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小說--長女三十(104)

文/書蟲

晚自習,班主任照例巡視教室幾遍,走之前叮囑班長高一鳴管好紀律。此時高一鳴像一隻溫馴的綿羊,極其聽話。班主任交代好一切放心的回家了。

第一節晚自習極其安靜,第二節晚自習開始有了聲音,第三節晚自習大家完全放飛自我,尤其是晚自習最後十分鐘。高一鳴站在講臺上,用黑板敲了敲講桌說,還有十分鐘就下學,學習要勞逸結合,現在放鬆十分鐘,我給大家放一首好聽的歌。

話剛落下,教室裏響起了同一首歌,似乎大家早就猜到高一鳴會放這一首歌。高一鳴走下講臺,坐回自己座位。接着唐亞飛就喊高一鳴,一鳴你過來。高一鳴問什麼事。唐亞飛說有事說。高一鳴走到唐亞飛同桌旁邊說怎麼了。唐亞飛說沒事就不能叫你過來嗎。高一鳴唐亞飛左側同桌的書就要敲唐亞飛的頭。唐亞飛立馬伸手擋住說,難道你不想過來嗎看一看嗎,你自己不想過來,誰都叫不來你。高一鳴說滾。旁邊幾個男生也跟着瞎起鬨說,班長,要不你別走了,直接坐我們後排吧,我們區長還有我們這些人雙手歡迎。

我心想真噁心,馬屁精。高一鳴笑着說行啊,我坐你那兒,你坐我那兒。那個男生說班主任還不得把我劈死。高一鳴說班主任是個講理的人,不會亂來。那個男生又問我們後面有什麼好的,前排不香嗎,不僅學習好又是老師的寵兒。高一鳴說好有好的地方,壞有壞的地方。

唐亞飛起鬨道班長要不你和我換吧,你沒聽過一句話嗎,不是冤家不聚頭,既然你和我們區長是冤家,那也是歡喜冤家,說不定以後還能湊成一個好字呢。這下不得了,周圍的男生女生鬨堂大笑,我卻擡不起臉和唐亞飛辯駁。

高一鳴呵斥道,胡說什麼,我不要臉,人家女孩子還要臉,以後少胡說八道。唐亞飛說你倒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啊。高一鳴拿起書狠狠打了唐亞飛一下,唐亞飛笑的花枝亂顫。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捱到晚自習結束,反正覺得時間過的太慢,似乎有一萬年那麼久。我的記憶也僅剩這些,其他的全都忘了。

一放學,唐亞飛高一鳴一行人就走了。過了很久,張海峯輕輕推了推我的胳膊肘,低聲問你生氣了。當時,我只覺得自己特別冷,渾身都冷,冷的我牙齒打顫,舌頭僵硬,冷的我頭疼,冷直沁骨頭。我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我忘了自己的所作所爲,也忘了周圍。

回到宿舍,我就把自己埋在被窩,所有的被子蓋上,仍覺得冷,又把脫下的衣服棉襖全部蓋上,還是覺得冷。我感覺自己生病了,我害怕自己生病,每次生病總是很費勁才能治好。

整個夜裏,我都覺得自己迷迷糊糊的,像是做夢,又像是清醒,甚至還像回到了白天,感受到同學們齊刷刷的不懷好意的眼神。我覺得自己像一隻猴,被人耍來耍去,被人看來看去,被人指指點點,惹得周圍的人捧腹大笑。

我不喜歡這種感覺,非常非常厭惡這種感覺。

我是被張亞冉叫醒的,她見我一直沒起牀,以爲我太困了,直到大家都走了,我還躺牀上。那天張亞冉值日打掃宿舍衛生,正要鎖宿舍門時,擡頭一看就看到了睡在上鋪的我。她說她叫我起牀叫了好幾遍,平常我都是宿舍裏起牀最早的那幾個人之一,這次卻反常。張亞冉覺得不對勁兒,一摸我額頭竟然燙手。她嚇的急忙回教室找班主任,班主任卻一直沒去早讀。張亞冉只好找鄭榕榕幫忙,鄭榕榕一聽急忙跑回宿舍,她叫醒了我。我只覺得冷,像是掉進冰窟窿。鄭榕榕又跑回教室找唐亞飛幫。

那時學校裏還沒有醫務室,雖然學校在縣城,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就算送醫院也不知道怎麼送。唐亞飛找班長高一鳴讓高一鳴去找其他在校老師幫忙。晨讀時一般都是班主任去教室監督學生,畢竟不是初一學生,這個關鍵時刻,全靠自覺學習,班主任一般都管的不是很嚴。高一鳴去辦公室找老師,辦公室空無一人,去隔壁班找老師也沒找到老師。

大家都急得團團轉,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鄭榕榕說要不我去外面找醫生過來看看,丹寧燒的很厲害。唐亞飛說你別去了,還是我和高一鳴去吧。鄭榕榕看了看高一鳴,知道高一鳴和我有過節,擔心高一鳴不會按唐亞飛說的做。

