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兩場談話
等到晚上十一點你纔來，你說
你不能第二次在你住的城裏錯過我
你也不能錯過一頓久別重逢的晚餐
你還把富春江邊的漫談交給了那個舊友
你們十年前在旅途中相遇，各自帶着
妻兒，那時你們沒有察覺到某種
貌合神離，而今你們自遠洋歸來
已是物異人非，於非主非客的城市裏
形單影隻，你們共守男人不宜落淚的
古訓。你坐在我面前重複你們
三個多小時的談話，重複着
進退兩難的苦澀。我把你的話題
引開，我跟你談安娜卡列尼娜
講她跟三個男主角之間的關係
講關於婚姻、激情和靈魂的相遇
我說伴侶是在平等的交易裏獲得持續
那些我們渴望的東西如飛蛾撲火的
賭注，而窮盡一生也許遇不見那個
相近的靈魂。你果然中了我的圈套
從生命悲苦的淪陷中跳出，就像
從大海的中心遊到岸邊，直視
波濤洶湧的殘暴與美麗，你說
所有的生命都充滿了喜悅與苦難
你能在每一張經歷歲月的臉上看到
善惡，你盯着我的眼睛說：每個人的
眼睛裏有說出的和沒有說出的語言
每一根皺紋都是善良、邪惡、苦悶或
喜悅生長的方向……，你還說
我的眼珠很黑，有可以收錄語言的
魔力，以致於，你一看見就想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