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華路的星期天下午

文/ 睏覺豬

作者的話:謹以此文,在時代的畫布上爲實體店發聲。堅守的人們,值得尊重。不容易的生活,也許更有價值和意義。


真沒什麼人。

“囡囡”趴在店門口數着,心情就這樣了。它搖了一下腦袋,顧自眯起來。星期天的下午,玉華路上,連狗狗也變得百無聊賴。

人,還是有的,但“囡囡”說的也是人話。它整個下午在這條街上溜達,徘徊,也沒被人打擾,哪怕是哪家小孩路過,要麼躲着它,要麼和它玩會兒也好。它長久地在麻將桌旁,嗅着,繞着,偶爾弄點喫的,甘蔗皮,瓜子殼,這個季節,小瓣橘子也會有。

它的女主就坐在東位,擡眼可見門店,方便顧着,“開店容易守店難”嘛,但讓她起身的機會並不多。這邊的店家,賣服裝的居多,街上人少,生意自然就淡,用店家的行話說,叫“水裏撩鹽”。同行的情緒很容易產生共鳴,組個局也變得容易,這家搬出桌子、凳子,那家拿出麻將牌,左右一呼,百應。市井日常,也就這樣了。

此刻,它的眼前出現了一條黑色的同類,穿得還挺講究,牛仔褲的套裝,尾巴翹直,一看就是隻雄性貴賓。這隻“黑毛”,尋着味來,找事情。這段時間,囡囡正“起浪”,是交配的大好時機。

不遠處,女主眼尖,急了,大聲地喊起來,接連着喊。一邊喊,一邊仍搓着麻將,眼看着就得起身了。

幾聲一喊,聽話的“囡囡”就往麻將桌小跑過來。虎視眈眈、麪皮實厚的“黑毛”,見撈不着半點便宜,灰溜溜地走了,不過還是忍不住回頭望幾眼。“我明天再來,”它心裏嘀咕着,“萬一有機會呢。”

“囡囡”可不會給機會,它九歲多了,經驗也足夠,不會輕易上鉤,畢竟精力不比從前,可這世道,不是也不比從前了嗎。

記得店裏開張那會兒,說起來也好幾年了,它可是店裏的“活寶”,喜歡不喜歡,人前人後,都有它的身影。而它,也是特別活潑可愛的那種。店內店外,它撒着歡,繞着褲腳,別提多開心了。掃碼,打包衣物,人來人往,逗着玩,它喜歡這份熱鬧。有個喜歡它的女人,每次過來,都會給它帶幾根香腸呢,那味道,不說不說了。

麻將桌邊,又多了兩個觀衆,也是周邊的店家。這個嘴裏嗑着瓜子,那個咬着甘蔗,嘴裏說“甘蔗喫嗎?我拿點過來”,不等回話,就去拿了,拎着一袋,往旁邊的桌子上一放,“要喫自己拿。”

“我那裏有橘子。”另一個也去拎了。

這裏的人是有情的,日子也是閒的。只不過,她們的內心,到底還是有些困擾,“唉,這生意。”

街上來了一輛電瓶車,老爹送青菜來了。

“搓麻將啊。”

“沒人,西西個。”

“走了。”

“哦。”

麻將桌上又有了新的話題。

“你家菜有的喫,送來送來的。”

“噶一大袋,等下分點喫喫,新鮮的。”

“好的,我晚上在家燒飯。”

另一張桌子上,女人在做筆業的包裝,粘貼小小的條形碼,再折成幾頁,回頭又粘貼其他的,最後還得用小繩串起來,手續還挺繁。有搭子了,她也不“吽”,她就弄點筆做做,或是幫人家做點包裝。

送快遞,匆忙而過的小哥;牽着小孩,或推着車路過的女人;幾撥拖着行李箱,或揹着包、拎着袋週日返校的學生;騎三輪車的煤氣工;拿着掃把、撿着垃圾的清潔工;曬好太陽、搬回凳子的店家……玉華路上,終究還是有人的,只不過進店裏逛的有,買的少了些,生意確實如斯,用一個字形容,就是“淡”。

星期天下午,玉華路,實體店的艱難,連“囡囡”,都見識到了。

日子還得過,傍晚時分,華燈初上,玉華路上的女人們,終於迎來了“長桌宴”,這是專屬她們的一份開心和人氣。

“生意歸生意,飯還是要喫的。”

這家捧出兩三個菜,燉豬腳,冬筍醃菜,花生米;那家紅燒肉,筍乾老鴨煲,花菜羹。溪裏捉來的魚,紅燒;江裏放水撈來的河蝦,大火一煮,白蘸。還有下飯的肉骨頭芋艿煲、青椒肉片,下酒的黃豆蘿蔔乾……

小姑娘,店裏沒竈的,索性買點滷味,鴨爪、鹽水雞、豆腐乾。男人也聚攏來,自家釀的土燒,陪女人們搞點下去。

也運氣了“囡囡”,可以飽食一頓。

“說好了,明天早上,大家一起去三都摘橘子。”大家紛紛舉起了杯,玉華路上熱鬧了起來,煙火裏洋溢着一種祥和的氣氛,久久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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