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鄉日記(之三)

2021年9月XX日  星期六  天氣晴

時令已過中秋,樂山的天氣一反常態,每天太陽高照,溫度都在三十度左右。

今天沒人組織麻將比賽,宅在母親留下的老房子整理資料。上次返樂,寫了一篇反對改造銅河扁的文章,許多讀者在文章後面留下評論,有贊成的也有反對的。我把他們梳理了一下,給未來留下一點痕跡。

陳醫生:每次外地人來樂山我都會親自陪同客人去走走老城牆,感受古嘉州最後一段歷史。當年古城牆砍樹風波,把我推上風口浪尖,多次找我談話,平息事態,但作爲熱愛樂山的市民,只有停止砍樹,我才能坐下來談。新城的沿江沿河隨便你怎麼修都可以,但是古城必須慎重考慮,可以不通車,改造成步行街,但是必須保留原有模樣。


高原黃潮回覆:我對當下打着維修、升級、改造的口號抱懷疑態度。樂山文廟的維修,活生生被毀了,一點古舊痕跡都沒有了。曾經倖存的青石板,估計超過一百五十年以上的歷史,被施工人員棄之不用,丟在一邊。爲什麼就不能鑲嵌進去?爲歷史留下真實寫照。

他們採用全新的水泥仿品替代,倒是相當省事。他們也許真的不知道,這些青石板可是有故事的。它見證了抗戰期間西遷的武漢大學在樂山八年時光,

臺灣作家齊邦媛當年正是武漢大學外文系的學生,她在《巨流河》中寫道:爲了搶佔禮堂中靠前的位子,他們五點過就要起牀,點燃松明子火把,頂着初春的寒冷,趕往文廟,“那是一羣什麼樣的年輕人啊,大多數的學生全靠政府公費生存,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在大石板鋪的文廟正庭,無聲無息地站着。”今天的維修,全然不知這些大石板承載的文化內涵,棄如垃圾。我今年清明節去參觀,看見一堆青石板堆在垃圾堆旁,令人扼腕痛惜。

三江主人:嘉州古城牆,位於中國四川省樂山市市中區,2002年被列爲四川省文物保護單位。

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編制的《樂山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劃》文本中稱:“嘉州古城牆是樂山歷史文化名城保護的精粹。”

中國文物學會會長、著名城牆專家羅哲文曾將樂山古城牆比喻爲“金線串聯銀珠”,聯合國城市管理機構(UMP)專家更是將它譽爲“樂山的長城”。

保護範圍:來薰門、育賢門、麗正門、會江門、拱宸門、承宣橋門、平江門、人和門、興發街門等城門外延9米;城牆段外延6米。

建設控制地帶:保護範圍外延5米。

黃潮回覆:如果這樣,更沒理由太歲頭上動土。保持原樣就是最好的保護。


蔣公侃侃:李碼頭到嘉州賓館一截的城牆是我長大的地方,白塔街下面臨河的城牆根下居然還有一截溶洞估計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這一段城牆也是最早消失的。我每天從肖公嘴沿着河邊往李碼頭走上學,見證了銅河扁拆民房、建濱江路的過程,道路寬了,城牆、門洞也保留了下來,到今天這一段的濱河綠化帶也還是那個模樣,鐵牛們碼頭也一直使用頻繁,保持着生活味。

但幾年前,從肖公嘴到鐵牛門一段臨水的步道改造,所有條石都被水泥覆蓋,我理解水利安全很重要,但這麼粗暴簡單的處理方式顯然是沒過腦的(和砍城牆樹一樣),完全沒有對不可複製資源的敬畏和珍惜;如今肖公嘴極具特色的壩壩茶已經被拆除多年,太陽島因爲去年洪災全部搬遷,鐵牛門碼頭也因此失去了使用功能,也許也到了這一段城牆被改造的“最好時機”。

保留與改造一直是城市建設中的一對矛盾,但保留不意味着原封不動,改造也不應該推倒重來。在城市微更新的趨勢在全球、全國進入主流的今天,樂山城牆和濱河路最適宜的改造方式應該是鍼灸療法一般的從節點入手,微創外科手術一般的驚喜和謹慎;應該以恢復樂山濱水而生的記憶與活力爲目標,而不是隻考慮汽車交通的便捷和千篇一律的城市形象;應該杜絕所謂“網紅”設計,大佛對面的古城岸線不需要以奇裝異服來吸引他人眼球......歸根結底最重要的是要從決策者、執行者、參與者都具有對這塊土地的深刻理解、尊重和熱愛!


彭冉:看了已被改建那段,嗚呼哀哉。古嘉州韻味蕩然無存。千篇一律現代石鋪,鑄鐵欄杆。看到的是混凝土的獰笑,紅崖石的哭泣。改擴建本應造福於民,但修舊如舊的傳承更應尊重。樂山歷任領導,有幾何是樂山人?走馬匆匆,衣袖長揮,帶走不止雲彩,更是後人的期待。民智需開,但從官始耳。

心若止水:黃老師的文章和一衆樂山人激昂的建議匯合成了熱愛家鄉的力量!有時候建設真的是一種破壞!我們資陽的丹山白塔也是在所謂的修舊如舊中毀了!其實我們並沒有修舊如舊沿革遺蹟保護傳承的技術水平!城市的決策者和建設部門的主管一定要充分研究瞭解地方文化,傾聽民意呼聲,慎重決策,讓建設二字有意義!

