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小說--長女三十(103-2)

那時候,過了一個節日就想過下一個節日,這樣就可以想學就學,想玩就玩,似乎趁着節日也給自己不學習找到了理由。雖然大家都這樣想,但是擡頭望去,沒有一個人敢光明正大的肆意玩耍,大家都知道來這裏是爲什麼,幹什麼,可偏偏有那麼幾個別人和大家不一樣。

誰也沒想到說下雪就下雪了,在這個時刻每個學生除了關注學習就是關注成績,考了第幾名,進了幾名,下滑了幾名。誰也不操心天氣是晴是陰,是雨是雪。

可是那個冬天註定是一個不平凡的季節,我不知道是因爲我付出的心血過多還是本該就是那樣。雪下來的時候,每個人臉上都沒有特別的興奮。對從小生活在農村的孩子來說,冬天下雪,下幾場雪,下多大的雪,都沒有特別之處,畢竟從小都見慣了,反而不下雪出乎意料。

外面下着鵝毛大雪,教室裏依舊安靜的能聽到一根針落到地上。俗語說下雪不冷,化雪冷,這句話對我來說一點也不對。對我來說下雪冷,化雪更冷,反正冬天就沒有不冷的時候。可是,這個時候有個奇怪的現象。女孩子們都穿的一個比一個厚實,男孩子們卻一個比一個耐凍。班主任爲此語重心長的對男孩子們說,別隻要風度不要溫度。說完,全班一邊哈哈大笑,一邊齊望着那幾個不穿棉襖的男孩子們。只見他們都穿着一個厚一點的褂子,好像對他們來說這樣的天氣只不過是秋天到了。

不用說這些男孩子們包括那幾個調皮搗蛋的學生,高一鳴首當其衝。哪怕班主任點名批評高一鳴穿的少,高一鳴卻說自己一點也不冷。我不知道其他人怎麼看這件事,但是有一點高一鳴穿那麼少他不冷,我看着都替他冷。

這場雪下了整整一天,從上午第二堂課一直到晚飯時才漸漸停下。由於天冷,我哪兒也不想去,甚至懶得去廁所。冬天教室裏沒有火爐也沒有空調暖氣,學生們最多戴個棉手套,要是寫字的話還得把手套摘下。

到了打飯時間,大家也是簡單湊合,大多數都是泡方便麪。這時,教室裏一股濃濃的方便麪味兒,一股股嫋嫋婷婷的白煙,一陣人間煙火氣。每個人臉上喝完一碗熱乎乎的泡麪,額頭上冒着熱汗,全身到腳湧進一股暖流,別提多暖心。

這個時候,有些學生也會招呼坐在窗戶旁的同學打開窗戶,通通風,散散氣。鄭榕榕知道我怕冷,就把她的手套給我用。開始我實在不好意思接受,畢竟誰都怕冷,鄭榕榕說你手涼你戴吧。我問鄭榕榕不冷嗎,鄭榕榕用手背碰了碰我的手背說,你看是你手熱還是我手熱。我知道鄭榕榕熱心腸,就不好再推辭。

晚自習第一堂課結束時,高一鳴喊了一聲唐亞飛,他們一行人大搖大擺的走出教室。我望着唐亞飛的身影不知爲什麼就出神了,呆呆地望向教室門口。沒多久,我就聽見唐亞飛和高一鳴的笑聲,他們笑的很開心。我說不上是羨慕還是其他心情,心裏很不是滋味。

我正在低頭琢磨練習題,聽見一聲幹什麼,嚇我一跳,擡頭一看鄭榕榕從脖子裏拿出一團小小的雪球,怒目圓睜唐亞飛。唐亞飛笑嘻嘻的看着前方轉回身往這個方向看的高一鳴,高一鳴也是一臉笑意。我瞬間想起一個詞狼狽爲奸,這個詞形容唐亞飛和高一鳴再合適不過。鄭榕榕怒氣衝衝地說唐亞飛,你想捱揍啊,是不是皮癢癢了。

周圍人忍不住笑了。我想替鄭榕榕打抱不平,但一看到高一鳴就不想說話了,只要有關高一鳴,我都不想摻合,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不喜歡他。唐亞飛陪着笑臉說別生氣嘛,給你個驚喜還不行啊。鄭榕榕說那我給你一個驚喜,你說行不行。唐亞飛急忙用衣領捂住脖子說,我不敢了還不行嗎。鄭榕榕正要把雪團扔地上,唐亞飛急忙說別扔,給我,讓我暖手。只看那雪團已經晶瑩剔透,像是一個水晶球,圓圓的。

