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的味道是你喜歡的藍

1.

        第一次見到陳依依是在堯村的神思堂,那天距離冬至還有四天,就算到了這個時節,堯村也如同往年依然青草綠地,看不出一點入冬的跡象。可今年山谷的卻比往年都要冷,越過山頂吹來的風也更加刺骨錐心。太陽傾斜過半,村裏便點上了燈火,落日過山便算是入夜,村子裏開始漸入安靜,在我們即將從神思堂離開回各自住處休息的時候,堯老爺子卻在這時出現在神思堂門口,他的身旁還站着堯黎師叔和另外幾位隨他一同出去處理事務的族裏的祕術師。

        處理事務,身在堯村學習祕術的我們都知道那是什麼意思。然而由族長帶頭出村去處理的事務我們則少有看見。這趟堯老爺子他們去了十五天,我們不知道他們去到了哪裏,也不知道他們遇到了什麼。這次見到他們,除了看到他們每個人臉上疲憊的面容之外,那就是站在堯老爺子身後的陳依依。

        陳依依面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紮起的頭髮已經散亂,她身披一件應該是屬於老爺子的用高原犛牛外皮經過加工處理做成的專門禦寒的斗篷,眼神充滿驚恐半身躲在老爺子身後。老爺子告訴陳依依這裏很安全,讓她不用害怕。或許是出於對堯老爺子的相信,陳依依顯的安穩了許多,她眼睛裏的驚恐漸漸消失下去,整個人的神情也沒有剛纔那麼緊張。但她依舊是側着半身躲在堯老爺子的身後,不肯出來。

        這樣的氣氛持續有一段時間,堯老爺子跟堯黎師叔希望陳依依可以跟我們先去休息。但陳依依表現出來的樣子讓我們也不知道如何去接近她。良久,堯雲杉從我們人羣中站了出來,他徑直走到陳依依面前,在得到堯老爺子的允許下嘗試對陳依依進行溝通以取得陳依依對自己的信任。堯雲杉的嘗試是成功的,陳依依先仰頭看向身邊的堯老爺子,眼神裏似乎在等待着堯老爺子給自己一個我可以相信他嗎?這樣類似的答案。堯老爺子自然是懂陳依依的意思的,他回以一個堅定確切同樣也不失慈祥的眼神以此來告訴了陳依依,你可以去相信他。

        就這樣,陳依依從堯老爺子的身後嘗試着緩緩走了出來,跟着堯雲杉去到神思堂一旁的屋裏並讓隨後跟上來的堯族的婦人幫助陳依依進行清理。

        堯老爺子告訴我們,陳依依是他們此次任務救下的唯一的倖存者,家園被毀,雙親痛失都是陳依依這個年紀最不應該去承受的現實。那年,陳依依二十剛滿,我二十三未滿。


2.

          在老爺子和黎叔的協力照顧下,陳依依再次出現在我們的視野當中是在一週之後。再次見到陳依依,她的精神比起最初的模樣看上去好了許多,站在我們面前也沒有了當初的那種恐懼和緊張。

        可她仍舊還是不怎麼願意說話。

        我們當中的徐曼悄聲說道,瞬間身邊的至親消失本身就是巨大的衝擊,幾天的時間她的精神可以稍微的恢復過來那已經是很不錯的成效了,很多人因爲這樣最終沒有挺過來,成了精神上的瘋子。

        我們這羣人裏面,沒有誰可以有徐曼那樣的資格來分析陳依依,因爲徐曼也是一個親眼看到自己父母倒在自己面前的孤兒,她更能夠感受的到陳依依內心的痛苦與折磨。

        經過老爺子跟堯族的幾位長老商議後,陳依依最終被允許留在了堯村,和我們一樣跟在堯老爺子身邊,學習如何成爲一名祕術師。

        老爺子將她分在了我們這一組,同我們一起跟隨老爺子學習祕術。那時我們這一組的人被其他組私下稱爲外鄉組,因爲我們這一組的人全都不是堯族本族的人,周忠和我來自一個寄養家庭,賀雲川因爲家族背後的關係送到了這裏來學習,徐曼在我們之後,是一位神祕的人帶着徐曼找到了堯老爺子,在一陣閉門的交談後,神祕人離開了堯村,徐曼留了下來。那時候,扎馬多吉跟着堯黎師叔學習祕術,還沒有來到我們這個組。

        祕術,從古至今只傳本族後人,我們這羣人算是衆所周知當中爲數不多的門派之外的祕術學習者。當然,祕術這玩意兒也是要看天賦,不是你出生在祕術世家,或者像堯族這樣一個已經擁有千年的神祕祕書守護家族就可以輕鬆駕馭。據我所知,堯族幾百族人裏也不是個個都是祕術高手,其他祕術門派裏也有對祕術一竅不通的後生。作爲本來就不是祕術門派後人我們,想要學習好祕術肯定更是要難上加難的多,但好在我們幾個人也算是受到了祕術的青睞,我們很快找到了在祕術中屬於自己的那個位置。可在我看來,當時的陳依依就是那種天生學不會祕術的一類人。

          因爲她的加入,我們組的祕術學習始終要滯後於其他組。雖然特殊情況應該特殊處理,但時間長了,對於一直無法領悟到祕術奧義的陳依依我開始心生嫌棄,認爲自己的祕術學習進度因爲她的出現開始被拖累。然而徐曼跟賀雲川還有周忠他們似乎並沒有被學習進度的緩慢而困擾。相反,他們以幫助陳依依學習祕術爲名慢慢的融入到陳依依的世界裏,時間久了,陳依依緊閉的精神結界似乎也漸漸在瓦解,很快,他們與陳依依聊起的不再單單只是祕術,陳依依也開始融入到我們的羣體當中,與我們分享自己的想法,徐曼更是與陳依依姐妹相稱,做什麼事情兩人總是形影不離。

          與初到堯村時候的模樣相比,如今的陳依依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徐曼說也許這纔是陳依依當初真正的樣子。學習祕術,在陳依依身上或許只是一個藉口,讓她回到當初自己真正的樣子或許纔是老爺子真正的目的。而且,後來我才知道,陳依依並不是我想的那樣是個是個祕術絕緣體。相反,她是一個天賜的祕術師。


3.

