,沒有第二個人。

“太冷了,等一會兒他來了,說幾句就趕緊回去。”這樣想着,舒月就在眼前的樹幹上搜尋,終於在高過頭頂的位置看見了那兩個刻出的名字:舒月、紀連成。

這是在進一中的第一天傍晚刻下的。

“這是屬於我倆的祕密。”紀連成刻字時,是這樣說的。

不僅在一中,他們初中學校的一棵樹上,他們小區裏的一棵樹上都有這個祕密。只是上面的名字已經很淡很淡,不仔細辨認,幾乎看不出來了。

“嗯,這祕密只有我倆知道。”舒月每次都這樣答應,她和紀連成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紀連成比她大6個月,兩人的媽媽是一個單位裏的好姐妹,家住在前後樓,節假日裏常來往。兩家大人開玩笑裏常說:“說好了,我們兩家做親家。”

許是大人們的刻意,從幼兒園開始,舒月和紀連成就是同班同學。

“月兒,以後我倆一定會是大學同學。”挺着胸脯說這話的紀連成,那時才比168的舒月高出一點。

少年人總喜歡一諾,那是還不知道世事難料啊!

“今後,有把握嗎?”想到了這裏,不覺湧起酸楚。

又是刮過一陣冷風,枯葉打着旋飛起後又四散。

舒月覺得有一縷風直接吹進脊樑杆兒裏頭,她縮着脖子在原地跺腳跑動:“他怎還不來?放學後,我還要還要補課。”

“再補一個月的課,上個學期因媽媽車禍拉下課就補全了;到時候考試,自己的名次會不會重新進入級部的前茅?

就是這一個學期,劉海英成績超了我,還成天地圍着紀連成轉,兩個人甚至當着同學們就皮打皮鬧……今天得把話都說清楚。”

想把話說清楚的舒月怎麼也想不到,這時的教室裏,許娟娟不停地朝着後面翻白眼:嗤!不自重,現在就能這樣,以後會有什麼好?

許娟娟是在暗自替舒月感到不值,不說智力超羣,就單說外貌:

舒月非常漂亮、出條;深邃的大眼睛、長睫毛、瓊鼻薄脣,皮膚細膩白皙。她不用刻意對着你笑,水汪汪的明眸自有風情,再配上若隱若現的小梨渦,那就是一個眼神就能讓人如沐春風。

他紀連成根本就配不上舒月,卻還在搞三搞四。

“紀班長,你真是最強的大腦子!求你再給我講一講這道題吧,好不好嘛?”靜默裏,清晰傳來了劉海英嬌撒嬌的話。

這個劉海英,從前成績排在舒月之後,列班裏女生第二;是趁人家舒月精力不夠的時機,成了第一;等着瞧,舒月一定會反超的。

許娟娟還在腹誹,而劉海英的話,卻讓紀連成感到了虛榮心的滿足。

他停下了腳步。

“這道題啊?太簡單了,你看啊,直接這樣連線......”身高是180的紀連成,怕自己說話影響了其他同學,乾脆深深彎下腰,把手肘抵在了劉海英的桌面上,小聲說着。

“哦,這樣啊?不行,不行,你哪能光顧自己?下面這道纔是最難的題,你也得講,不然你就不用放學了,你信不信?嘻嘻~~哈哈~~”

於是,凍僵了的舒月麻木地回到教室,正好就看見紀連成和劉海英兩個人臉對臉、嘻嘻哈哈說笑的這一幕。

“原來竟是這樣!他這是用實際行動作了選擇,既然有了答案,那啥話都不必再說了,算是給自己保留自尊。”痛楚如狂風大作,一陣陣寒氣從心底生髮。

“嘎吱~嘎吱~”許娟娟聽到了舒月緊咬牙關的聲音。

“舒月,你傻呀?就這麼白白凍了半天?”她故意提高了嗓門。

“糟糕,把舒月忘了......”紀連成聞聲臉色一白,他也不在說話了,回了自己的座位,直接拿着水杯出了教室。

“舒月,我這兒有熱水,快點喝吧。”前面的馬龍飛轉過身子,滿是關切。

“謝了!”舒月僵硬着,差點沒接住杯子,也差點落下眼淚。

“舒月,你等一會兒就算了,幹嘛死心眼呢?”許娟娟捂着舒月的臉,入手是冰寒一片。

“冷點、也好,能讓人冷靜,看清楚。”舒月顫抖着,幾乎是一字一句。

她是真覺得凍麻了好,那樣,不會感覺這無法言說的難過。

這時候,紀連成端着熱騰騰的杯子走進教室;許娟娟見後,大聲說:“哼!有的人,真把自己當成賈寶玉了,進了女人堆,見一個喜歡一個。”

紀連成低着頭還往前走着,就聽見舒月冰冷的話:“娟兒,想當賈寶玉,就去當他的。以後和我舒月不會有一毛錢的關係了。”

“月兒是說給我聽的嗎?”紀連成手裏的水杯抖了一抖,他見舒月在喝水了,就默默轉身在自己的位上坐下,面色晦澀不明。

“舒月,月兒,真對不起,我錯了,原諒我這一次吧?”下課的鈴聲一響,紀連成就擋在舒月的面前。

舒月心下已有決斷,只是面上看不出情緒:“你已道歉了,原不原諒在我;現在我要去補課,就別擋着了。”

“我是班長!要做到讓同學們都擁護......紀連成的喊聲和舒月的背影,一起消失在了黑夜裏。

“月兒就是太生氣了,換作是我,挨凍白等那一場,也會很生氣。明天月兒就會消氣原諒我,一定會原諒,一定會消氣的。”

紀連成嘟囔着騎上了自行車,這個還在自我安慰的大男孩,覺察到有東西從他和舒月之間流走了;但他卻不知,將面對的是痛失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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