鄭榕榕好奇地問這怎麼還能暖手,少糊弄我,我給了你,指不定你又捉弄誰。唐亞飛笑着說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鄭榕榕還是不信,爲了證明自己說的不是謊話,說不信你摸摸我的手,我的手熱乎乎的,別看是雪團,在我手裏,雪團越涼我的手越熱。

鄭榕榕說懶得和你說,但還是把雪球給了唐亞飛。唐亞飛笑着冷不防地朝高一鳴投去,卻砸到高一鳴身後座位的女生後背,那女生回頭一看是唐亞飛,唐亞飛自知理虧嬉皮笑臉地說對不起。高一鳴在旁添油加醋說,對不起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干什麼。

周圍人一陣鬨笑。

唐亞飛說你少來,還不是你害的。那女生一看就是個不愛生事的人,假裝什麼也沒發生。鄭榕榕替那個女生打抱不平說,你要是再欺負女生,給我小心點。唐亞飛忙笑說失誤失誤,下次不敢了。

晚自習放學後,大家都相繼離開教室。可能下雪的緣故,大家回宿舍的都比往常早。張海峯臨走之前說,桌你也早點回去吧,人一散熱氣就沒了,你這麼怕冷,也可以在被窩裏看書學習,那樣多暖和。我聽完心裏很是感動,說路上滑,你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唐亞飛可能聽見我兩說話,轉身笑着意味深長地看了我們一眼。

唐亞飛大聲說一聲走了,好像故意讓人聽到。不過,沒人搭理他。他用手推了推趴在桌子上學習的鄭榕榕說,我走了,沒聽見我說話嗎。鄭榕榕頭也不擡說走就走唄,也沒人捆着你手腳,幹嘛給我說。唐亞飛討了個沒趣說,你都不知道關心我嗎,你看人家海峯走的時候李丹寧怎麼叮囑海峯的。鄭榕榕說你問我我問誰去,海峯是海峯,你是你,誰讓你不是丹寧的同桌。唐亞飛氣的不輕,說了句對牛彈琴。

高一鳴先出教室,見唐亞飛還在磨蹭,就在距離唐亞飛最近的一個窗戶,推開一扇,說到底走不走,磨蹭什麼。唐亞飛像是打小報告說,班長,我給你說個事。高一鳴說什麼事。唐亞飛說你真的想聽,高一鳴不耐煩說到底是什麼,賣什麼關子,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唐亞飛笑着說,算了,回去的路上給你說吧,我怕某人聽見不高興。

我心裏咯噔一下,不知道唐亞飛又使什麼壞心眼兒。唐亞飛莫名其妙地轉身對我說,區長大人,我回去了。我沒接他話。唐亞飛笑着說你怎麼不說路滑,回去注意安全。我就知道唐亞飛好的時候是真好,壞的時候也是蔫壞,在桌子底下暗自踹了他一腳。唐亞飛哎呦一聲,說誰踢的我。鄭榕榕說快走吧,這麼多廢話。唐亞飛覺得自己目的達到了,一臉笑着學着我的口氣說,桌,路上滑,回去注意安全。我正要拿起書砸唐亞飛,唐亞飛就跑了出去,氣的我手直髮抖。

唐亞飛走到高一鳴窗口,高一鳴說你廢話怎麼那麼多,我都等不下去了。唐亞飛故意走到窗口,朝着我這個方向說,我區長對他同桌說,路上滑,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你看我區長也挺會關心人,她怎麼不關心關心我。高一鳴說你是人傢什麼人,憑什麼關心你。唐亞飛說她不關心我就算了,她也不能亂關心人。

教室後面的人都聽到了他們兩人的對話,而且聽的清清楚楚,我心裏直覺的委屈,到底哪兒得罪了唐亞飛,讓他胡說八道,我恨不得撕爛他的嘴。大家紛紛看向我,我感覺那一雙雙看熱鬧的眼睛,心裏說不出的委屈。

鄭榕榕知道他們在笑話我,回頭看了我一眼說丹寧,你別和他一般見識,他就是喜歡捉弄人,不捉弄人就不是他了,你看他白天還往我脖子裏塞雪球,他就是那樣一個人。我知道鄭榕榕是一番好意,但心裏依然很難過,我不知道自己哪兒做錯了,以至於他那樣笑話我諷刺挖苦我。

張海峯不知道這事,他已經走了。我旁邊的另一個同桌,同情地看了我一眼說,你別生他的氣,不值當的,那種人犯不着和他生氣。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收拾好書桌,拿着沒有複習完的練習題,心裏憋着一口惡氣回了宿舍。