          性格日漸開朗又樂於助人,堯族的族人們慢慢也接納了陳依依,他們沒有再把陳依依當作是一個外鄉人來對待。這也讓我們幾個人順着陳依依的影響更進一步拉近了與堯村族人人的關係。

        這其中,反應最明顯強烈的應該是堯雲杉。自從陳依依性格開朗樂於溝通以來,堯雲杉出現在陳依依視線裏的頻率越來越高,小到平日噓寒問暖,大到講解教授陳依依不懂的祕術結論。雖然堯雲杉沒有擺明出自己的意圖,但是個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那時候的堯雲杉是心動了。

        面對堯雲杉的關切,陳依依也似乎沒有拒絕。轉念一想,在我們這裏,誰會傻到去拒絕堯雲杉的關心呢。堯家堯老爺子的親孫子,論家世,論祕術堯雲杉在這祕術圈子裏可以說是在一等一之上。許多外家其他的祕術門派都鐘意堯雲杉,多次拜訪堯老爺子並跟堯老爺子提起堯雲杉婚姻之事都以最終被堯雲杉回絕而收場。

        陳依依之前,沒人知道堯雲杉爲什麼不願接觸兒女之情,這事也讓堯老爺子一度沉悶過一段時間。就在族裏的人都議論堯雲杉估計是一心專研祕術想要成爲那接近神靈之人時,陳依依的出現最終還是讓堯雲杉動了人間凡心。

        情事,是最容易被說道的事。堯雲杉對陳依依的行爲成爲那時堯族裏談論最久的話題,話題的延展性甚至延伸到了談婚論嫁的良辰吉日上。可是身處事情中心的人——陳依依卻彷彿置身事外,她不辯解,也沒有承認。沉默的態度給所有人感覺這樣的終身大事就只是等堯老爺子點一個頭,給一句話。

        堯雲杉也從最初偶有出現在我們組變成了每天定時定點,就像是上班打卡一樣。每當我們祕術課程結束,堯雲杉的身影總會在會堂門口出現。至於當時堯雲杉對陳依依說些什麼,後來我也沒去問,傻子都知道在追求女生的時候,除了無時無刻的關心,剩下的那就是展現自己優秀的一面。

        時間一長,堯雲杉的行爲讓我們這組人開始有些反感起來。我們組裏最先開始反感的則是我,一次休息之餘,當時陳依依沒在,我對賀雲川,徐曼還有周忠他們抱怨說,這堯雲杉真要是像大家說的那麼喜歡陳依依,把他就該去找老爺子把陳依依調去他的組,這樣每天時時刻刻都能夠在一起,且不是更好。

          賀雲川好像知道一點內幕消息似的告訴我們,堯雲杉不是沒有過這樣做,好像還真去找過老爺子。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讓老爺子給拒絕了。

          不同意?不應該吧。師傅應該是最想看到堯雲杉結婚成親的人啊,這願望都要實現了,師傅還有什麼不願意的?周忠在一旁活動着筋骨插上一句。

        “這還能有什麼,估計老爺子肯定認爲陳依依門不當戶不對,不配跟堯雲杉在一起。你們好好想想這堯雲杉是什麼身份的人,外面幾大祕術家族來找到堯老爺子說堯雲杉的婚事都被堯雲杉推了,最後堯雲杉選擇了一個沒有任何實力背景的人,這不是明擺着堯雲杉騎在堯老爺子身上然後打其他幾個家族的臉嗎。”我一口氣說出自己心裏的想法,這話就像是提前就準備好的講詞,我還反反覆覆來來回回熟悉了好幾遍,說出來的時候十分的順暢,一點都沒有現場臨時想到的模樣。

          “你這樣說也不是沒道理。門當戶對這樣的觀念在越是大戶的家裏就越是體現的淋漓盡致。更別說是像堯族這樣一個有着千年歷史的古老家族,越久遠的家族,規矩越嚴苛。”賀雲川順着我的話也開始贊同我的觀點。但賀雲川在說完自己這段話之後突然就意識到自己身旁還坐着的徐曼,於是立即轉身對徐曼用討好的語氣解釋自己剛纔說的話在自己身上乃至自己家裏是不奏效的。

        徐曼也不是那種爲了一句話就要去爭個說法或者就要去賭氣的女人。她並沒有去在意剛纔賀雲川說的話,而是臉上露出一種難以去描述的魅笑——徐曼的笑容總是會帶有一種魅,不同的場合同樣的笑容,徐曼的魅都不一樣的意味。或許也是因爲徐曼的這種若即若離的大氣,賀雲川纔會對徐曼的言行十分看重,畢竟若即若離是很難去把控的。

        然而,徐曼這一次的魅笑卻是衝着我來的。雖然笑容宛如黑夜之中的閃電瞬之即逝,但也被我捕捉到了。徐曼慢慢的站起身來,一面朝我走來,一面又對着我們所有人說:"既然心裏喜歡,那在乎那麼多幹嘛?”

