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界(13)

第十三章:神佛會

船上的汽笛聲持續了好一陣,直到裝運砂石的貨船消失在江河的盡頭。林沐再次拿起寫有“神佛會”三個字的那張紙,雙眼盯這紙面上那三個大字看的林沐幾乎都快要不認識它們。這時候,林沐突然抽笑一下,️又把紙張摺好收回了衣服的口袋裏。然後從外套內包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支叼在嘴裏打火點上。

下午之初,天空上出現了太陽的身影。這是大霧消散後太陽第一次的出現,陽光透過淺淡的雲層照射整片城市,寒冷的冬天,城市裏的人們有了熱的感覺。

還是那間咖啡廳,賀雲川到的時候林沐已經等候多時。林沐依舊是點了一杯白開水,賀雲川坐下點了自己喝的咖啡便問林沐在電話裏面神神祕祕的是不是有了什麼發現。

林沐沒有說話,而是從衣服裏拿出一張紙放在桌子上移到賀雲川眼前。

“這是什麼?”賀雲川拿起林沐給的那張紙問。

“這就是襲擊我和阿華的那幫人。”

“消息可靠嗎?”賀雲川有些疑惑,畢竟這纔沒幾天的時間林沐就找到了神祕襲擊者的下落,這多少讓賀雲川有點懷疑。他擔心林沐找人心切被有其他動機的人利用了。

“這你放心,絕對可靠。”林沐語氣十分肯定。林沐並沒有告訴賀雲川消息的來源是來自哪裏,因爲林沐認爲當前這些過程都不重要,只要這消息是真的就行。

“神佛會?”賀雲川打開紙張看到裏面寫的內容自己情不自禁地念了一遍然後跟林沐當時第一次看到一樣陷入了沉思。

見賀雲川看了一言不發,林沐問:“怎麼,你知道這個組織?”

“沒有,我也是第一次聽說。不過你確定就是這個組織嗎?據我所知會祕術的門派裏面可沒有叫這個名字的。”

“你現在的反應跟我當時第一次看到這個一模一樣。當時我也很懷疑,可後來我瞭解到,這個組織其實並不是一脈正統的祕術門派,它是由政府出面從各家祕術門派選人來成立的。”

賀雲川聽到林沐如此一說,略顯驚訝。“可是政府人爲什麼會參與到這件事裏面呢?這說到底其實也就是我們自己的事情啊!”

“或許這麼多年來,當初那件事已經發酵到不再只是我們自己的私事這麼簡單。”林沐說道。

“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賀雲川問。

“我準備先去會會這個神佛會。”林沐回答道。

“我覺得要不然先去問問師傅,看他老人家是怎麼一個建議。”賀雲川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對於賀雲川的建議,林沐覺得把這個發現告訴堯老爺子也不是不行。於是林沐拿出手機打開微信撥通堯老爺子的微信電話,可是通話響了很久堯老爺子也沒有接。

“這個時間,師傅會不會在練功啊?”賀雲川在一旁看着林沐手機上顯示未接通說道。

“他都什麼歲數還練功。算了,他看到消息會回過來的,就不等他了。”

“那要不我跟一起去吧。”

“這次就我先一個人去吧。畢竟這個神佛會我們都還不瞭解。萬一有個什麼,我們都去了且不是全軍覆沒。”

“我也正是擔心有個什麼所以多一個人多一個照應。”

“還是等我先去探探虛實,然後我們再匯合吧。”林沐還是很堅定自己的想法。

面對林沐的堅持,賀雲川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他喝了一口端上來的咖啡,問林沐:“準備什麼時候出發?”

林沐說:“準備去醫院再看一下阿華就出發。”

“行,去醫院的時候你說一聲,我們一起去。”

在咖啡廳與賀雲川溝通神佛會的事情並沒有像林沐想的那樣會用過多的時間。也許是因爲與賀雲川是多年兄弟的關係,很多方面林沐沒有說出來賀雲川都會知道林沐想表達的是什麼。

一杯咖啡過後,林沐和賀雲川聊起了一些題外話。“我出院的時候,你的安醫生找我聊了幾句。”林沐說道。

“安然?她跟你有什麼好聊的?”

“她似乎知道我們要做什麼。專門叮囑我讓我保護好你。”

“她還管的真寬。”

“我看安然對你的這份情也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積累出來的,徐曼也走了這麼多年了,你要不考慮考慮?”

“我看陳依依也走了這麼多年了,我怎麼沒見你考慮考慮?”

“我跟陳依依是領了證的合法夫妻,我不考慮那也是情有可原。你跟徐曼就不一樣了,你們說到底也只能夠算是未持證非法同居的你情我願小情侶。再說,人家安然也不錯啊,人又聰明還關心你,你看她那看你時的那眼神,就感覺整個世界都是以你賀雲川爲中心在轉動。知足吧!”

聽林沐說的那有鼻子有眼,賀雲川瞅了林沐一眼,說:“你要是哪天身上的祕術給廢了,我建議你去看一家婚介所。憑你這口才不在這個行業裏面混簡直是這個行業的一大損失。”

“如果你跟安然能成,我去開婚介所你們就是我的成功案例。堂堂賀家大少爺的婚姻前程都是我給介紹的還怕以後會沒有生意?”林沐說的是一臉的得意洋洋,就跟這件事情彷彿已經成了一樣。

“我懶得跟你扯這些沒用的。你有這些時間還不如好好研究一下神佛會的背景。”

“這怎麼叫沒用。男兒在世,無非家國事業。事和業你已經算是有所小成,國家還輪不到你去操心,那你說這家你是不是該考慮考慮。”

賀雲川看林沐那愈發得意的樣子一點也不想跟他再多費口舌。“跟你在這閒聊,我還不如回去做我的研究。”賀雲川說完便起身準備離去。

“誒,明天上午八點半你接我,我們一起去看阿華。”見賀雲川離開,林沐對賀雲川說道。

“明天?”