鄭榕榕說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班長還得看着班裏,萬一班主任來了不好交代。高一鳴說還是我和老唐去吧,你在宿舍看着她。我知道附近有一個診所,我和唐亞飛跑着去,再怎麼說我跑得肯定比女生快。鄭榕榕問唐亞飛意見可以嗎。唐亞飛說就這樣吧,希望區長能挺過去這個坎。

據唐亞飛說高一鳴去校外找醫生的時候,跑的比兔子還快,那是他見過高一鳴跑的最快的一次,打破了高一鳴個人吉尼斯記錄。唐亞飛還說我那次發高燒,多虧高一鳴跑着找醫生,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醫生給我輸了整整六瓶藥水,高燒才慢慢下去。

鄭榕榕知道我不待見高一鳴,就說高一鳴是班長,他不幫忙誰幫忙。唐亞飛說你不懂就不要亂說話。鄭榕榕和唐亞飛爭執不下說,你不懂纔不要亂說話。我知道他們都是我的朋友,也是真心幫助我,急忙說不管是誰,我都要對你們說聲謝謝。可能他們無私的幫助感動了我,我沒有控制住自己在他們面前掉淚了。

有人說長大後的眼淚分爲兩種,一種是笑着笑着就哭了,一種是哭着哭就笑了。我覺得自己屬於兩者之間,又是難過又是高興,又是高興又是難過,說不出來的滋味,反正我覺得自己不再是一個人,好像有了家的感覺。我喜歡這種感覺,喜歡家的感覺。

唐亞飛不適時宜地說了一句話,李丹寧,醫生說你受到了驚嚇才發燒的,你是不是被不乾淨的東西嚇住了,我們那邊有溼婆專門看這個,要不我帶你去看看。鄭榕榕瞪了唐亞飛一眼說,你別嚇唬丹寧,本來丹寧好了,要是你把她再嚇住了,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唐亞飛嘀咕一聲說,我說的是真的,我小時候就被嚇出過高燒。

我不知道我該不該和高一鳴冰釋前嫌,仔細想來,我們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只是一開始,我們從誤會開始的,從互不理解認識的,好像這是一個糟糕的故事。

我本來想讓唐亞飛代我向高一鳴說聲謝謝,可又覺得自己過於敏感,顯得自己小氣,矯情,索性就算了,如果碰到合適機會,再對他說謝謝吧。

班主任知道這件事後,在班裏點名表揚了班長高一鳴。高一鳴還像以往那樣看上去玩世不恭,吊兒郎當。從那以後,大家都不亂開我和高一鳴的玩笑,唐亞飛也不再在我面前提高一鳴。

張海峯又買了幾盒新磁帶,說有空讓我聽聽。每次聽歌之前,我都要先看磁帶裏的歌詞再聽歌。我看到那行字體:2002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時候來的更晚一些,停靠在八樓的二路汽車,帶走了最後一片飄落的黃葉。我看了一下歌名叫《2002年的第一場雪》,原來是刀郎唱的。我好奇地問張海峯這首歌好聽嗎,是不是男生都喜歡這首歌。

張海峯說好聽也說不上好聽,但是有一種味兒,一種悲涼的味兒。如果說我聽完這個答案,內心沒有一絲波瀾,那絕對是謊話。我等着張海峯迴答另一個問題,不由想起高一鳴在教室裏循環播放這首歌。張海峯說可能這首歌一開始聽不好聽,多聽幾次就會發現,越聽越好聽,越聽越覺得心酸。我想問張海峯你聽了幾遍以後也會覺得悲涼嗎,想了想覺得這是一個愚蠢的問題,便放棄了。

張海峯問我怎麼問這個,我說沒什麼。張海峯說好多人都說這是刀郎寫的他自己,刀郎還有另外一首歌也挺好聽,叫《衝動的懲罰》,你聽過嗎。我說沒有。張海峯說你可以聽聽,我說這是一首情歌嗎,張海峯一愣說,當然了,好像是寫給他妻子的歌。

我不知道該怎麼問張海峯,只好讓張海峯幫我找到《衝動的懲罰》,被張海峯一介紹,我非常想聽一聽。張海峯給我調到這首歌,說還有刀郎的一首歌可以聽聽。我說什麼,張海峯說《披着羊皮的的狼》。我驚詫地說什麼。張海峯重複一遍名字,真的不可思議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歌曲。我說這些磁帶上有這首歌嗎,張海峯說沒有。

也許是張海峯的原因,我對刀郎有了改觀,也許是高一鳴的原因,我對刀郎的歌改變了最初的印象。我知道一首詩代表一個人的內心,一首歌也是一個人的故事。可能我還沒體會到刀郎的情感,所以不管我怎麼聽都沒聽出背後的複雜情感,只是曲調聽上去真如張海峯說的悲涼,苦情,好像一個人歷經的情感故事,它是那麼坎坷不平,註定悲劇。