        賀雲川見狀也跟着站起來緊隨其後問徐曼是不是因爲自己剛纔的話生氣了。徐曼沒有理會賀雲川,自個兒向書閣方向走去。

        “徐曼這不會是生氣了吧?”活動拉伸完的周忠站來我身邊望着漸漸遠去的徐曼和賀雲川。

        我回看看了一眼周忠,又望向賀雲川跟徐曼的背影,心裏本想對周忠說,徐曼還不至於是那種小氣的人。然而脫口而出的卻是順着周忠的話,我說道:“看這個樣子,雲川夠要哄上一段時間纔行。”

        周忠倒是笑了笑,說:“我覺得徐曼還不至於是這種小氣的人。說不定是賀雲川想多了。”

        說罷,周忠問我待會兒準備去幹什麼。我想了想卻發現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但也隨便找了個說辭,說自己等會兒去找扎馬多吉。周忠聽罷,“哦”了一聲,說自己準備去跑山道鍛鍊體能。

        就這樣又告別了周忠,我一個人留在了我們練習的場地上。徐曼最後的那句話看似是說給所有人聽,其實從她向我走來時看我的那個神情我明白,她的那句話是在告訴我,既然你也對陳依依心動,爲什麼又不表達出來。


4.

        明明雨落過很多次,我也見過很次,可不知何時開始我卻開始愛上了雨天。什麼時候對陳依依動心或者說是有情感,現在讓我回想我自己也是說不上來。如果說堯雲杉的主動使我產生的反感算作是我對陳依依喜歡的覺醒,那我對陳依依的感情或許在很久之前就早已經埋藏在了心底。

        夏至到小暑,每年的這段時間都是堯族對外出事務應對處理小組的測評時間,不僅如此也是堯族新人祕術師考覈選拔進入外出事務應對處理小組的時間。作爲堯老爺子親自傳授的小組,我們也到了應該進行考覈的階段。

        外出事務應對處理小組的測評主要目的是通過對每個應對小組處理事務的能力重新進行級別劃分,以便更準確的應對每次需要處理的事務,避免不必要的損耗。他們的測評每年都不同,而且內容很廣泛,有對事務派發的判斷測評、現場臨時出現的狀況處理測評、長期外駐的計劃安排測評等等。最終測評下來的級別直接會確定未來一年時間裏對應級別的事務。測評級別分爲低、中、高和優。優級的小組主要負責外駐,因爲距離的關係,外駐小組可以有優先處理事務的權利,就是所謂的先斬後奏。因此能夠得到優級的小組成員除了祕術在堯村裏屬優秀之外,其他方面的能力那也是一等一的厲害。而被定爲低級的小組,除了應對的事務基本沒有什麼生命危險之外,每組都還會有成員被選出小組,回到堯村做其他的工作。雖然這看上去並不光彩,但外出事務應對處理小組本來本來就是充滿生命危險的工作,不是每一個堯族人的祕術都可以跟堯老爺子一樣,活下來比任何什麼都重要。當然,在外出小組裏幹滿了十年祕術師也會退下來從事另外的工作。這一條據說是堯老爺子成爲堯族主事之後才添加上的,堯老爺子認爲每一個人在不同的年齡階段自己所處的位置都應該不一樣,隨着年齡的增長,經驗固然重要,但是人終將會固步自封,脫離時代。所以這也算是堯老爺子保護自己族人的一種方法。

        雖然我們最終結束也要進行評級,但我們面對的內容相對而言要簡單很多,主要是在測試我們祕術的熟練度以及祕術的廣度,還有團隊配合。評級的結果也是低、中、高和優四個等級,得到對應等級的祕術師自然就會進入對應等級的小組裏。

        夏至日往後七天,在對外應對事務處理小組評級出來後便輪到我們新人進行選報考覈。雖然這是我們組所有人第一次參加選拔,但我們組似乎目標一致——拿到優級進入駐外小組。這麼多年下來,除了部分祕術進修我們會離開堯村,但那也就是從一個山谷去到另一個山谷。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生活我也算有些待膩了,於是想出去的念頭便在心中萌發。

        要走出堯村,除了之前我說的加入駐外小組外,還有一種方法,那就是離開堯村。所謂的離開,就是徹底與堯族斷絕關係,從此不得再回到這裏。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樣離開的方式類似被驅逐。犯了大錯,或是觸犯了堯族立下的條規的祕術師便會收到此懲罰。

        我們考覈選拔的區域是在一片被祕術結界封圈起來的地方,裏面包括了草原、無人的城鎮、雪山還有谷地。時間從我們進入開始一直到小暑那天,規則是在考覈段時間裏以處理最高級別的事務爲結算爲最終評級。

      選拔的規則看上去很簡單,然而實際上存在很大的隨機性。因爲在考覈區域內的事務都是隨機分佈,每個組都不知道自己未來的幾天當中遇到的是什麼級別的事務。而且爲了確保選拔的安全,優級和高級的事務數量加起來不會超過五個,因此,想要最終的評價在高級或是優級,那只有主動出擊去尋找它們。

        選拔當天,所有參加的新人祕術師全部在堯村中央的場地集合,這天所有的堯族人全部出來圍觀,有自己孩子參加的他們高呼着爲自己的孩子加油打氣,沒有的就站在一旁當看熱鬧。我們這組雖然沒有誰爲我們加油,但聽說被關注度也是很高的,畢竟我們師承堯老爺子,作爲親傳弟子,大家也想看看我們學了這麼久能力到底有幾何。當然,此次堯雲杉所在的小組也有參加,堯雲杉最終的結果如何,自然也是所有堯族人關心討論的一個焦點。