“嗯,早點去看了我也好早點出發。”

“行,那我明天早上七點來接你。”

告別了賀雲川,林沐坐在卡座裏環視四周熟悉的環境,彷彿間看到自己、陳依依、賀雲川、徐曼還有周忠在這裏的場景,每次出完任務回來或是空閒的週末他們都會到這裏來,一坐就是一下午,除了閒聊,他們會觀察這家咖啡廳裏來往的人。自從成爲祕術師之後,林沐他們發現自己在看待周圍的人事都慢慢的發生了變化,他們感覺周圍的人漸漸變得渺小起來。這裏所認爲的渺小是認知上的渺小。在堯族學習祕術,覽閱古卷,神遊各界讓林沐看到了另一個超脫現實世界之外的東西,世界之外的世界是無窮大。學的越多,看的越多,林沐就越發現周圍的人原來是如此的小,他們只爲生活而活,原來崇高的精神意義如今看來也只是皮毛一層而已。

關於這一點,曾今林沐私下與陳依依討論過,那時候林沐不知道爲什麼腦子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自己爲什麼要去保護這羣人?林沐突然疑惑了起來,按照適者生存理論,林沐認爲如今的他們乃至其他祕術師們要做的不該是去保護弱小的人羣,而是應該站出來主導這類人,讓他們認識到自己在這個世界處於什麼樣的環境之中,這纔是真正的適者生存理論。

不過,對於林沐的想法,陳依依則是有不同的見解。她認爲每個人在這世上的使命都不盡相同,這個世界是由長短粗細不同的線構成的,有的是爲了創造世界,有的是爲了改變世界,而有的卻只是爲了活在這個世界上。陳依依認爲,祕術師立於這個世界是從最根本給予保護,祕術師面對的不是人類,面對的是那些妄圖破壞人類秩序,毀壞實際的另一類。很多祕密之所以會成爲祕密那是因爲當下時刻它已經沒有了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理由,所以它們必須讓世人所遺忘。祕術師,既然已經成爲了古代神話體系當中的一份子,那它現在就沒有理由再從神話當中走出來。

林沐沒有反駁陳依依的觀點,因爲林沐也覺得陳依依說的沒錯。每當林沐有事情與陳依依看法不一致的時候,最終林沐都會選擇站在陳依依一邊,自己的想法自己雖然也會有所保留,但是林沐不知道爲什麼他會從心底覺得選擇陳依依的看法纔是正確的。

可是,那個夜晚,當林沐徵詢陳依依意見的時候,陳依依沒有說自己的意見而是選擇聽從林沐的決定。可林沐卻從陳依依的眼神裏看到了對即將到來的未來深感恐懼。然而,一切卻都沒有阻擋來自內心好奇心的驅使。

林沐看了一眼時間,現在還比較早,趁着天色不晚,林沐決定再去一個地方。

出租車在遠離市區邊際的一處停下,林沐走下車,擡頭看着眼前建築大門門柱上刻的青山寺公墓五個大字。站在門口停留片刻,藉着一旁從玻璃門反射出來的自身形象,林沐規整了一下自己的行頭,拿着紮好的花束朝大門內走去。

青山寺公墓位於城市一片連綿羣山當中,這裏遠離市區,山邊傍河是難得的寧靜之地。同時,這座城裏爲數不多的歷史文化建築青山寺修建於此山當中,據當地史冊記載,青山寺的修建時間可以追溯到北宋時期。能修廟宇的地方往往風水都不會差,更別說是一座已經有千年歷史的寺廟。按照這個說法,早期當地政府在爲公墓修建選址的時候得知青山寺後山有一塊坡度陡緩不大的地方適合修建公墓,於是便當即決定將此地作爲公墓的修建。青山寺公墓也就由此得來。

雖然風水觀星看天象也是祕術當中的一派,但是林沐從學習祕術開始就發自內心的對這類祕術不感興趣,所以青山寺的風水好不好林沐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這裏人煙少有,幽靜紛紛環境是真的不錯,除此之外就是徐曼和陳依依還有陳依依那尚未出世的孩子都葬在這公墓當中。

這是七年來,林沐第二次來到這裏。上一次是陳依依下葬的時候,作爲女方親屬林沐必須到場。那天雨下的很大,山下的河段水位都漲過了警戒線。前來的人除了林沐和賀雲川之外就只有從堯村趕來的扎馬多吉和堯黎。陳依依沒有親屬,徐曼也沒有,在選擇下葬地方的時候,林沐本想讓陳依依回葬到自己的家鄉,所謂落葉歸根。可是林沐回念一想,陳依依除了林沐哪還有家可言,她是個雙親亡故的孤兒,家鄉早已經不在。

林沐拿着花束站在陳依依墓前,旁邊是徐曼的墓。林沐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陳依依那雙眸清透面帶一絲淺淺的微笑秀髮自然垂落在兩旁的照片還是自己爲陳依依拍的。當時林沐與陳依依拍完結婚證件照,臨走之時,陳依依突然叫住了林沐,說想讓林沐爲自己拍幾張照片。那時候林沐很納悶爲什麼陳依依會突然有這種奇怪的想法,但納悶歸納悶,林沐還是答應了陳依依的要求親自爲陳依依拍了幾張單人照。如今放在墓碑上的這張則是陳依依最喜歡的一張。

“不好意思啊,這麼久了都沒有過來看你和孩子。當然,還有你啊,徐曼。”林沐原地站了好久終於開口說道,同時將手中的花束放到陳依依墓碑前,接着順手從褲兜裏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根叼在嘴裏準備點上,可在打燃火的那一刻,林沐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又滅掉了火,把叼在嘴裏的煙拿下來掰斷。“忘記了,孩子還在這裏,不該抽菸。對了,徐曼,這次來我就沒有給你帶什麼了,我看你這兒也不缺什麼。”林沐望着徐曼墓碑前放的花,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賀雲川送的。“那年我就告訴自己,若非找到殺害你和孩子的兇手,不然我沒臉來見你們。當初本以爲很快就能夠找到兇手,可沒想到七年過去了我卻還一無所獲。但是如今也算是有了新的突破。”

林沐一邊打理陳依依墓碑周圍的環境衛生,一邊像下屬跟領導彙報工作一樣對着碑上陳依依的照片講着這段時間自己的情況。

“說完我的事兒了,你呢?你現在又在哪裏呢?你若還在,爲什麼都不回來一下。”林沐注視着墓碑上陳依依的遺照,語氣裏發散着說不出的滋味。天空雲很濃,風很輕。

第二天上午,林沐跟賀雲川來到醫院探望阿華,病房裏依舊很安靜,安靜的只能夠聽到心電監護器發出的聲音。安然告訴林沐,阿華早已經脫離了危險,目前身體各方面也已經達到了健康標準,但是就是不知道爲什麼到現在爲止依舊沒有甦醒過來。

林沐問安然,阿華現在這種樣子發展下去會不會永遠都醒不過來。

安然很果斷的否認了林沐的猜測,她告訴林沐,現在的阿華就像是已經醒來的人正在假睡。

林沐一臉的疑惑顯示是不懂安然的這個比喻是什麼意思,站在一邊的賀雲川似乎明白安然的話,於是解釋給林沐,“安然的意思是阿華已經醒了,但他似乎還不想真的醒過來。”

“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明白了一些。不過我有個疑問,那就是既然阿華已經醒了,爲什麼他卻不肯醒過來呢?”