不得說那場雪讓我記住了2002年的第一場雪,讓我記住了刀郎,當然還有一個人。

關於這次月考,班主任說要按照月考成績重新排座位,這也就意味着名次越靠前,就有更多的選擇座位的空間。雖然每次我對考試都是又愛又恨,還好,爸媽從來不問我考試考的怎麼樣。不管考的多差,都由我一個人承擔。

考完試,三天以後成績就會出成績。這次週末之前,大家都要換座位,選擇新的同桌。雖然如此,有些人已經私底下說好和誰同桌,和誰鄰桌。我不知道該和誰同桌,也不知道該和誰鄰桌,只好聽天由命,隨遇而安。

也許我是一個戀舊的人,不管對什麼都戀舊,包括我的座位。別人都換了新座位,新同桌,新鄰居,而我依舊選的原先的座位,只是我周圍的人都變了。我左側的同桌變成另外一個人,鄭榕榕還在她原來的座位,唐亞飛還在我前排,張海峯往右移了一個座位,我的右同桌變成一個陌生人。張亞冉如願以償地和武小靜成了同桌,兩人更加密不可分。吳彤彤座位也往教室前面位置移了。

雖然我知道早晚會有這樣一天,但是我還是心裏不捨。後排換了新面孔,也留下了幾張老面孔。我和張海峯中間隔着一個人,起先沒覺得什麼,慢慢地我發現特別彆扭,每次想和張海峯說話的時候都像千里傳音。爲此,我不再和張海峯像以前那樣說話了。

似乎人一不說話,距離就拉遠了,不知不覺就遠了。不說心裏的距離遠近,就說從接觸的距離來看,確實比之前遠了。這讓我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像是風箏線說斷就斷,然後風箏飄向別處,線慢慢落在原地。

我的左側同桌是一個大胖子,而且完全超出想象,坐在那裏能把所有空間佔的滿滿的,不留任何空間。我的右側同桌也是一個男生。雖然我和他不熟,但是我知道他一點也不愛學習,看上去像是街上的混混,他總是以混黑道自居,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黑道里面一員,反正我從心裏沒辦法和他成爲朋友。

我左側的同桌留給我的印象特別愛睡,上一天課就睡一天,絕不含糊。他還愛熬通宵去網吧打遊戲,一打就是一個夜晚,身上總是散發出濃濃的煙味兒。我從來不覺得煙味兒好聞,我不喜歡煙的味道,更不喜歡這樣不好好學習,通宵打遊戲的同學。所以,我和他根本沒怎麼說過話。

座位一換,不知道爲什麼我感覺一切都陌生了,好像換了一個世界,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適應,該如何喜歡這樣的環境。我又不敢告訴班主任,更不敢告訴任何一個人。我怕告訴他們,他們笑話我,他們一定會說誰讓你考的名次差呢,要是考好了怎麼會那麼被動選別人選剩下的座位。這讓我突然懷念起以前的日子,懷念有笑有淚的日子。

週末放學回家,母親告訴我父親去了市裏化工廠上班,說是專門染色上料。雖然我學的化學知識不多,化學學的也不好,但是我知道但凡和化學有關,時間久了就會生病,特別損害身體,年輕時不顯,過了四十所有的病都跑上門了。我給母親說能不能換份工作,實在不行閒着,反正比去化工廠強。母親說化工廠裏工資挺高的,好多人爭着搶着要去,這還是父親的一個朋友給託關係留下的一個職位。我說那人肯定不是什麼好人,母親問我爲什麼這麼說,我說要是好人幹嘛讓我爸去那,那是要命不要錢的地方。

母親嘆了一口氣說,那又什麼辦法。

雖然家裏置辦了彈花機,軋花機,但是一開始生意並不好,沒人知道我家做這個,也沒有宣傳廣告。爲了緩解經濟壓力,父親就去了化工廠。我見母親泡了一大盆的衣服,水裏散發着化學的刺鼻味兒,水裏的顏色也早已變成混濁色。我心裏很是難過,卻又不能改變什麼。

我總是在難過的時候,想起林凱,心想要是他知道我現在這樣一定會安慰我,鼓勵我,也會給我講笑話逗我開心,讓我看到世界還有一道陽光溫暖我。轉念一想,我纔不會告訴他我的窘狀,更不會在他面前訴說我的難過。因爲我不想看到他爲我難過,不想給他增添煩惱。

我偷着把大盆裏父親泡洗的工作服洗了出來,晾在涼條上。可能洗的時候化工的味道辣的我的眼睛直流淚,一滴滴淚水都融進了洗衣盆裏。

在家裏把能幹的活都幹了,只爲能減輕母親的生活重擔,不讓母親那麼勞累辛苦。必不可少的就是摘棉花,冬天本該沒什麼農活,但是摘棉花卻永遠擺在面前。在家呆幾天就摘幾天的棉花,母親還笑着說我和妹妹都很了不起,竟然早早學會自給自足。

回到學校,我先回宿舍換下衣服,用洗衣服泡上,晚自習後再洗。進了教室,第一眼竟然和高一鳴的眼神相撞,我急忙低下頭走到自己座位。高一鳴的眼神很平靜,我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不是像高一鳴那樣平靜,生怕自己暴露出不該暴露的。班裏還沒幾人,沒想到高一鳴來的比我還早。