        太陽透過遠方山的輪廓照射進堯村,堯老爺子等一衆堯族老一輩祕術師出現在議事廳前的高臺上,原本人聲鼎沸的中央地帶瞬間安靜無聲,唯獨流過堯族的高山雪水有節奏的在堯村作響。堯老爺子簡單說了幾句,新人的選拔便算正式開始,只見站在堯老爺子身後的一位祕術師掏出一張祕術符擲於我們前面的一個空地上,緊接着那張祕術符撕裂開變成一個橢圓的銀白色的光圈,光圈裏面是什麼,我們全然不知。

        “這是通往考覈場地的傳送門,現在我念到名字的小組依次有序的進入門內。”丟擲符文的祕術師話音落下拿起一張寫有我們名字的名單開始挨個唸到。

        我們組防止走散擠在一起站在人羣中,我粗略的看了一下,這次參加選拔估計有十五個小組,按照每個小組大概五人的配置,此次至少也有八十人。

        在等待被叫到名字的時間裏,堯雲杉找到了我們,當然他的出現肯定只有一個原因。堯雲杉面露笑容看着陳依依,估計是怕我們聽見他說的話,於是將陳依依拉到稍微離我們有點距離的地方。我們心知肚明堯雲杉找陳依依是爲什麼,大家也都無心去關注他們聊了什麼。當然,我也是一樣,臉上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看上去是在聽有沒有叫到自己小組,實則耳朵還有心裏關注的地方則是在陳依依跟堯雲杉那邊。

        “在想什麼呢?”站在我跟賀雲川中間的徐曼突然對我問道。

        我看着徐曼那張識破我心機得意的樣子,還是打算掩蓋,故作鎮定回答說:“沒想什麼,這不是在聽有沒有喊到我們名字嘛。”

        “哦?是嗎?”徐曼拖着最後一字的音慢慢的望向陳依依方向。“你就不想知道他們說些什麼?”

        “呵!他們說些什麼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回答徐曼。

      “我還以爲你感興趣,打算告訴你呢。”

        我準備回覆徐曼,你居然偷聽別人談話。但話還沒有說出口,站在高臺上的祕術師就唸到了我們組,結果說出口的話成了“陳依依!輪到我們出發了!”

        越過傳送門,我們來到一處荒破的村莊裏。之所以說它荒破,因爲目及之處皆是殘垣斷壁,沒有一間完好的房屋,更是沒有人氣。我們簡單對村莊進行了一番搜檢,本以爲像這樣的地方會有我們處理的事務存在,結果這僅僅只是一片建立在一條河流邊,被風日夜不停侵蝕的歷史遺蹟。

        搜完村莊,借鑑從古書上看到的經驗,在這種荒野之地的地方,事務源頭往往都藏在高山深谷之中。因此我們五人商議決定順着河流往上走去看看有沒有其他價值的發現。

        說是五人的商議,其實參與進來的也就我、賀雲川、周忠還有徐曼。陳依依全程都沒有說過什麼話,在沿着河道而上的路途裏,陳依依也是一路沉默無言。當然,注意到這一點的還不止我一人,徐曼也留意到了陳依依從到這裏開始到現在都安靜的出奇。這時候的賀雲川更像是出來旅遊的,一路上看見了自認爲不錯的景色都會去叫上徐曼讓她看自己發現的美。周忠一路則都是一臉機警的模樣,生怕哪裏有危險自己沒有察覺到。所以他們兩個的關注點自然都不會落在陳依依的身上。

        徐曼跟在陳依依身邊走在我們三人後面,期間我表現出一種不經意的樣子對陳依依問道怎麼了,一路都沒有聲氣。陳依依沒有開口回答,倒是徐曼搶過話去說都是女生的祕密讓我別問。聽到徐曼這話,我一臉嫌棄的大步走向周忠,心想好像誰稀罕知道是什麼事似的。

        太陽越過山頭去到了背面,山的陰面除了光線暗了許多,周圍的氣溫也是低了不少,沿途的河面也變的沒有先前的寬闊,河道經歷長年累月的沖刷就像被重重的切割一番,深陷到地面下。越往上走,地面起伏就越明顯,一些地方甚至出現斷裂的下陷和擡升。隨後,我們到達一處河谷口邊,這裏已經接近一座高聳的雪山腳下。沒了陽光的照射還又接近雪山融化的水邊,這裏的溫度讓我們不得不提前拿出防寒服穿在身上。亂石嶙峋的河谷不長,盡頭就是一座因爲地面高低差形成的小瀑布。

        當我們正準備從瀑布返回找一處地方上到地面上去的時候。一路都保持警覺的周忠察覺到了異樣。他注視着瀑布旁的一片落石堆,告訴我們這處落實不像是自然現象形成的。我和賀雲川看了一會兒卻沒有看出有什麼蹊蹺的地方。周忠說,有東西從這裏然後沿着峭壁往上爬離開了河谷。

        雖然通過周忠的講解,我和賀雲川依然是沒有看到什麼跡象。但聽到周忠說的關於事務的線索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好。

        我們走出河谷從側面繼續往山腳下走去。此時天色已經漸漸偏晚,草原上開始颳起陣陣越過雪山的寒風。來到河谷瀑布上方,地面上有規律的奇怪凹陷印確立周忠之前的判斷是正確的,凹陷一路往山裏延伸。奇怪的凹陷就像是一條充滿吸引的繩子,我們被吸引着循着它繼續往山裏走去。