鄭榕榕擔心我生悶氣,臨熄燈前,專門來我的宿舍看我,還給我帶了零食。我不要,鄭榕榕扔到了我牀上。我心裏特別感激鄭榕榕,不知道自己能爲她做什麼。

地上的雪一時沒有化完,映着熄燈後的宿舍很是明亮,能清晰地看到周圍人的面孔。可能一下雪人們都容易沉浸在這樣的興奮之中,大家你一言我一句說個不停,宿管老師也不沒有出來管束。我閉着眼睛聽着周圍熱鬧的聲音,想到唐亞飛挖苦我,眼淚不由的流到眼尾,耳朵根邊,枕巾上。眼淚涼涼的,溼溼的。

張亞冉和睡在她另一側的女生正在興高采烈地說着,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張亞冉像是想起什麼要問我,喊了我幾聲,我沒有回答她。張亞冉另一側的女生說別叫了,她應該睡着了。張亞冉說我們小點聲說話,別吵醒她。

第二天早上,又下起了雪。腳下的路更不好走了,夜裏結的冰還沒化,加上早上一層薄薄的雪。女生宿舍距離教室很近,早早就到了教室晨讀。男生陸陸續續走進教室,張海峯走過來拍拍身上的雪,說雪下的真大。沒人接張海峯的話,張海峯說桌真羨慕你們女生,不用冒着風雪上學。我聽張海峯這樣說,只好說你沒摔倒吧,張海峯開玩笑說我有那麼笨嗎。

早上下着大雪,班主任竟然來教室監督我們晨讀。很不幸的是,唐亞飛和高一鳴那一班子人遲到了,被班主任逮個正着。不用說,班主任在外面也教訓了他們一頓,過了幾分鐘,才讓他們進教室。班主任在教室裏轉了兩圈,離開了教室。

晨讀從六點到八點,八點到九點一個小時的喫飯時間。這個時候是大家放鬆的時間段。好多人打完飯帶到教室裏喫飯。我和鄭榕榕正準備坐下喫飯,唐亞飛卻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發呆。我和鄭榕榕相視一眼,知道班主任肯定沒給他好話。鄭榕榕問唐亞飛這麼快喫完早飯了。唐亞飛說沒有,怎麼你給我打飯了。鄭榕榕沒給唐亞飛開玩笑,說快去買飯吧,去晚了連個湯都打不着。唐亞飛說沒心情。鄭榕榕也不接他的話。

唐亞飛喊高一鳴去喫飯,高一鳴說不餓。看來,他們這幫人氣性都挺大的,動不動都和喫飯過不去。唐亞飛說一鳴,要不你放首歌聽吧。高一鳴說行。高一鳴是班長,英語老師的錄音機有時候放在他那裏保管。高一鳴在黑板右側插上錄音機,放進一盤磁帶,不一會兒歌聲就飄出來了。

2002年的第一場雪,你比以往來的更晚一些,停靠在八樓的二路汽車,帶走了最後一片落葉。高一鳴跟着唱了起來,像是若無其人。說實話,我覺得一點也不好聽,而且還聽出了一股土氣。唐亞飛忽然問我李丹寧,好聽嗎。我剛咬了一口饅頭,差點吐出來,不知道唐亞飛腦子是怎麼了,怎麼會問我這樣的問題,還有昨天晚上他嘲笑我的語氣我還沒忘呢,還沒找他算帳。唐亞飛見我臉漲的通紅,開玩笑道這就害羞了。

我喝了一口粥,壓壓驚訝,說什麼意思。唐亞飛說還能什麼意思,就是問你好不好聽。我不想和唐亞飛較真問你說呢。唐亞飛說高一鳴說好聽,我覺得好聽也沒高一鳴說的那樣好聽。這下該鄭榕榕驚訝了,鄭榕榕笑着說唐亞飛你知道你說什麼嗎。唐亞飛說知道啊,怎麼了,我問李丹寧好聽不好聽有什麼問題嗎。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這個問題,唐亞飛依舊追問,李丹寧,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說有那麼重要嗎,趕緊去喫飯吧,再不喫飯,一會兒你連口湯都喝不上,就餓着肚子吧。唐亞飛眉飛色舞的說你這是關心我嗎。我和鄭榕榕白他一眼,說隨便你。唐亞飛說李丹寧,高一鳴不去喫飯,我怎麼去喫飯,要不你喊他去喫飯,他去喫飯我才能去。