高一鳴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望着窗外,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孤單的樣子。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就遇見過。唐亞飛沒在教室,我猶豫着到底要不要向高一鳴當面說謝謝。

正當我邁出第一步時,唐亞飛忽然闖入門內。唐亞飛看見我笑着說喲,區長你怎麼來這麼早。我說早來也是來,晚來也是來,趕早不趕晚,你怎麼也這麼早。唐亞飛說我和你可不一樣哦。我說哪裏不一樣,唐亞飛說我去網吧上網,你去嗎。我說不去。唐亞飛說我猜你也不敢,像你這樣的女生怎麼會去網吧。我說那你爲什麼還去,你也可以選擇不去啊,不去也死不了人。

唐亞飛說給你說你也不懂,你聽說過一醉解千愁嗎,上網打遊戲就和一醉解千愁一個道理。我說一醉解千愁也不是天天一醉解千愁,也不是因爲一醉解千愁而耽誤正事,你現在的正事就是學習學習再學習,等你以後考上名牌大學想打什麼遊戲就打什麼遊戲,想什麼時候打遊戲就什麼時候打遊戲,可是現在不是上網打遊戲的時候,你實在忍不了,就等到考上重點一中上網打遊戲也行,也不是到了那時候,就不能上網打遊戲了,你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唐亞飛笑了說區長不虧區長,說話就像機關槍嘟嘟的,能打死一片人。我見唐亞飛又開玩笑,立刻嚴肅起來說,少打岔,你又取笑我。唐亞飛說區長你是個好人。我不懂唐亞飛爲什麼冒出這樣一句話,唐亞飛又補了一句,李丹寧,你是一個好女孩兒,以後誰娶了你誰有福氣,也不知道是誰造了八輩子的福娶到你。

我心裏很不是滋味,瞬間想到林凱,想到林凱也曾說過這樣的話。唐亞飛見我不說話了,以爲我生氣就說我沒開玩笑,我說的是真心話。我說不管是真心話還是違心話,我真的覺得現在不是上網打遊戲的時候,過了這個階段,考完高中,你什麼時候打遊戲不可以,要是錯過了這個階段,也許你會後悔一輩子,就算你想重新回到這一天也不可能了。

唐亞飛笑了笑不再說話。沉默幾分鐘,唐亞飛喊高一鳴說一鳴,還出去嗎。我立刻緊張起來,心想剛纔我說唐亞飛的話高一鳴肯定也聽見了。高一鳴說你說去就去,你說不去就不去。唐亞飛說要不我聽聽區長的意見。高一鳴說隨便。唐亞飛轉頭問我還去不去,我說真心話是別去,違心話是想去就去。唐亞飛說一鳴區長說不讓我們去,我剛想說我什麼時候不讓他們去了,高一鳴卻說那就別去了。

唐亞飛小聲說區長,你說的話比我說的話管用,一鳴聽你的不聽我的。我白了唐亞飛一眼說胡說八道。唐亞飛說李丹寧,我從來沒有佩服一個女孩子,你是我第一個佩服的女孩子,勇敢,正直,善良,就是有點兇,說實話這就是個性,我希望你永遠都是這樣,一輩子也別變。

我說謝謝你不吝誇獎,我變了怎麼樣,不變又怎麼樣,有什麼區別。唐亞飛說你要是變了,我害怕到時候我認不出你,還有一個人,也會認不出你。

我不吭聲了,唐亞飛說你肯定知道是誰,我不說名字你也知道。我說知不知道有什麼用,又不能考試多考一分,又不能讓我掙一毛錢,更不能讓我人見人愛。

唐亞飛說你要是用錢找我啊,也可以找他啊,他比我有錢,你可別小瞧了他,他家比我家有錢。我說呸,我嗑錢。唐亞飛說那你嗑什麼,我一時噎在那裏,過了幾秒說,嗑分數。

唐亞飛說看你實誠一人,給你指條明路,你就抱那個人的大腿就行,反正將來你要嫁人,他要娶媳婦,跟誰都是跟,還不如跟一個有錢人。

我說他有錢嗎,有多少錢,他家有錢是他的錢嗎,他家的錢他能做主嗎。

唐亞飛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是獨生子,家裏的錢都是他一個人的,想怎麼花就怎麼花,想花在哪兒就花在哪兒,絕對不會虧待你,他對你也有意思。

我急忙打住說停,越說越離譜,錢可買不來愛和尊嚴。唐亞飛笑了笑說,區長你太天真,我都沒見過你這麼天真的女孩兒。我被唐亞飛說糊塗了,唐亞飛說誰還和錢過不去,這個世界沒啥也別沒錢,沒錢都上不了學,娶不上媳婦,也會被人看不起。

我說以後我也不娶媳婦,你給我說不着這些。唐亞飛說那你得嫁人吧,沒錢你怎麼嫁個有錢人,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我說我沒錢就不嫁唄,那還不簡單,難不成我還求着他娶我,我做不到。唐亞飛說我說的你可以考慮考慮,他人真的不錯。