        最終,我們在雪地與草地交匯的邊崖帶追上了我們一路追尋的事務——滿身覆蓋着岩石有着四隻手兩條腿面惡凶煞的巖獸。

        我們見到巖獸的時候,它正坐在雪地上撕扯着自己的食物,通過滾落到一邊的腦袋,看來是一隻野狼不幸落入它的口中。堯族書閣的古籍中對巖獸有過記載:此爲巖靈惡化的象徵,嗜血殘暴,出沒于山澗河谷一帶,通常以身上的岩石作爲僞裝來進行捕獵。

        如果從這次選拔開始算,那這是我們第一次外出作戰。當時的心裏不知道是激動還是緊張,吸引到巖獸注意,看到它丟掉手中的事物緩緩站起身來,那差不多有三層樓高的樣子確實有那麼一會兒我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道怎麼去應對它甚至是邁不動腳步,風雪在它身上拉出一道道白線,好似那呼呼的寒風也因爲它變得狂躁起來。山風捲起落雪,巖獸注視着我們五個人,它那張醜陋恐怖的臉上發出我們從未聽過的咆哮,怒吼震天動地,山崖峭壁間彷彿都因爲它的吼叫聲感到害怕而在發抖。

        周忠是當時我們之中最鎮定清醒的,他在等巖獸展示完自己的強大後就施展祕術覆蓋自己身體,用近距離的纏鬥吸引住巖獸的注意,繼而讓我們剩下的四個人有時間找到應對的方法。很快,徐曼配合賀雲川開始使用祕術來試圖控制巖獸,陳依依站在稍遠的安全區域用自己的雙瞳尋找巖獸的弱點,然後我再迅速進行精準攻擊。

        沒錯,這就是陳依依與我們其餘四人的區別。她天生就擁有我們所有學習祕術的人無法擁有且無法學會的祕術。陳依依的那雙眼睛在祕術裏叫做靈瞳,它可以看見所看見事物的過去和未來,當然還有我之前說的弱點。用堯老爺子的話來講,那是天賜予的禮物,陳依依生來就是祕術師。縱然這幾年裏陳依依的祕術是我們組最差的,但她擁有的卻是我們所無法企及的。

        介於周忠完全吸引住了巖獸的火力,陳依依很快就找到了巖獸身上的一個弱點,她大聲對我喊道進攻巖獸左上手臂處,那裏巖獸有一道舊傷口。我收到陳依依的消息也是當即開足馬力雙掌展開喚出兩副祕術旋刃對準巖獸左上臂的舊傷口發動進攻。在徐曼和賀雲川通力配合下,第一次的進攻就達到了極好的效果,祕術旋刃從巖獸的舊傷處往上劃過,直接將巖獸的整隻左上手臂切落。

        斷臂的劇烈疼痛讓巖獸仰天撕心怒吼,鮮血從傷口噴湧而出,把雪白的地面灑成一片紅色。疼痛讓巖獸瞬間變的更加狂躁,它右下方的手重擊地面震起積雪藉此擋住周忠的視線,接着左腳狠狠踢向周忠,好在周忠使用祕術護盾覆蓋在自己身上,才使得巖獸這一記重腳沒有對自己造成什麼傷害。可是被巖獸踹飛的周忠卻將站在一起的賀雲川和徐曼壓倒在身下,沒有祕術護盾保護的賀雲川還有徐曼被飛來的周忠傷的不輕,一時半會兒站不起身來。

        巖獸藉此時間利用體面的石塊迅速覆蓋住傷口防止血液繼續外流,它掃視一圈很快就發現了站在遠處安全區域的陳依依。似乎巖獸自己心裏也清楚正式這個人讓自己損失了一條手臂,於是巖獸發了瘋一樣爆吼着縱身一躍帶起周遭的白雪衝向陳依依。我見狀大喊陳依依快點閃開!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陳依依就像沒有聽見我的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直愣愣的站着眼睛瞪着衝來的巖獸,那模樣就像是被眼前的情況嚇傻了一樣。

        沒有大礙站起身來的周忠見此當即就是一個箭步衝向巖獸打算阻止它往前的進攻。可這次巖獸已有準備,沒等周忠靠近,巖獸一個身爆,強烈的衝擊力再度將周忠推到一邊去。

        此時巖獸面前已經無人阻擋它衝向陳依依,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我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想法,或許當時的情況已經不容許我再去做過多的思考。就在巖獸全身張開想要把眼前這個弱小的人類撕碎生吞活剝的時候,我站到陳依依的前面,面對着陳依依伸開雙臂施放出一個祕術盾牆以此抵擋巖獸的進攻,當時我的大腦沒去想什麼這個祕術能不能承受得住巖獸的這道攻擊,只有心裏有個聲音不停的在告訴自己我必須要這樣做。而與此同時,我聽到雙眼無神卻還看着巖獸的陳依依輕聲的說道“我找到了。”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我眼前頓時一片模糊,瞬間失去了意識。


5.