“你這個問題現在醫學上解釋不了,我也沒辦法給你解釋。”

送走了安然,房間裏只剩下了林沐和賀雲川還有躺在牀上的阿華。林沐走到阿華牀邊,低身在阿華耳邊小聲說:“傷你的那羣人我已經找到在哪裏了,等我回來,我一定你還有你母親去喫火鍋。”

簡短說完,林沐轉身直徑走出病房,賀雲川跟在後面一道離開了阿華的病房。

很快,整個病房裏又只剩下了清晰的監護儀工作發出的聲音。

醫院出來,林沐又讓賀雲川送自己到長途汽車站,準備從這裏先坐車到成都,然後再從成都出發到貢嘎寺。

到了汽車站,林沐離開前,賀雲川叫住了林沐,從身上拿出一個深色小玻璃藥瓶遞到林沐面前。林沐接過藥瓶看了看,瓶身上什麼也沒寫,深色的外觀也看不見裏面是什麼。

“這是什麼?”林沐問。

“我昨晚專門給你調的藥劑。屬於感應藥劑的一種,你這會兒就把它喝了,到時候你在貢嘎寺那邊有什麼事我立馬就會知道。”

“什麼你都能知道?”

“難道你有什麼是不想讓我知道的?”

“沒有,隨口一問。”林沐說完打開要瓶蓋一飲而盡,“哇,這是什麼做的,味道真苦。喝着有點像藿香正氣液。”

賀雲川收回藥瓶,對林沐說:“我用的可都是名貴的藥材你還嫌苦,良藥苦口。”

“你醫藥世家之子一點名貴藥材對你來說九牛一毛。”

賀雲川嫌棄的撇了林沐一眼不想搭理他。林沐也識趣關上車門,“好了,天就先聊到這兒。等我回來了我們再慢慢擺。”

“自己注意安全。”

林沐一臉輕鬆對着賀雲川比了一個“ok”的手勢便轉身向車站大廳走去。

沒有阿華這個“專職司機”在身邊,林沐再次重回到自己找車的世界裏。好在以前聯繫的那些車行老闆有些還在從事這個行業,說明了自己前往的目的地,談好了價格。林沐剛到成都汽車站,聯繫好的車就已經在車站外等候着了。

車剛進入貢嘎山鎮就被路邊值崗的當地有關部門工作人員攔下問林沐他們去處,在得知林沐的目的地是老貢嘎寺後,值崗工作人員告訴林沐他們去往貢嘎寺的路因爲昨晚一場大雪阻斷現在暫時還沒有通車,具體通車時間還要待定。現在要想去老貢嘎寺只能走以前的老路,可是現在正值冬季,通往老貢嘎寺的老路也存在安全隱患,而且老路車開不上去,除了徒步就只有騎馬過去。

在貢嘎山鎮裏留宿了一晚,次日早晨林沐告別了送自己過來的司機,隨後在居住的民宿旅館老闆的介紹下找到了一位願意現在帶路去老貢嘎寺的嚮導。

民宿老闆推薦的這位嚮導叫格雅,是一位土生土長的當地人,平日裏主要工作也都是在山上放牧,只有在冬季大雪封山的時候纔在這貢嘎山鎮上賣些土貨。格雅人很年輕,看外表也就二十五六的年齡,皮膚比較黝黑,估計是常年放牧所致。此人性格也很開朗,屬於人來熟,在帶林沐進山的路上,格雅幾乎一路都沒有停過說話,不是問林沐一些關於貢嘎山鎮以外的事情,就是給林沐說自己過去遇見的趣事,再不然就是給林沐講解一路走來的這一片山的故事。

本以爲一路去往老貢嘎寺的路上會是一片沉默,現在看來顯然不是這樣。

不過既然大家都聊上了,林沐也想趁此機會從側面打聽一下神佛會的事情。

於是林沐問格雅,“你平日裏出來放牧的時候有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的情況?”

“異常情況?啥子是異常情況嘛。野豬在山裏面出沒算不算異常情況?”

“野豬在這種地方出沒那是正常的事情,我所說的異常情況指的是那種我們常人無法解釋清楚的事情,你懂嗎?”

格雅看着林沐,沉默思索片刻,說:“這種事情現在還真的沒有,以前嘛我還老輩子們說起過這貢嘎山裏有神仙鬼怪,現在科技都這麼發達了,以前那些解釋不清楚的事情現在都可以用科學解釋的一清二楚,所以你說的那種異常情況我現在倒是沒有聽說過。誒,林老師,你是做啥子的哦,怎麼會打聽這種事情?”

“我嗎?我就是一個不知名的小作家。”

“哦,怪不得你要打聽這些事情,是準備寫到你的小說裏面去邁?”

“對對對,爲我的小說找點靈感。”

“那你去老貢嘎寺也是爲了給小說找靈感哇?”

“當然,聽說那座寺廟有很久的歷史了,應該有很多故事可以去挖掘一下。”

“對對對,老貢嘎寺裏面確實有很多故事和傳說,說不定可以給你提供好的靈感。我平時沒得事做的時候也喜歡看小說,也想有一天自己可以寫哈小說。誒,林老師,像你們作家寫小說又沒得啥子要求喃?”

“要求?不用什麼要求,把你最真實的情感流露出來就行了。”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跟格雅聊了幾句下來林沐並沒有得到關於神佛會的消息,隨後的時間裏又在格雅的自我導遊般的介紹和講述中林沐從茵茵草原走進了綠意盎然的針葉樹林,順着樹林裏的溪流而上走漸漸的腳下從溼軟的草皮滿滿變成了積雪,積雪也從零星一點慢慢堆積成厚,身邊的樹上也都換上了銀裝。繼續往上,林沐發現自己已經是置身於一個潔白無暇的世界當中,周圍此時除了雪就是被雪覆蓋的樹,除了急湍下流的水聲就是不知從何處出來的雪塌落的聲音。

林沐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氣然後滿滿吐出,這裏似乎純淨的連空氣都不一樣,林沐閉上眼感受着身邊的這一切,讓他似乎想起了當初在堯村周圍的崑崙雪山上的那些時候。

“林老師你在幹嘛,快走啦。等哈要是又下起了雪我們就只有在這裏紮營了。”走到前面的格雅回頭催促站在原地深陷回憶的林沐。

短暫的回憶片刻後,林沐又跟上了格雅。“我看我們這一直是在往山上走,這是準備要翻山嗎?”