鄭榕榕說快去喫飯吧你,廢話不少。唐亞飛喊高一鳴去喫飯,高一鳴轉回身說不想喫。高一鳴站在座位上靠着後面高高的書望着旁邊的窗外。我想起一句話,不知道誰說的,你站在窗內,想看窗外的世界,站在窗外,想看窗內的世界。好像一扇窗戶把一個世界劃割成兩個世界,就好像一個南一個北,一個天一個地。

一曲完畢,高一鳴又去了講臺旁邊重複播放那首歌。唐亞飛沒有出去喫飯,高一鳴也沒有。鄭榕榕拿出了幾塊夾心餅乾給唐亞飛讓唐亞飛墊墊肚子。唐亞飛還挺講義氣,自己留了三塊,扔給高一鳴三塊。唐亞飛笑嘻嘻地問鄭榕榕還有沒,鄭榕榕沒好臉色說沒了。唐亞飛又厚臉皮的轉回身問我有沒有零食,我剛想說沒有,就算沒有也不給他喫。唐亞飛說李丹寧,我知道你那有喫的,拿出來分點,不能見死不救啊。

有時候,我拿唐亞飛一點辦法也沒有,有時候我真想撕爛他的嘴,讓他說話沒個輕重。唐亞飛見我不理他,眼睛滴滴溜溜地瞅我桌子。我特別坦蕩掀開桌子說,你看吧,什麼喫的都沒有。唐亞飛一看不說話了。

唐亞飛又喊高一鳴說一鳴我餓了,一起去小賣鋪買點喫的。高一鳴只好說好吧。高一鳴同唐亞飛一起去了學校小賣鋪。很快,兩人提着一塑料袋東西,有辣皮,有瓜子,還有冰激凌。唐亞飛笑着說以後冬天可以喫冰激凌了。我好奇地問唐亞飛不怕涼嗎,不怕肚子疼嗎。唐亞飛笑着說你怕我可不怕,你看哪個男生穿襖啊。

我說張海峯就穿襖,唐亞飛說他穿襖也是薄襖,只有你們女生怕冷,我們男生可不怕冷。我覺得不可思議男女溫度真的差別這麼大嗎。唐亞飛撕開瓜子袋,倒在鄭榕榕面前一堆,又倒在我桌子面前一堆,又給張海峯倒了一堆,三分四分的,一會兒就分完了。接着就聽見嗑瓜子聲,聽上去還挺熱鬧。

我傻乎乎說了一句,好像過年的感覺。唐亞飛笑着說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我家過年的時候可熱鬧了,各種各樣好喫的都有,除夕都不睡覺,直接熬到天亮,有時我去一鳴家過除夕,有時一鳴去我家過除夕。

唐亞飛每次都能提到高一鳴,我不由好奇問道,你家和他家很近嗎。唐亞飛說我們是小學同學,從小學到初中一直都是一個班,不是我在他家過年就是他在我家過年。唐亞飛吃了冰激凌吃了一半說不好喫,就丟到了垃圾袋。我想說他浪費糧食,可一想覺得自己多管閒事,也不好說什麼。唐亞飛說一鳴這個人別看他吊兒郎當的,其實人特好,不接觸的人不瞭解他,接觸多了就會改變看法。區長,一鳴真的不像你想的那樣不靠譜,你相信我說的話,他人挺好的。

我不知道唐亞飛爲什麼說這個,一時不知道怎麼接他的話。唐亞飛可能也沒發現我臉色刷的變了,繼續說區長,我覺得你人也挺好的,就是兇了點,要是不兇的話,也是一個安靜的女子。鄭榕榕笑了說,安靜的女子,你怎麼想到這個詞了,你是誇丹寧還是批丹寧。唐亞飛說當然是誇了,只是人無完人,誰還沒有個脾氣。

我沒想到唐亞飛會這樣評價我,爲擺脫尷尬,說你少喫點垃圾食品,喫多了不好。唐亞飛問我哪裏不好,我沒好氣地說去問老師,我也不知道。唐亞飛喊了一聲高一鳴說一鳴你少喫點垃圾食品。高一鳴明顯一愣,不知道唐亞飛爲什麼突然說這個,這明顯的不是掃興嗎。唐亞飛笑着說某人說的少喫垃圾食品。高一鳴好像心領意會知道唐亞飛說的某人指的是誰。高一鳴面無表情地說謝謝了。

教室裏循環播放高一鳴播放的那首歌,我真想問唐亞飛這首歌好聽在哪兒,聽着又土又俗。唐亞飛像是朝我炫耀,說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一鳴人還是不錯的。鄭榕榕問唐亞飛怎麼知道他說的某人和高一鳴說的某人就是一個人。

唐亞飛說,it is a secr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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