        一陣溫暖一陣寒冷的感覺讓我慢慢甦醒了過來,眼前堆放起一個正在燃燒的火堆,陳依依還在給火堆裏添放燃燒的木材。見我醒過來,陳依依激動的跑到我身邊話還沒說出口就哭了起來。我緩慢支起自己的身體,查看四周,這也就是一個剛好可以容納我和陳依依兩人的一個洞穴。陳依依也不清楚是怎麼跟賀雲川他們分開的,自己醒來的時候我跟他都躺在一片雪地當中,當時她怎麼喊我都沒有反應,天又開始落起小雪,也就是這時候陳依依發現了懸崖邊的這個洞,好在洞距離我們的位置不遠,所以陳依依將我拖行到這裏,自己又趕忙到周圍拾取可以燃燒的木枝用於禦寒。

        陳依依說她哭是喜極而泣,因爲她見我好長時間都沒有醒過來以爲我已經死了,在我醒來的那瞬間她自己也就再繃不住,自然就哭了起來。

        火焰在燃燒的木材之間來回跳動,洞口支起的帳篷布多少讓洞內的溫度暖和了許多。太陽早已落到了山腳下,外面一片漆黑,呼呼的風來回不時拉扯着洞口的帳篷布,狂暴的好似遇見的那隻巖獸,想把這裏掀翻一切毀滅殆盡。

        最初我跟陳依依計劃是打算趁着天色還有離開這裏去找賀雲川他們,但隨即我們意識如今我們身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我們也不知道從哪裏可以回到我們之前的地方。於是陳依依提議我們要不就在原地等他們來找我們,出現這樣的情況他們應該會順着山崖來找我們的,所以我們最好還是原地等待,不要亂走。

        我們拿出各自準備的食物,有計劃安排先補充體力,衣服也是儘可能的把最厚的穿在身上,以防體溫流失。那是我第一次與陳依依單獨待在一起,我們相互對立而坐,畢竟男女有別,大家只是一個小組的成員並沒有其他什麼關係。一開始,我們都沉默着,沒有話題可聊,兩個人都直勾勾的盯着燃燒的火苗出神。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這樣安靜下去顯得無聊還是自己本就是一個沒事找事的人,我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想的找了一個話題來打破眼下的這種沉默。

        “出發的時候,堯雲杉找你幹嘛?”貌似當下這種情況只有這種八卦的問題可以打破沉寂。

        “啊?這......”或許我問的很突然,陳依依面露驚訝有些語塞,“沒,沒幹什麼。師兄他就是說了些讓我注意安全之類的話。”

        “注意安全的話都說這麼久,他詞彙量可夠豐富的啊。”

        “當然,也不是全部都說的這些。”

        “那肯定啊,畢竟全村的人都知道你們在交往。說些親密的話語是在所難免的。”我一邊說着,一邊往火堆裏添着堆在身邊的樹枝,儘量的弄些聲音出來,免得我跟陳依依的這場聊天就只有我們的聲音。

        “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陳依依的反問倒是讓我愣了一愣,腦子裏突然迴響起之前徐曼說的那些話,從我的大腦直竄我的心臟,使我的心臟更加強烈的跳動幾下,接着又迅速的回到大腦裏。“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怎麼想又不重要。”

        口是心非估計就是這樣。

        陳依依看着我,我躲避着她的視線,看着燃燒的火堆,外面風雪繼續擾動帳篷布。

      “如果我說你的想法重要呢?”陳依依的眼睛裏映射的火光讓她的目光更加明亮,那種等待的眼神我不知道該往何處躲避,此時的我在陳依依面前就像一個做錯事被發現的孩子,低着頭回避着從陳依依那邊傳過來的一切訊息。

        “堯雲杉人不錯,家世也不錯,對你又好,這樣的緣分求也求不來吧。”如若兩人之間的窗戶紙被捅破,當心中所想照進現實,那是不是人都會變的更理智一些,所思考的東西也都會再更多一些。我似乎從陳依依那裏得到了答案,但我又不希望會是這樣的一個答案。喜歡一個人都會希望他可以過的更好,倘若在他的面前本就有一條可以更好的選擇,那爲什麼不選擇鼓勵讓他順着這條路走下去呢?

        這時候的我就像是堯雲杉的僚機,對着陳依依說着堯雲杉的好。

        “你說的沒錯,在第一次見到堯雲杉的時候,我從他身上看到了我跟他的未來,我們過的無憂無慮。”

        對哈,我忘記了。陳依依的雙眼可以看到一個人的未來,而她說的話更像一根根細細的針扎進我的心裏。

        “這樣的未來不是很好的一個未來嗎。”我忍着內心翻湧的情緒故作平靜準備提前祝賀她跟堯雲杉未來可期。

        “可跟你在一起的未來裏,我感受到的是溫暖和幸福。”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縱然我的心裏再有千般顧慮那也是可以放下了。

        火焰依舊搖曳,我與陳依依卻不再相視而坐。陳依依話音落下的瞬間,我猛然起身緊緊將陳依依抱入懷中,這也算是面對陳依依第一次自己的行爲跟想法做到高度統一。陳依依身上散發出來的的香味縈繞在我周圍,彷彿身邊的空氣就應該是這樣的香味。陳依依也是緊緊的抱住我,把頭埋進我的懷裏。

        最終與陳依依的第一次相擁在她的一句“你在不放開我,我就要窒息了。”裏結束。

        我們坐在一起,她靠在我的肩膀上。先前的那種約束早已煙消雲散,期間我們又聊了很多,兩個心在不斷的熟悉彼此。陳依依告訴我,她一直覺得我並不喜歡她,因爲每次我都沒有正眼的看過她,而且堯雲杉來找她的時候我都會露出一種厭惡的表情。所以她一直都以爲我很討厭她,這讓她心裏很不是滋味。聽完陳依依的講述,我也將我內心的想法告訴了她,陳依依聽完表情先是一愣,接着哈哈的笑了起來。我問她笑什麼,她搖搖頭說,這是祕密。

        外面的風小了下來,雪也是在靜靜的落着。陳依依伸手摸着洞裏一塊岩石的表面,說:“它們睡着了。”

        我問:“誰?”