“對啊。這是去老貢嘎寺最近的路線,翻過這個山嶺,我們再往下會有一個村莊,今晚我們在那休息一晚,明天凌晨五點出發的話預計中午十二點就可以到老貢嘎寺。”

“這條路你常走嗎?”

“也不常走,現在有了新路誰還願意走老路啊。只有像帶你們這些遊客的時候趕時間我纔會走這條路。不趕時間又想有徒步體驗的我都是走的另外一條路。”

“老路還不止一條?”

“當然嘛。老路也是有遠有近的嘛。沿着山腳的草原一直往裏走也可以一直走到村子的,不過那樣的話我們就只有後天才能夠到達老貢嘎寺。”

話題聊到這裏,林沐跟着格雅又往上走了一段,此時眼前已經沒有了路,全是深到小腿膝蓋部分的雪。林沐放眼望去,周圍的環境幾乎完全長的一模一樣根本就摸不清方向。可是走在前面的格雅卻並沒有被這樣的環境所難住,他似乎就像可以看到那被厚厚的積雪蓋在下面的路一樣埋頭一直走着,時不時的還要停下來扭頭看看身後的林沐,叫他快點跟上自己的步伐。林沐拿出手機,在這樣的環境裏手機早就已經沒有了信號,時間是下午一點半,走了一上午也就在出發的時候吃了兩個大面饅頭喝了一碗豆漿,此時林沐肚子早已經鬧起了革命。他叫停了走在前面的格雅,“嘿,格雅。要不,要不我們休息一下吧,都走了一上午了,喫點東西再出發?”

格雅駐步四周看了看,指着前方不遠的一顆樹對林沐說,“那我們就在前面那個位置喫點東西休息一下。”

格雅選的這棵針葉樹要比周圍其他針葉樹大很多,寬長的枝椏讓樹下得以有一塊難得的綠草皮,格雅只是簡單的將樹周邊的雪清理一番便可供林沐跟他兩人坐地休息。原本計劃是坐車直接到達老貢嘎寺,所以林沐此次出來就沒有帶多少東西,現在身上所帶的大部分物品都還是在貢嘎山鎮上出發前臨時補給的。再看格雅,雖然出發的時候也同樣是只背了一個揹包,可是格雅拿出來喫的東西不是風乾的犛牛肉就是帶餡大餅子。這讓嘴裏嚼着鎮上超市買的小麪包的林沐頓時覺得自己手裏的小麪包就不香了。

“你這喫的都是啥子嘛。這環境不比城裏頭,喫這些東西搞不到事的。來,你喫我的這個。”格雅看見林沐一隻手捏着一個小麪包,一手拿着一個便攜式保溫杯心裏一下着急起來似的將自己的食物分了出來給林沐。

看着格雅給的風乾肉和大餅子,林沐一臉不好意思的說,“我,我就喫這個就行。”

“哎呀!你客氣啥子嘛,這爬山是個體力活,不喫肉哪來的力氣爬山嘛。”

“那,那我就不客氣了哈。”林沐一面說着,一邊接過格雅手中的食物吃了起來。“對了,我有件事情很好奇,在這樣的環境下你是憑什麼確定自己走的路就是對的呢?”

“就是記這些樹嘛。這些樹在你們眼裏可能看上都長一個樣子,但是我們卻可以看出它們的不同,我們只要晃一眼就知道自己現在走到哪裏了,什麼時候該轉彎。”

“這麼神奇?”

“哎呀,也就是走多了,自然而然的就記住了。你要是換個山林子,那估計我進去了也是個路癡。”

就這樣兩人休息了一陣又繼續出發。繼續忘山上走了一段,此時天空逐漸的陰暗了下來,空中也開始時不時飄起了小雪。隨着海拔的增高,林沐身體也開始出現高反給身體帶了的反應,不過好在自己也是在高海拔地區長時間生活過的人,林沐稍微調整了一下身體狀況也就慢慢適應了這高反。

“還有多久纔到下山的路啊?”林沐仰頭望着那幾乎快要垂直於自己視線的山壁問格雅。

“馬上就到啦,下山的山口就在前面。要不是剛纔半路上休息一下現在我們早就已經走在下山的路上了!”格雅最後這句話多少有些抱怨林沐的意思,畢竟現在雪下的有些密,要是不盡快往山下走,等後面大雪封山就只能夠在山上找地方休息。在當下這個季節,身上物資又不夠充分的情況下在雪山中過夜,怎麼看都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順着山壁又走了一段,終於林沐看見了格雅說的那個山口,此時天空已經是風雪交加,四周的針葉樹樹尖來回晃動,雪打在防水面料的衣服上發出“咯咯咯”的聲音。林沐看了看時間,現在也才下午五點半,可是這天色陰沉的就像是晚上七八點的景象。林沐跟上了格雅卻發現格雅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林沐問格雅愣在原地幹什麼的,還不趕快走。

格雅語氣嚴肅地說:“前面山口有人。”

林沐望格雅說的那山口望了望,說:“我怎麼、沒看見?”

“吶,就在那。”格雅指着前面山口石壁上,果然,林沐仔細看去才注意到那山壁上站着的人。被格雅和林沐發現的那個人也沒有繼續藏着,他縱身從山壁上跳下落在山口中間正好擋住林沐他們的去路。與此同時,從不同方位也出現三四個神祕人正好將林沐跟格雅圍在中間。

林沐注意到這羣圍着他們的人身上穿的黑色長袍,戴的面具跟那晚襲擊他跟阿華那羣人一模一樣。

“我是貢嘎山鎮的格雅,你們是哪個村的嘛,我們只是路過這裏的遊客,什麼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嘛。”格雅見突然冒出來這麼些裝扮奇怪的人嚇得連忙說道。

“別緊張,他們不是衝你來的。”林沐一把格雅往後一攔,“他們是來找我的。”

林沐說罷,突然後頸一沉,眼前視線隨之黑下去。

“劈里啪啦”木材燃燒的聲音讓林沐醒了過來,下意識一動身體發現自己雙手已經被反手捆綁在椅背後面,這種感覺加速了林沐清醒過來,燃燒的火炕,木製且溫暖的房屋。林沐至少知道自己目前是在一間屋子裏面。

“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房屋火光照不到的黑暗一角,一個低沉聲音傳來。

“我都被你們綁住了你們幹嘛還在角落裏躲着?”

又是一張面具藉着火光映入林沐的視線當中,面具人拖着一張椅子坐在林沐正對面,中間相隔一個火炕的距離。這算是林沐在清醒的意識下與神佛會的人第一次面對面坐着“交流”。

“說吧,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

“鬼我都能找到,更何況你們。”

“你一向認爲自己這樣說話很幽默?”