我忽然覺得唐亞飛的話變了味兒說,你什麼時候變成媒婆了,我聽說過女媒婆,可沒聽說過男媒婆。唐亞飛笑着說管它是男是女,只要是好事就行。

我權當一個笑話聽聽,一笑而過,心裏愈發覺得和高一鳴不是一路人。高一鳴家有錢,我家沒錢,我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窮人只能找窮人,富人也是找富人,這樣才能門當戶對,要不然自己沒那個經濟實力怎麼贏的人心服口服。

沒多久,鄭榕榕也來了。鄭榕榕一看唐亞飛坐在座位上學習,倒是嚇了一跳說今兒太陽從東邊落下去了,真是稀罕事。唐亞飛說你怎麼不說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我有你想的那麼差勁兒嗎。鄭榕榕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阿彌陀佛。說完我們三個哈哈笑了起來。

唐亞飛臉竟然紅了,說我真的那麼差勁兒嗎,我覺得自己又帥又酷又善良,多好一個小夥子,前途無量,前程似錦。我和鄭榕榕假裝吐了,鄭榕榕說快丹寧快掐我胳膊,我懷疑自己走錯教室了。

我和唐亞飛忍不住又笑了。

唐亞飛說從此以後我要洗心革面,從頭再來,一會兒出去理個髮,從頭開始。鄭榕榕說別,這樣就挺好的,再理髮就成禿子了,還沒四十就成大爺了。唐亞飛說滾,我就不會推成光頭,亮瞎你們的雙眼。

鄭榕榕說可以啊,有本事現在就去推成光頭。唐亞飛說大冬天的你想凍死我,你不想讓我活,我自己還想活。鄭榕榕說只要你敢推成光頭,我和丹寧就給你買一個帽子,代表你立志從頭來過。唐亞飛說君子一出駟馬難追。鄭榕榕說君子一出駟馬難追。

唐亞飛好像被我和鄭榕榕說的動心了,說老高,走,現在就走。高一鳴轉身問去哪兒。唐亞飛說去了就知道了。高一鳴問什麼事。唐亞飛說理髮。高一鳴盯着唐亞飛的頭三秒疑惑地問理髮,再理髮不就成禿子了。唐亞飛說別問了,你就說去不去吧。高一鳴說你不是說學習哪兒也不去嗎。唐亞飛說我說了去理髮,不是去上網打遊戲,只要不是上網打遊戲就行。高一鳴說那就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教室,我和鄭榕榕忍不住偷着樂。鄭榕榕說他要是推光頭,真的給他買一個帽子嗎。我說反正他沒說買什麼帽子,到時候我們就給他買一個最醜的,要麼就買一個最便宜的,就看他敢不敢戴。

鄭榕榕說先別說帽子,要是他推成光頭,那我真的佩服他。我說他推不推光頭倒是其次,如果他戒掉上網打遊戲,那我才佩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鄭榕榕說這有什麼難的,我說這可不是說的那樣,我們對遊戲不感冒,打不打遊戲都無所謂,但是對他們喜歡打遊戲的人來說,不打遊戲簡直要命,比戒大煙還難受。

鄭榕榕笑着問我你去過網吧打過遊戲,我說沒有。鄭榕榕說那你怎麼知道,我說沒見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咱們就等着看好戲吧,等着唐亞飛出洋相,想想都覺得開心。

鄭榕榕說丹寧,沒想到你壞起來蔫壞,看來你的外表太具有欺騙性。我被鄭榕榕說的不好意思,說沒事偷着樂唄,沒樂子還不能找點樂子解解悶。

鄭榕榕聽完,不由笑起來。

鄭榕榕、我和唐亞飛打的這個堵,不知道能不能成。說實話,我並不希望唐亞飛推成光頭,我只是希望他能以此時時刻刻警示自己,上網打遊戲有毒,比吸毒還毒。其實,我也不知道推個光頭能不能起到警示的作用,也許這就是急病亂投醫,恨鐵不成鋼吧。

我真的沒想到唐亞飛說到做到,當他頂着一道道亮光進教室時,我和鄭榕榕都傻眼了。下一秒,我和鄭榕榕相視一笑,差點大聲笑出來。更想不到的是,不僅唐亞飛光頭,高一鳴也成了光頭,兩個光頭在一起,那真的是萬衆矚目,我猜這絕對是他兩這輩子注視率最高的一次。

說實在的,唐亞飛一下推成光頭,我覺得特別不自在,準確來說,很是陌生,總感覺變了一個人。唐亞飛坐到座位上說我已經兌現承諾,你們什麼時候買帽子。我和鄭榕榕憋住笑,憋的實在難受,只好抹過臉偷偷笑。唐亞飛見我兩偷笑說,你倆要是失言,我就和你們急。我只好趴在桌子上點頭示意,鄭榕榕忍着笑說今天買也來不及了,明天買吧。唐亞飛緊追不捨地問明天什麼時候我能戴上帽子。鄭榕榕說中午我和丹寧就去買,還不行嗎。