豌豆媽媽:看到有網友關於時代永遠要進步的評論,我不苟同。猶記得那些依然在現代歐洲都市中完好保留並使用着的古城,令我們恍然大悟原來發展與守護並非只能勢不兩立非此即彼。偉大又復興的中國人民不該是更有智慧的嗎?可是爲什麼遺憾都會被輕描淡寫,功用都用來歌功頌德,古城就是這樣一點點讓路給現代的功利,於是乎我們只能對遙遠的過去一聲嘆息,然後繼續現在的功用的歌頌。


吳嘉川:中國自來是書本上的歷史有五千年,實際能看到的建築能有一百年以上的都是國家級甚至聯合國級的保護文物了!唉 中國人本來和外國人就不同,外國人敬俸神明,中國人敬俸祖宗,這也是我們文化綿延不斷的原因之一,先人留下的城牆就這樣不加嚴謹討論就草草處置,真不知道這以後還能給子孫後代留下什麼!

Ara Lu:作爲古城,樂山的城牆保存得並不完整,但就算這樣零落的古城牆,也是樂山城最寶貴的財富了,是古城的根,是每一個樂山人的根。每次回樂山,都要和父母一起去沿着古城牆走一走:我們就曾經是住在銅河匾城牆上的人家,從祖祖那一代人開始,爺爺和奶奶在這裏養育了7個兒女都健康地長大,再開枝散葉生養了我們這一代。

希望樂山的政府可以眼光放長遠,不要只顧眼前的一些小利益,因爲有些改變一旦做了,是無法挽回的,要留一些“根“給下一代的人。

草草的藍天綠野:我們這個時代,最缺的是意識,人們對好的城市,好的建築的理解:

一座好的城市,應該新舊和諧共存,文化遺址延續城市的歷史和精神,這裏的每塊石板,每棵老樹,都承載了樂山人的鄉愁…

怎樣通過規劃,城市設計,在保護的前提下賦予古蹟新的生命,可以與現代城市融爲一體,這纔是改造前最需要深思的問題!


小弗:老城區肖公嘴左右河岸的古牆,城門洞就如老祖宗們爲嘉州人民傳承有序的古董一樣…有那麼多的故事可聽,可傾述…如它們歷經千年的包漿被打磨掉了,樂山古城的文化魂魄就會淡了許多。

黃潮回覆:包漿,你用了一個相當專業的詞,這是樂山城牆和城門洞的寶貴財富。如果由非專業人士甚至由一些無知的民工去維護,那就會對城牆、城門洞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這是我們擔心的。

鈴鐺哥:從八十年代的總體規劃圖中,可見當時領導的高瞻遠矚,老城區保留原貌不動,今後建築物不得超過老霄頂(高標山),肖公嘴廣場不能支出去,讓河面廣闊雄偉,待有能力時恢復所有古城門,及高北門從桂花樓到文廟,老城區只通公交車和人力三輪車,樂山歷史文化古城的守魂人毛西旁及趙樸初老先生等文化前輩們所言,他們所經過看過的中外山水,沒有幾處可跟樂山比似,這麼美麗之城將從此在我們的視野中消失,留下的將是一座不倫不類的二不掛五的“現代化”城市。悲矣,哀矣,痛矣,梁思成前輩對許多城市的亂拆違建改造都心有餘兒力不足⋯⋯

大文:堅決支持改造!大件碼頭到沫若廣場那段改造後漂亮多了,交通也順暢多了,以前那段破路走都不想走,簡直太差勁了。那些偶爾回來一下要感受“古風”,要回味老破小的,還是另想主題賦詩說愁吧。食古不化的老頑固終會被掃進歷史堆。


江楠:    反對改造的大概是沒有生活在樂山的吧?或者是老年人。嘉州老城牆的保留帶來的不僅僅是汛期的隱患,也是城市的擁堵 ,該段路是連接的小學 中學 大學的必經之路,連接樂山人民醫院的重要道路,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民生。當有一天你要去醫院堵在路上,你接送孩子堵在路上,當有一天你去區政府辦事堵在路上,你會怎麼想。

    歷史永遠是在往前走的,如果是要有情調 、文化 、 記憶,爲什麼你老家的土牆房子不保留一直住下去呢 ,自己家的建築都要重新修,爲什麼要求這些公共設施要去保留呢。世界就沒有永遠,只有永遠的記憶,歷史是發展的,需要和時代同同步。

    就像我非常討厭那種開這大音響在樂山電信廣場唱歌的人,聲音大,歌又難聽,人還霸道,這羣人爲了自己考慮過這段時間休息 學習的人嗎 ,自私自利,沒有公德心。唱歌可以去ktv,就算你非的在廣場,聲音可以小一點不?別以爲別人覺得唱的好聽,其實全是垃圾,自私 自戀。如果年輕人在凌晨兩三點在廣場唱歌,你們會怎麼想。

    迴歸到老城牆,我覺得政府的決策沒有錯,如果是錯的話,按照這個邏輯下去,樂山城市就不應該發展,還是幾十年前的樂山,不改變道理,那你平時別坐車,你走路呢,這個時候估計你們要罵政府了。國家是要發展的,就像很多人說改革開放前好,人心單純,食品健康,同時這些人想過以前喫的飽嗎?有房子住嗎?這對比不是一個維度的。

  所以,跟進歷史潮流 ,不然被社會發展淘汰,剩下的只有抱怨和罵娘了。


(黃潮:這位讀者的留言我原封不動留在文章後面,我以爲他代表了相當一部分人對歷史文化的認識。這是我們從農耕文化一步跳到城市文化的理解。上個世紀五十年代,我們正是帶着這樣的認知,開始改變。有人說,站在天安門城樓上,舉目四望全是高聳人云的大煙囪。這是我們的成就。

我想,也許有一天,當江楠讀者朋友的孩子長大了,有機會站在莫斯科的紅場、站在意大利威尼斯、站在英國倫敦的河邊,如果他知道自己中國故鄉從前的模樣,他會不會說,我們曾經也有這樣的環境,可惜當初我們⋯⋯)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