“我說話的方式幽不幽默我不清楚,但是你現在這番打扮我倒是覺得挺幽默。“

“哦?是嗎?”

“當然,比起你現在這副裝扮我更喜歡你之前的那套衣服......格雅。”

戴着神佛會面具的人沉默了片刻,然後他伸手慢慢取下面具,身前的跳動的火光照映出面具下的那熟悉的張面孔。雖然認識的時間還不到一天,但那張棱角分明的面容還是無法讓林沐忘記,現在記得則是更加深刻。

“沒辦法,工作所需。不過悄悄告訴你其實我也不喜歡這套服飾,穿它出行任務太影響行動了,這一點我給上面反應了好多次。”格雅最後那句話壓低了聲調對林沐似乎抱怨的說道,“但是話說回來啊,你是怎麼知道是我的?”

“味道。”

“味道?”

“在雪山上碰見你同伴的時候,我趁你沒注意偷偷在你身上放了一片只有我可以聞到的香片。所以,哪怕你換了一身服飾甚至還用上了變聲術,只要身上的那味道沒有消去,我就知道是你。”

“厲害!厲害!”格雅興奮的鼓起掌來,“原來還可以這樣,我實在是沒有想到。既然你都準備了香片,那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呢?”格雅繼續問林沐。

“這個嘛,在鎮上民宿老闆介紹你給我的時候我就對你抱有一絲懷疑的態度。”

“這麼早?”

“其實也不能說是懷疑,當時也只是一個猜測。”

“猜測?什麼猜測?”

“你帶我去老貢嘎寺的路上會不會遇見神佛會的人。”

“這又是怎麼一個說法?”

“如果在去老貢嘎寺的路上我們碰到了神佛會的人,那你十有八九也就是神佛會的人。畢竟這種天氣也不是誰都敢帶人走老路的,更何況你竟然還選擇了一條最危險的老路。”

“我覺得你不改行當編劇簡直是可惜了。”

“很久之前有過這方面的打算,可惜我文筆太爛不是喫那碗飯的料。現在大家都坐在這兒了,那聊聊?”

“行!但是跟你聊得人不是我。”

格雅說着站起身來右手打出一個響指,捆住林沐雙手的繩結便鬆開掉落在地上。

林沐同樣也站起身來,擡起雙臂活動着手腕。“不是你,那是誰?”在林沐的猜測裏面,格雅除了是神佛會的一員之外,林沐還推測格雅應該還是一個在神佛會里官級不低的人。然而,當格雅說出自己不是那個出面交談的人之後,林沐心裏對自己的猜測進行了否定。

不過現在林沐可以肯定一點的是格雅也是一名祕術師。

“你不是喜歡推測嗎,這個你來推測一下,看跟你心中推想的是不是一樣的。”格雅面帶笑容對林沐說罷,左手略微在半空一揮,兩人中間火炕裏的火焰慢慢小了下去直至熄滅,房間隨之陷入一片黑暗。不過,黑暗只是暫時的一瞬間,很快房間裏又瞬間充滿了光明。這次照亮屋子裏的並不是那火炕裏的火,而是裝在屋子頂上的燈。房頂上還有四周牆壁上的燈全被點亮,林沐這才發現看清楚自己所在的房間的模樣。

辦公桌,書櫃還有靠牆的沙發,從房間裏的佈置來看,這房間並不像林沐心目中想象的那樣是一間審訊室,反而這更像是一間辦公室。

這時,房間的門被從外面打開,四個身穿黑色長袍的人走進屋內,不過這四個人卻沒有戴着神佛會的那張面具,這讓林沐可以很清楚看清他們的面容。四個人看上去年紀都跟格雅差不多,面部沒有任何表情,嚴肅而又神祕。

四個人走到林沐面前,站在一旁的格雅也走到那四個人當中站着,站在四個人當中最前面的那個人注視着林沐好一會兒,說:“這麼多年,你除了長胖了些模樣倒是沒怎麼變。”

林沐看了看眼前說話的這人,突然眼睛一亮,“這不是廣西陳家陳玉良老先生的三公子陳星嗎。怎麼?你現在這是神佛會的一員了?”

被林沐叫作陳星的男子沒先回答林沐的話,他擡手示意身後跟來的三人和格雅先出去,等他們離開門關上,陳星又擡手請林沐到旁邊的沙發上入座。面對陳星的邀請,林沐也沒有假客氣,自己兩三步走到一單人的沙發上一屁股坐了下去。陳星也隨其身後坐到了林沐的對面,等兩人都坐定下來,陳星這纔對林沐說道:“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九年前,廣西寧明縣的黑水坑事件。你當時的舉動可讓我至今難忘。”

“現在說起來,這件事就好像發生在昨天一般。”陳星一面與林沐說這話,一邊拿出放在旁邊的一個褐色砂罐,從中拿出已經搗好的茶餅放進擺在桌上的茶壺中,再倒上水然後放在身旁的一個一直燃燒的炭爐上。

瞧陳星對房間裏的物品使用如此熟悉,林沐心裏猜想這房間說不定就是陳星的房間,“你不在陳家待着跑這神佛會來幹什麼?”

陳星看了一眼林沐,臉上不禁露出一個微笑,這微笑像是對林沐提出的問題感到好笑,“你不會不知道這神佛會是什麼背景吧?”

陳星的話讓林沐雙眼一亮,這讓林沐瞬間想起不久之前拓宇宸告訴自己的關於神佛會背景的那些消息。“神佛會的背景跟你來這裏有什麼聯繫嗎?”林沐說着用手還在半空中比劃了一下。

“現在已經跟以前不同了,祕術界因爲國家政府的介入很多規矩都在發生着變化。”

陳星的回答聽上去似乎跟林沐的問題扯不上關係,但是林沐好像聽出了陳星話裏的意思,“這麼說,你是被選過來的?”

“也不全是。畢竟現在家裏有大哥和二哥在幫着父親打理,我來這裏也算是一個鍛鍊的機會。”陳星又端來一盤放着茶碗的盤子,從中取出兩隻茶碗放到一個更大一點的石碗裏,然後提起另外一邊放着的水壺來回燙着石碗裏的兩個茶碗。

“你來這裏多久了?”

“神佛會建立之初我就過來了。”

“嚯!那你現在且不是這裏的元老?。”

“元老算不上,這神佛會里面比我資歷更深的老一輩有的是。”

“我說的元老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這麼早就加入了神佛會,那你在這裏的職位應該不低吧?”