唐亞飛帶着狠意說說到做到啊。果不其然,班裏突然多了兩個光頭,瞬間成了爆炸性新聞,大家紛紛採訪他兩發生了什麼。有人說他兩失戀了,有人說他兩錢掉了,有人說他兩中彩票了。我和鄭榕榕裝作若無其事,看來這個笑料一時半會不會散去。

靜下心來,我真想問問唐亞飛,高一鳴怎麼也推成光頭了,難不成他們內部被唐亞飛策反了。我正低着頭做練習題,突然桌上蹦出一個紙條,我看了看四周,好像沒人發現異常。我打開紙條,一看是唐亞飛的字跡,心裏不由放鬆下來,上面寫着我給高一鳴說了推光頭的原因,他說他也想推光頭,你能也給他買一個帽子嗎,回頭給你帽子錢。

這段短話,我反覆看了好幾遍,怎麼也看不出破綻,也看不出其他意思。我正想着要是給高一鳴買帽子,我該給鄭榕榕解釋。要是我真的答應幫這個忙,我到底是幫的誰的忙,是幫唐亞飛的忙,還是直接幫高一鳴的忙。如果說幫高一鳴的忙也沒什麼,畢竟他也幫過我一次,正好我和他兩清,我也不要他的帽子錢。反正買一個帽子也是買,買兩個帽子也是買,順手的事。難就難在鄭榕榕這裏,萬一鄭榕榕問起來我該怎麼說。

不想了,如果鄭榕榕問起來就實話實說唄,反正我不想欠別人的情,要不然睡覺我都不踏實,早還完早乾淨,省的牽腸掛肚。

當天夜裏,女生宿舍炸了鍋,大家都在說唐亞飛高一鳴光頭的事情,沒想到他兩成了大家的笑料,說不定也在男生宿舍也炸了鍋,畢竟一下多了兩個光頭,而且事先毫無預兆。

可能太高興了,很久沒有碰上這麼開心的事了,一下睡還真睡不着。一想到唐亞飛和高一鳴光頭,我就忍不住想笑。這樣一想,還蠻覺得瘋狂的,像是青春瘋狂的生長。

第二天晨讀時,班主任就發現了班裏的異常。班主任走到高一鳴跟前,在和高一鳴說什麼,接着就走到唐亞飛面前,問唐亞飛家裏是不是出事了。唐亞飛說沒有,就是想換個髮型。班主任說那也不能冬天推成光頭啊,那多冷啊,就算推光頭也應該在夏天。唐亞飛沒有說話,生怕班主任提出其他問題。

初中生除了學習,其他的都是祕密,祕密的生長,祕密的發育,祕密的交友,祕密的瘋狂。

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打破無趣的學習和生活。

還沒到中午,唐亞飛就叮囑我和鄭榕榕買帽子的事。我說我還沒給我爸爸買過帽子,這是第一次給男生買帽子,還不知道買什麼樣兒的。唐亞飛說你們買什麼我就戴什麼。鄭榕榕說要是買回來不合適怎麼辦,唐亞飛一聽急了,知道鑽了圈套說,那可不行啊,不合適接着買,買到合適爲止。

我和鄭榕榕像是心有靈犀一點通,說知道了。

中午一下課,唐亞飛就催我和鄭榕榕出去買帽子。鄭榕榕說那也得先讓我們喫過飯啊,不喫飯沒力氣走路,沒力氣走路就沒力氣買帽子。唐亞飛一聽急的一臉汗,差點哭出來說,我的祖宗姑奶奶,你們買完帽子回來,想喫什麼就帶你們喫什麼,這下滿意了吧。

我和鄭榕榕若有所思的說,乖啊,乖乖等姑奶奶回來哦。唐亞飛氣的說不出話來。

我和鄭榕榕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越想越覺得便宜了他們。明明他們推光頭,爲什麼讓我們給他們買帽子。想了想,想要回頭也不成了。我和鄭榕榕去了幾個地攤兒,一問真有賣帽子的。鄭榕榕想要買鴨舌帽,我想要一個老年人帽,就是那種能包裹耳朵極其保暖的棉帽子,下雪也能戴,絕對凍不壞耳朵。鄭榕榕笑着說實用是實用,就是缺少美觀,要是買這個,他會戴嗎,到時候還得再花一分銀子重買。我覺得鄭榕榕說的有理,只好放棄這個想法。

最後,我兩經過商量買了兩個帶絨的鴨舌帽,既美觀又保暖,就是比其他帽子貴點。鄭榕榕說先讓他請咱們喫飯,喫完飯咱們再給他們帽子,不能這麼便宜他們,好不容易逮着機會宰他們一頓,可不能錯失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說是不是忒狠了點兒。鄭榕榕說反正他兩有錢,不宰他們宰誰。我想也有道理。