        “這些山啊。”陳依依輕輕的撫摸着岩石就像在撫摸着一直熟睡的動物。

        我笑道,“這羣山哪有生命,何來睡着一說。”

        “萬物皆有靈,山川河流皆如此。你要用心去感受它,就會發現它們的存在。”陳依依說着轉頭看向我,她那雙眼睛裏閃爍着不一樣的光芒。我同樣注視着陳依依,一旁跳動的火焰噼啪燃燒的木枝也像是在告訴我,這樣的氛圍下你還不想去輕吻一下眼前這位你心愛的女人嗎?我慢慢臉貼了過去,周圍的氣氛安靜的烘托到頂點。陳依依卻在這時突然扭過頭,臉上略顯害羞的表情,小聲對我說:“我,我來那個了。”

        雪落的依舊很輕,而那瞬間間我的心彷彿像洞外一樣冷。

        時間來到了後半夜,陳依依早已有了睏意躺在一邊睡着了,我則坐在火堆前納悶爲什麼賀雲川他們到現在還沒有找到這裏。照常理來說,我們現在的位置距離他們應該不會多遠。可這過去了也有四五個小時了,卻還沒有來多少讓我心裏有些發慌。

        與此同時,熟睡的陳依依面露出難受表情,額頭也不停有汗珠冒出。我試圖叫醒她,可她就像墜入夢魘之中,左右展側,嘴裏喃喃自語又怎麼也醒不過來。我走到洞口,查看外面的天氣情況,此時風停了,雪也沒再落。看來是等不到賀雲川他們來找我們了,眼下陳依依的情況必須馬上看醫生。我沒再猶豫,簡單的收拾了一些必須的東西帶在身上,然後背起陳依依,拿起一支燃燒的火棍離開了洞穴。

        洞穴外只有一條路,手中燃燒的火棍也就剛好可以照亮腳下的位置,落雪堆積的高度蓋過了小腿,我擺動身體朝着前方無盡的黑暗前行。雖然風雪已經停止,可是這高山深谷依舊十分寒冷,冰冷的空氣附在我的臉上就像要把皮膚撕裂一樣讓我感到疼痛。手中的火棍沒能持續多久便燃燒殆盡,好在雲開月明,沒有火焰照明也可以藉助明亮的月光繼續前行。

        離開懸崖小道,風雪又再次呼啦刮起來,被山風揚起的雪花打在我們身上“啪啪”作響,月光也被夜空中的雲遮蓋,周圍此時除了可以聽見呼嘯的風聲已什麼都看不見。揹着陳依依在如此環境的雪地長時間持續行走也讓我開始感覺到體力不支,逆向而來的風更讓我寸步難行。雪在我們周圍覆蓋的速度漸漸超過了我行走的速度,我大口呼着氣,每一次呼吸都有夾雜在風力的雪花順勢進入我的嘴裏,沁透我的咽喉和肺。

          這樣走下去已然不是辦法,我開始心裏有些後悔帶着陳依依離開那個洞穴。至少那裏我沒有將陳依依置於危險的環境當中。一個踉蹌,我坐了下來,陳依依仍舊還處於昏迷不醒的狀態。這一時半會兒的也沒法再繼續前進,我使用祕術展開一個保護屏障擋住肆虐的風雪,坐在雪裏我抱着陳依依,輕言細語地對陳依依說,“我會帶你回去的啊,等風雪見小,我們就立馬出發。”陳依依沒有回答,一個處於昏迷狀態的人又怎麼可能會回答,她的臉開始有些發燙,嘴裏自言自語含糊其辭。我看着抱在懷中的陳依依心急如焚,全身不受控制顫抖起來。突然覺得平日裏自己多麼不可一世的樣子在這樣的情況下卻是一無是處。

        屏障可以抵擋風雪,卻抵擋不住低溫空氣,寒氣慢慢穿透我的防寒服讓我感受到它們的存在,疲倦睏意也伴隨寒冷開始入侵我的身體進攻我的大腦。從醒過來到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休息,腦袋慢慢的變得沉重,視線也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白雪圍着屏障逐漸堆高,再這麼下去的話,只要屏障消失,我跟陳依依將會被活埋在雪中。這樣的結果可不是我想看到的,我抓起一把雪往自己臉上一抹,整個人又瞬間清醒過來,我背上陳依依,劃開屏障再次頂着風雪繼續前行。

        我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自己在堯村的房間裏,坐在我旁邊的堯族醫師見我甦醒趕忙出去向堯老爺子等人彙報。最先衝進屋的是周忠,他見到我第一眼整個人就哭了起來,隨後跟上進來的賀雲川趕忙安撫周忠的情緒。賀雲川告訴我,周忠之所以哭,是因爲他把我和陳依依出現的這次事故歸咎於自己當時沒有及時阻止巖獸的進攻,內心揹負着巨大的壓力。

        周忠比我們幾個都要年長几歲,在他眼裏,我們幾個都是他要保護的重要的人。

        我本沒什麼大礙,休養了一兩天精神恢復後我就可以下牀活動。不過陳依依就沒有我這樣幸運,她從懸崖摔落下來的時候小腿處已經受傷,再加上正好處於生理期,身體虛弱傷口沒有及時處理又出現炎症現象,所以當時陳依依纔會出現昏迷的情況。休養期間,陳依依由徐曼在照顧。我下牀的第一時間便是來到陳依依的住處,徐曼看到了我,心裏也明白什麼對着我壞笑了一下然後說自己要去爲陳依依調點藥,讓我幫她照顧一下陳依依。

        此時的陳依依精神面貌早已恢復,只是因爲腿上還不能夠下牀活動。我坐到陳依依牀邊,盯着她。她看見我一直看着她不由臉紅了起來,害羞的低着頭小聲說,“你這樣看着我幹嘛。”

        我說,“有什麼不能看的,等你傷口好了,我就帶你去找堯老爺子,我要讓全堯村的人都是,你陳依依是我林沐的!”