“哈哈,還行。”陳星笑了兩聲,轉身把煮好茶的茶壺提來倒上茶水。

“還行是屬於什麼職位?”林沐壓低了聲調,變得輕言細語。

“這個嘛......目前算是神佛會的會長。”陳星說罷,把倒好茶水端到了林沐的面前。

林沐一直都認爲,逼格的最高展現往往都在那談笑的不經意間,而且還要表現出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給人一種這就是我平時的狀態。這一點林沐以前常常會在賀雲川身上看到,尤其是徐曼還在的時候。但賀雲川那種逼格的展現主要還是在露財,至於權利上的那種展示,林沐在陳星之前還沒有遇見過。林沐心底也不得不承認這一把陳星是裝到了極致。

既然是神佛會的會長,除了說出的那一瞬間逼格高之外,林沐心裏想問的一些問題這下也就算是找對人了。“既然你是會長,那……”

“是我安排的。”陳星似乎知道林沐要說什麼,沒等林沐把話說完便直接說出了林沐想要的答案。“不過,他們當時的做法並不是我下達的命令,這我也是後來才知道。”

“那他們現在人在哪?”

“我知道的第一時間就把他們以不按照命令行動罰去山上的禁閉室關緊閉自省去了。”

“關禁閉?自省?”林沐雙眼盯着眼前正喝着茶的陳星。“你這怕是免得我像現在這樣找上門來向你要人的時候讓你難堪吧。”

“你這哪的話,我要是能像你想的那麼遠早就不會是這個區區的會長了。”陳星面笑的說着,爲林沐的碗裏摻上茶。“他們幾個是來自東北張家的人,因爲你當時候事情,爲了配合國家政府工作不得已纔來到這裏,所以對你多少也有些情緒在裏面。”

“所以到頭來還是我自討苦喫是吧?”

“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我後來知道他們那麼做的原因。希望你不要往心裏去罷了。你什麼身份,他們纔到哪。你跟他們鬥氣,沒必要。”

“可我那個兄弟至今還在醫院躺着尚未醒來。”

“我知道,這是我們的不對,你的兄弟也就是我的朋友。這段時間裏所有他的花銷全由我個人來負責,如何?”陳星說到這裏,雙眼注視着林沐,等着林沐的迴應。

話到這個點上,林沐想到後面還要有求於人的時候也就只好認下陳星的提議。雖然沒有像想象中的那樣出一口氣,但是事情的發展還是在往順利的一面走下去。阿華的事情算是有了一個結果。趁着現在洽談氣氛還不錯,林沐準備向陳星問起另一個問題——爲什麼自己的私人事情神佛會的也會如此的關注。

然而話都到了林沐的嘴邊,話語權卻被陳星給搶先了一步。

“現在你應該告訴我那盒子裏面放的是什麼東西了吧?”

聽到陳星如此一問,林沐是臉上露出小小得意的笑容。從賀雲川醫院出來之後,爲了保險起見林沐在下山的路上便把周忠給的盒子裏的東西換成了其他的物品。林沐問陳星,“你這麼肯定我會告訴你?”

“不敢肯定,我只是清楚你肯定想知道爲什麼你的個人事情我們會參與進來。”陳星注視林沐,慢慢飲下手中的茶水。

很多時候,很長一段時間,林沐認爲自己在談話方面是可以引導對話方給出自己想要的話語的,即使有些時候遇到對話方態度表現的很強硬,語氣也非常堅決,林沐也可以通過一些微妙的話語讓對方再次落到自己的節奏上。然而今天,林沐深切的感受到一次被他人帶着節奏走的那種束縛和無奈,縱然自己在來之前已經爲如果出現這種狀況而做好了對應的準備,可實際上自己卻總是步落半拍,棋差一招。被人掌握住自己的需求來談判,這本來就是一件很難受的事情,更何況陳星掌握的還是林沐迫切想知道的,這對林沐而言更視如煎熬。

“你這話說的就有點生疏了。”林沐起身提起茶壺給陳星的茶碗裏先倒上,然後再給自己的碗裏倒滿。“我們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搞得跟做生意似的。你想知道什麼,我知無不言,如何?”林沐說罷,舉起茶碗。陳星自然也明白林沐的意思,同樣也舉起自己茶碗,對林沐說道:“那我也言無不盡。”

隨後兩人在一陣陣禮節象徵性的歡笑中飲儘自己杯中的茶水。

接下來的時間裏,林沐告訴了陳星自己在周忠那裏拿到的東西是什麼。原來周忠在盒子裏放的是一張摺好的紙條,紙條上寫的內容也就幾個字——“答案在山中”。

在經歷了被神佛會襲擊並搶走周忠給的盒子這件事後,林沐就懷疑周忠紙條上寫會不會就是說的這個神佛會。現在,在神佛會里遇到陳星,而且陳星還道言他們在參與自己當年的事情當中。這連串的事情使的林沐堅信自己之前的懷疑,周忠紙條裏的山指的就是這貢嘎山。答案在山中,意思就是答案在這貢嘎山神佛會里。這樣說來林沐推斷的也沒有錯,爲了掩蓋當年的真相,神佛會搶走了周忠交給自己的盒子來防止自己的祕密泄漏出去。但是神佛會沒想到的是林沐以防萬一自己留了一手。所以纔有了今天的這個局面。

然而,林沐看到陳星那聽完消息一臉思索的樣子有不同的看法。

陳星沉默了很久,可是他的眼神告訴林沐他的大腦並沒有像他表面那樣冷靜。林沐也沒有去打擾陳星,自己倒是悠然的喝起了茶來。雖然自己不是一個會品茶的人,但是陳星這茶林沐也是覺得入口回甜,味道不錯。

林沐喝到第三碗茶的時候,陳星迴過神來問林沐對周忠的這話怎麼看。林沐也毫不避諱說出了自己之前心裏的想法,把懷疑落在神佛會上。

聽完林沐懷疑的理由,陳星並沒有反駁,“你有這樣的懷疑也沒有錯。但是如果我告訴你周忠的答案並不不是指的我們這裏,你信嗎?”

“你只要可以拿出證據,我就信。”

“證據是可以僞造的。看來是時候讓你知道一些事情了。晚上八點鐘之後你來我的辦公室,我給你看一些東西。”陳星說着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既然現在就在你的辦公室,爲什麼不現在給我看?”