買完帽子,我兩就回教室了。唐亞飛看見我和鄭榕榕回來,鬆了一口氣說,我的祖宗姑奶奶終於回來了,帽子買回來了嗎。鄭榕榕舉出雙手示意空空如也。唐亞飛又緊張地看向我,眼神巴巴的,別提多可憐。我笑着說看把你嚇的,兩個鴨舌帽,一黑一白,你看你們喜歡什麼顏色,自己選吧,其他的也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麼。說完,我就從身後拿出兩個帽子。

唐亞飛笑着說我就說你兩說到做到,不會坑我。鄭榕榕說這兩個帽子可花了我們兩不少,請客吧。唐亞飛說好說好說,只要帽子買回來喫什麼都好說。唐亞飛拿着兩個帽子快速走到高一鳴身旁,高一鳴選了一個黑帽子,唐亞飛選了一個白帽子。唐亞飛戲謔地說,你倆真會挑,這不是黑白無常嗎。

我和鄭榕榕忍不住笑了,鄭榕榕說難不成給你們買頂綠帽子,你們要嗎,地毯老闆說隨時管換顏色,只要不退貨。唐亞飛一聽臉立馬耷拉下來,說哪有送人綠帽子的。鄭榕榕說誰說不是呢。

唐亞飛戴上帽子,照了照鏡子,滿意地說帥,又回到了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帥哥。鄭榕榕白了他一眼說自戀狂。高一鳴喊了一聲老唐去喫飯。唐亞飛說她兩還沒喫午飯,我們一起去吧。高一鳴沒說同意,也沒說反對,只說了兩字,走吧。

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本來一個玩笑,沒想到他們當真了。唐亞飛見我兩不動,就說傻愣着什麼,一起去喫飯,走,去晚了,就沒好喫的了。我不想去,可能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高一鳴。鄭榕榕拉着我胳膊說走啊,錯過這次下次還不知道到什麼時候。

還別說高一鳴戴上黑帽子,立馬感覺不一樣了。沒戴帽子之前,兩人怎麼看怎麼像勞改犯,戴上帽子以後,精神和氣質立馬不一樣。尤其高一鳴本身就有一種玩世不恭的感覺,戴上帽子感覺更像謝霆鋒,本來他的輪廓五官都和謝霆鋒有些相似。

鄭榕榕和高一鳴也不熟,所以兩人也不說話。當着高一鳴的面兒,我兩也不好和唐亞飛開玩笑說笑話。結果四個人,看着像是三個人,總感覺多了一個人。至於誰是多餘的,我就不明說了。

唐亞飛問喫什麼,我說隨便,鄭榕榕也說隨便。唐亞飛說你們有忌口的嗎,沒忌口的我喫什麼你們也喫什麼,可以嗎。我沒想到唐亞飛這麼細心,這麼會關照人的情緒。唐亞飛見我兩沒異議,就帶着我們去了上次去的土豆粉的小飯館。

我們坐到一個角落,正好坐四個人。高一鳴和唐亞飛一排,我和鄭榕榕一排,唐亞飛和鄭榕榕面對面,高一鳴和我面對面。我剛要倒熱水,高一鳴說我來吧。唐亞飛去前臺點單,點了四份土豆粉,四個土豆雞蛋餅,還問喫不喫其他的。我和鄭榕榕急忙說夠了。

唐亞飛坐下來,想要活躍氣氛,笑着說都是同班同學,千萬別拘束,俗話說有權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唐亞飛不說還好,一說氣氛反而尷尬到極點。高一鳴假裝咳嗽一聲說,口渴了吧,喝點熱水。

鄭榕榕和我各自說了聲謝謝。

沒多久,唐亞飛說他出去轉轉看看有什麼好喫的,緊接着唐亞飛說桌,你和我一起去選選。鄭榕榕說走。我剛想喊鄭榕榕,還沒說出口,他兩就匆匆跑了。我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是無措,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爲了緩解緊張尷尬,我只好假裝望向別處。

高一鳴說謝謝你給我買一個帽子,這還是我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禮物。我有點不敢相信,卻只得強裝鎮定。高一鳴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聊,其實我不是那種人,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人。我剛想說他不是我想的那種人,可是我又不知道他是我想的哪種人。

高一鳴停下來喝了口熱水,看上去他也有些手足無措。我說你不用謝我,要說謝也是我該說謝謝,上次要不是你及時找醫生,說不定我也不能在這和你一起坐下來喫飯。他急忙說不不不,好像結巴了,一個不字一口氣說了好幾個。我被他逗笑了。高一鳴說你一笑我就不再緊張害怕,不知道爲什麼我特別害怕你,就像老鼠見了貓那樣,從小到大我沒怕過誰,你是第一個,而且還是個女孩子。

我說你的意思是說我是老鼠,你是貓。高一鳴又連說不,一口氣說了好幾個不。我說這下我們兩清了,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高一鳴一聽立馬急了,說你什麼意思。

我說我不想欠別人的恩,尤其是情。高一鳴臉刷的紅了,我沒想到別的意思,只顧着表達自己的內心感受,卻忽略了他的內心想法。他像是不相信似的說清了,兩清了,就這樣兩清了。我說是的,兩清了,誰也不欠誰的。