        這樣的想法我隨後也給賀雲川還有周忠說了,賀雲川告訴我,我就是不去給師傅說這件事,現在全村上下都知道你跟陳依依在一起了。

        我問爲什麼。

        賀雲川說:“你知道我們在哪找到你們的嗎?”

        我說:“不知道。”

        賀雲川說:“我們是在堯村的山道口上找到你的,發現你的時候,你還揹着陳依依一步一步的往村裏走着。陳依依昏迷不醒,你當時的樣子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反正就是整個人都沒有任何意識,只知道往前走。最後還是師傅用辦法把你跟陳依依分開,也就是在分開的那一剎那,你倒地不省人事。”

        “是嗎?你說的這些我可完全沒有印象。”因爲在我的記憶裏,我被着陳依依重新走進風雪,之後的事情我就完全不記得了。

        “當時少說也有二十來人在現場。你知道在現場的人羣裏還有誰嗎?”

        “誰?”

        “堯雲杉。”

        “他在有什麼奇怪的嗎?”

        “他在是不奇怪,但是在他看到你揹着陳依依的時候立馬轉身就走了,然後至今都沒有再見到過他身影。”

        經賀雲川這麼一說,我也才發現我去看望陳依依的時候也沒有見到堯雲杉,而且也沒有聽陳依依或是徐曼提到過他。“但是這跟堯村知道我和陳依依在一起有什麼關係嗎?”

        “這只是一個題外話,跟你們有關係,是師傅在分開你和陳依依把你們帶回村的時候臉上露出了笑容。”

        賀雲川這話說的讓我一時語塞,但是不論全村人知不知道我和陳依依在一起,跟堯老爺子該說的還是要說。隨即我問賀雲川,爲什麼當時你們那麼久都沒有找到我們。關於這件事情,賀雲川也是納悶,在我和陳依依隨着巖獸爆炸掉落懸崖的第一時間,賀雲川就和周忠順着垮塌的地方往下尋找我們,可是來來回回的找了幾十遍,除了一片碎石,我跟陳依依沒有一點蹤跡。通過我對當時環境的描述,周忠也認爲跟當時我們所處的環境大不一樣。

        我們三人望着遠處的山景,陷入沉思。

        不久,選拔測試的結果出來了,我和陳依依被評爲低,周忠、賀雲川還有徐曼因爲找我們也耽誤了時間被評爲中級。優級這次只有堯雲杉獲得,但隨後堯雲杉宣佈他放棄此次優級的評級決定前往南迦巴瓦進行修行。

        我的第一次選拔測評就這樣結束了,雖然最後我沒有如願成爲優級獲得外出資格,但我如願與陳依依走到了一起。等到陳依依徹底恢復後,在堯老爺子的同意下,我和陳依依搬到一起居住,賀雲川也藉着這個機會與徐曼同住一個屋檐下。周忠則跟他分在一個小組的扎馬多吉住在一個院落裏。次年,我們再次參加選拔測評,不出意外,我們全部獲得了優級,成爲一個小組進行外出活動。

        這就是我和陳依依最初開始認識的故事。後來我們離開堯村執行外駐任務時候,一次我問陳依依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是什麼香味,我從來沒有聞過。陳依依說她也不知道,這樣的香味從小就一直伴隨着她長大,不過她還是給這種香味取了名字,叫作藍香。我不明白,爲什麼叫作藍香。陳依依告訴我,因爲她喜歡的顏色是藍色。


6.

        讀到這裏,酒館的老闆合上了故事的本子。

        “是個不錯的故事。”酒館老闆笑着端起一旁的酒杯喝了一口,“不過我好奇,你爲什麼會把你的故事留在我們酒館裏?爲了免費的無限暢飲?”酒館老闆看着坐在吧檯對面的客人。落日懸垂在城市的邊際線上,好似一粒火星點燃周圍即將落幕的雲,即將消失的日暮紅光通過城市的主幹大道照進酒館的大門印在地上,那顏色讓人看着都覺得熱。距離酒館正式開門做生意還有兩個小時,不過這段時間並不代表酒館就不接待客人畢竟顧客就是上帝,哪有拒絕上帝的事情。一曲老歌從吧檯最邊上的黑膠播放器裏放出,這是一首曲調慢搖的歌,也正好應景落日黃昏裏酒館的模樣。

        良久,那人擡起頭來,熟悉的面孔看着酒館老闆。“酒我是戒了,故事留在你這裏,是想萬一我死了,至少還有個地方會有一羣人知道我的故事。”

        “那這故事就是你的遺書了?”酒館老闆的眼睛裏流出詭異的光。左手手指在那厚厚的不知道寫有多少故事的皮質封面的本子面上有節奏的彈着。

      “你要這樣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讀了你的這個故事,我覺得你跟它們說的還是有很多的不一樣。”酒館老闆從酒櫃後面拿出一瓶酒打開給林沐前的杯子滿上,然後再給自己倒上,就像忘記了林沐才說過已經戒酒的話。

      “你的那些酒客們?”

        “也許我們本就不在一個世界裏,那自然也就談不上理解。不過,我還是預祝你成功。”酒館老闆舉起酒杯等着林沐的迴應。

        林沐看了一眼自己眼前的酒杯,笑了笑,隨即端起與酒館老闆輕聲一碰,一飲而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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