陳星看了一眼林沐,又看了看周邊環境,對林沐說:“我馬上要去參見一個會議,所以時間來不及,其次這裏是我的審訊室,並不是我的辦公室。你把這件穿上,這段時間我會讓格雅陪着你,這樣你在神佛會也要方便一些。記住了,八點鐘。”陳星離開前將自己身後的一件黑色長袍拿給林沐,然後再次對林沐說了一遍時間,生怕林沐記錯或是忘記。陳星隨後離開了房間,沒有關上的門口,格雅站在那兒,臉上掛着笑容看着林沐,彷彿是在對林沐發出疑問,這場對話是不是也在推測之中啊?

以爲在格雅的陪伴下林沐覺得自己可以在這神佛會里隨意進出,結果事實證明自己對陳星口中所說的那句“方便”一詞想的太多。格雅的陪伴主要作用就是替陳星看着林沐同時格雅告訴林沐自己的活動範圍主要是在神佛會的餐廳區域,能夠活動的範圍還是挺廣的。

林沐聽完格雅說完這話的時候問格雅是不是覺得自己說的這段話挺幽默的。格雅一本正經地回答林沐自己說的都是實話,格雅告訴林沐神佛會並不只是什麼一個神祕的小機關單位,它在這貢嘎山裏面很大很立體。

起初林沐對於格雅說的神佛會很大很立體保持一定的懷疑,雖然陳星的那間裝修的極其不像審訊室的審訊室的確很寬敞,可是從審訊室去往餐廳區域的過道卻是另一副模樣,沿着過道牆壁上拉直裸露在牆壁上的電線接着頭上壁頂的燈,壁面沁透溼潤還時不時散發出一股微微的潮溼的味道,這種潮溼是寒冷刺骨的潮溼,混在空氣裏吸進鼻腔都讓人不禁打一個冷顫。過道的寬度正好可以並列站下兩個正常體格的成年人,要是其中一個稍微胖一點兒或是體格寬大一點那他往這一站就真的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好在過道上燈用的是LED燈,如果要使用的那恍惚昏暗的幽黃燈泡,過道一起風還隨着搖曳,燈影時長時短,伴隨風過山洞發出的嗚嗚聲,那恐怖的氣氛瞬間拉滿。

石道盡頭迎面是天然的石壁,左右兩邊也沒有其他的路。就在林沐以爲格雅帶錯了路的時候,格雅不以爲然走到石壁面前伸出左手五指張開貼到石壁面上,嘴上輕聲念着一道密語。格雅聲音很小,站在一旁的林沐側耳用心細聽都沒有聽清楚格雅唸的是什麼。沒用多長的時間石壁正中間出現一條細長的白色光柱拉通到石壁頂端和底面,接着只見格雅左手一推,那石壁變成了一扇左右的對開石門打開,一間大廳赫然展現在林沐眼前。

大廳的裝修是一股濃濃的中國七八十年代政府辦公場地的味道,踩上去還會嘎吱作響的實木地板,牆面用實木條做了一圈黃金分割的腰線,腰線以下同樣用實木進行了覆蓋,雖然林沐對於木地板好壞鑑定不懂,但整個房間都充滿幽幽木香讓林沐覺得這些木材價值不菲。牆面腰線往上是泛米黃的漆面,牆面掛着字畫,字畫有山水,有人物,也有題字。同樣這裏空無一人,屋頂掉下的燈靠近了都還能夠依稀聽見電流聲。

整個房間就像是被搬空的百年圖書館。

林沐繞着房間走了一圈,看着牆上掛的字畫問格雅,這裏不會就是你說的餐廳吧,桌子椅子都沒有,你們這裏的人喫飯都是端着飯碗站着喫的嗎?

格雅沒有理會林沐的幽默,直徑走到一幅水墨雪山圖下面伸手一拉頭上的水墨雪山圖,這時水墨雪山圖牆面突然打開,牆內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不是吧,喫個飯還走密道?”林沐看着那漆黑的牆內說道。

“你還怕了不成?”格雅丟下一句話跨進了牆內進入到黑暗中。

林沐見格雅都進去了自己也立馬跟了上去。

待牆門關上,林沐所在的環境亮起了來,這更像是一間電梯的房間,燈從頭頂上照下,格雅站在靠牆一旁按下一個按鈕,房間隨之動了起來。

“你們這去喫飯的路夠複雜的啊,跟去朝聖一樣。”待在房間裏,林沐又對格雅說起話來。

“你見過朝聖的人嗎?”格雅反問林沐。

“朝聖的人尋求的是精神上的昇華,喫飯是爲了身體上的滿足,兩者雖然行爲不同,但是目的在我看來都一樣。”林沐對格雅說到。

“那你追尋的是什麼?”格雅注視着林沐,語氣似乎變得神祕了起來。

“我?我這是一介凡人而已,除了七情六慾,還能追求什麼。”林沐也倚靠在房間的牆面上,一副灑脫的樣子說到。

此時,房間停止了移動。格雅又按下牆上另一個按鈕,林沐正對的牆面對稱打開,進入林沐視線的是一間寬廣的大廳,以及在大廳裏來來往往的人。

看樣子這目的地可算是到了。

林沐跟在格雅身後直徑來到大廳邊緣最靠近可以看到外景的落地大窗的位置坐下,然後格雅告訴林沐在位置上等一下,自己去拿點喫的過來。趁着這個時間林沐掃視周圍,這是一個很寬闊的大廳,六七米之高的灰白色的石柱支撐着整個大廳,照明的燈從高處石頂掉下距離地面兩米的高度,寬度更是一眼還望不到頭。這裏也跟其他正常的食堂一樣,桌子凳子排列整齊的固定在了地面上,過往的人都身披一件黑色長袍,有的坐在位置上喫着餐盤裏的食物,有的一兩個人各自手裏握着一杯不知道裝着什麼飲料的杯子交談着,有的喫完東西起身將餐盤放置到餐盤堆放處然後又快步的離開。熙熙攘攘人很多,但是他們都沒有覺察到林沐這麼一個局外人的出現。

格雅很快便端着兩個餐盤迴到座位上,兩個餐盤裏都是同樣的食物,一杯熱茶,一份米飯和肉拌醬。

“來,這可是這間食堂的招牌套飯,我最喜歡喫的。”格雅將其中一個餐盤放到林沐面前,自己坐到林沐的對面埋頭自己先吃了起來。聞到飯菜的香味林沐本還不覺得餓的肚子立馬也舉起了白旗。

秉着“光盤”精神,林沐和格雅很快把各自面前餐盤裏的食物“消滅”的乾乾淨淨。但現在距離陳星說的時間還有一會兒,兩個人坐在位置上,各自捧着茶杯,同時望着窗外的景色,此時窗外錯位的雪山已經只留下了泛黑剪影,與墨青色的天空形成強烈的對比,再遠處一點的天際邊上還依稀的留着一抹淡紅色掛在那兒。落地窗戶隔斷了外面的聲音,但那些從山上下沉的寒武光是看着都令人感覺到寒冷。格雅告訴林沐,之所以選擇在這裏喫飯,正是因爲這裏可以看見最美的落日黃昏,每個季節落日的顏色都不一樣,紅光披灑在雪山面泛起的金光都有不同的層次,世界此時似乎安靜的就像要入睡,山谷間的風是入睡的鼾聲,山體傳來的聲音是側身的響動。爲此,格雅還專門給這所食堂取了一個叫作落日食堂的名字以此來取代它原本的名字。

林沐聽了笑着說格雅活得還挺有儀式,誰沒事做會去給一所食堂取名字。

格雅告訴林沐生活本就不應該脫離儀式,“人醒來穿衣有穿衣的儀式感,喫飯有喫飯的儀式感,洗澡有的儀式感,哪怕跟自己心愛的人做愛,那也有獨特的儀式感。”

“那你的生活比你這個人看上去要豐富的多。”聽到這裏,林沐喝上一口茶對格雅說到。

“這隻能說明你還不明白儀式感真正的含義。現在太多的人都缺乏儀式感,都活成了一具具移動的屍體。以至於周圍的空氣裏都充斥瀰漫着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枯燥不腐的味道,令人窒息。”

“那是因爲你還不知道有太多的人連活下去都要咬緊牙關拼盡全力。”

“每個階層都有屬於自己的儀式感,古代奴隸也會有聚在一起載歌載舞的時候。”

林沐沒有再反駁格雅的觀點,但這並不表示林沐贊同格雅的觀點。他覺得格雅所說的儀式感只不過是當事人麻痹自己暫時逃離現實的一種手段罷了,就好比一場剪彩儀式結算後,該回歸現實的最終還是會迴歸到現實當中。生活要繼續,現實也要去接受。於是,林沐換了一個話題,他向格雅問起了過去。因爲不知怎的,林沐對格雅很好奇,好奇于格雅的祕術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林沐覺得格雅是一個很神祕的人,他對未知的事物的表現都太過於放輕鬆,這種放輕鬆並不是無知的放輕鬆,而是一種勝券在握的放輕鬆。這樣的神態林沐除了在堯老爺子身上見到之外還沒有在其他人身上見過,當然,目前格雅是第二個。

“你真的是貢嘎鎮上的人?”

“你怎麼認爲它是假的呢?”

“因爲你騙過我啊,你說你是山上放牧的,結果你卻是個祕術師。”

“那你當時不也說你是爲了寫小說過來找找靈感的嗎?”

林沐一笑,“我那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既然大家都是騙子,幹嘛還要分個好壞。”

格雅如此一說,林沐哈哈笑了兩聲,“你說的也對,很多時候祕術師說的話不也是三分真,七分假嗎。”

就在林沐準備格雅擡起左手腕,露出腕上的手錶,右手指這手錶,說:“時間差不多了,從這裏到陳會長辦公室還要走一段時間。”

跟着格雅又坐了幾個電梯終於是來到了陳星的辦公室所在的位置,格雅帶林沐走到走廊的拐角便停了下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跟你聊天很有趣,以後有時間我們再慢慢聊。”

“真沒想到你居然還會說詩句。沒問題,希望下次聊天我們都別放煙霧彈。”

兩人說罷都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過後林沐獨自朝着陳星的辦公室走去。陳星的辦公室在一條單獨的走廊盡頭,走廊兩旁盡是古香古色的實木裝飾,腳踩在木地板上發出的吱吱聲迴盪在走廊裏。

林沐走到門前禮節的敲了三下門,畢竟再怎麼說,這也是神佛會一把手的辦公室,該有的禮節還是得有。可等了一會兒也沒見門裏面傳來諸如“請進。”之類的話,於是林沐也不客氣的推門而入。

推開門,一個一席黑衣裹體的人正巧與林沐面面相視,看清了眼前這個人的臉,林沐愣在了原地,一時之間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這個人是真的。

“徐、徐曼?”林沐情不自禁喊出了眼前黑衣人的名字,腦子裏回閃着前不久在青山寺公墓裏看到的徐曼墓碑上的照面畫面。“不!你已經死了,不可能還活着!說,你到底是誰!”林沐從往事回憶的情緒裏抽離出來,對眼前這個已經死去七年的朋友大聲的質問。

“你就不該這麼準時來到這裏。”長得很像徐曼的人用一種優雅的方式站正身子,在她身前陳星趴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情況不明。

媽的,連聲音竟然都一模一樣。雖然時間已經過去了七年,但是徐曼那略帶妖嬈的嗓音太有特點。

“少他媽廢話!你到底是誰!”林沐情緒此時已經湧上心頭,將雙手之上不知道何時已經召出了兩個祕術法陣扔向面前三米開外的徐曼。

然而徐曼似乎並不在意林沐發起的攻擊,只是左手在半空一揮,林沐的祕術就像被風吹散的煙消失在了空中。隨即徐曼對着林沐左手一指,一股無形的力量當即將林沐重重撞到身後牆上倒在地上。

“你..到底是誰!”彷彿就像被一隻猛衝的公牛狠狠正面撞擊一番,林沐有些困難的支撐起身體站起來,嘴裏依舊重複着之前的話。

“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現在的處境吧。”長得很像徐曼的女子說着戴上一張畫着奇怪圖案的面具準備離開這裏。林沐見狀更是使盡全身力氣再次朝着徐曼打出一道祕術飛劍,只是可惜祕術飛劍並沒有阻止徐曼幻化成一縷煙從身後的窗戶離開陳星的辦公室。

雖然林沐沒有成功阻止長得很像徐曼的神祕人離開,但是林沐最後的祕術飛劍還是無意間從此人身上打落下一樣東西,林沐拖着感覺被撞散架的身體走上前看能不能從中找到什麼線索。

然而,就在林沐看到掉落在地上的東西第一眼整個人就像是觸電了一般站在原地,連身上的疼痛也已然忘記。好幾秒過後林沐纔回過神來,彎下身子伸手撿起從徐曼身上掉落下來的線索,藉助辦公室內的燈光林沐手裏一朵完好的赤色玫瑰在林沐眼前更加一覽無餘。

林沐全力注視着手中的這朵玫瑰,大腦裏一片空白不知從何開始思考。徐曼和從她身上掉落的赤色玫瑰,所有以前的線索似乎都在這一刻全部粉碎。與此同時,陳星辦公室的門還傳來重重的敲門聲。

                                      第一部分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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