高一鳴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兩個人沉默着,各自端着各自的熱水杯,大腦空白一片,生怕說一句話都是錯的,做一個肢體動作都是錯的,做什麼都是錯的,反而不說話不動覺得踏實安全。

不知多久,前臺喊了幾聲56號,高一鳴站起來拿着號碼牌去領飯。他一下把四份土豆粉端了過來,我說我去拿筷子,他說不用我去吧。他拿了四個小勺子,四雙筷子,分給我一份。他見我沒動筷,說喫吧,一會兒就涼了。我說我去找他們,你先喫吧。說着我就要站起來,他撲通一聲也站了起來,那撲通一聲聽着碰了腿可疼了,他卻面無表情。我心裏都替他覺得疼,心想要是疼就說出來,千萬別裝。

我只好坐下,他纔跟着坐下。我想告訴他其實他錯了,不是他害怕我,有時我也害怕他,這種害怕不是那種害怕,我也說不清是什麼害怕,反正是一種害怕。我不知道該怎麼給他說,爲了緩解剛纔的尷尬,我硬着頭皮說你看上去很像謝霆鋒。高一鳴頭也不擡地說我帥還是他帥。我說你帥。高一鳴說哦。

我沒想到高一鳴會是這個反應,心裏不免打怵可能他不喜歡別人說他像謝霆鋒,可能不喜歡把他和謝霆鋒做對比,心裏大喊唐亞飛鄭榕榕趕緊回來吧,趕緊回來吧,太尷尬了,尷尬死了。高一鳴也沒再說話。

我不安地喫着碗裏的土豆粉,卻忍不住偷偷瞧高一鳴的臉色,看來糟糕透頂,得罪誰也別得罪他啊。我說我去找他兩回來,要不然涼了就不好喫。他說不用管他們,他們一會兒就來了。我忽然覺得高一鳴剛纔說的挺對的,我倆這輩子一定是死對頭,要麼他是老鼠我是貓,要麼他是貓我是老鼠,反正誰看誰都不順眼。如果班裏有人看見我兩坐在一起喫飯,肯定會說眼花了。

高一鳴一會兒就喫完了飯,我還沒喫幾口。我正不知道該怎麼辦,唐亞飛和鄭榕榕回來了。唐亞飛笑着說剛纔看見耍馬戲的,一看就忘了,幸虧鄭榕榕提醒我。我說趕緊喫吧,說着遞給他兩一人一雙筷子。高一鳴看上去有些不耐煩,好像不喜歡聽見我講話,我急忙閉上嘴。

唐亞飛和鄭榕榕兩人一邊喫一邊形容剛纔的熱鬧,還說喫完飯帶我們一起去看看。高一鳴說好,正好去看看。可能高一鳴在場,我就沒有食慾,沒喫幾口就喫不下去。唐亞飛剛想說話,高一鳴像是打斷他的話說,是不是不合你口味,喫的太少了,要不要喫點其他東西。我急忙說這就夠了,絕對夠了。高一鳴說你可不要和我客氣。我微笑着說要是撐的我走不動了,你揹我。高一鳴說這是你說的,可別反悔。

我立刻知道自己這個玩笑開大了,心裏暗自叫苦,心想這個火坑自己非要跳,這個痛就自己承受吧。高一鳴見我喫不下去說,是不是喫撐了。我點了點頭說是。他說那好,我揹你。唐亞飛和鄭榕榕假裝什麼都沒聽見,假裝我兩不存在,我輕輕用膝蓋碰了碰鄭榕榕,示意她說句話救場。

誰知鄭榕榕喫的像頭豬,只顧喫什麼都不管了。難道一頓飯就把她收買了?

唐亞飛和鄭榕榕喫完飯說喫飽了喝足了,走吧。我等着鄭榕榕站起來,誰知道高一鳴問是不是走不動了。我急忙說不是不是,我可以自己走路。我生怕自己出醜,尤其當着這麼多人。

唐亞飛和鄭榕榕走在前面,我想跟上鄭榕榕,好像鄭榕榕故意躲開我。高一鳴說你別追他們了,你追不上他們。我說你怎麼知道追不上。高一鳴說有句話不是說永遠也叫不醒裝睡的人。我小聲重複道永遠也叫不醒裝睡的人,我覺得這句話好像在說我自己。

高一鳴說你真的很討厭我,這一次他說話乾脆利落。我說不敢。他說不敢什麼,我急忙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覺得高一鳴故意捉弄我,只好說我不討厭你也不喜歡你。高一鳴臉有晴轉陰說,不討厭我也不喜歡我,這是什麼意思。

我說就是不討厭也不喜歡,還能有什麼意思。

高一鳴不解地問討厭就是討厭,喜歡就是喜歡,你說了相當於沒說。我只好說這些都不重要,誰都不能保證人人喜歡自己,就拿我說吧,我就知道有好多人討厭我,瞭解我的人覺得我挺好的,不瞭解我的人覺得我特別兇,唐亞飛就總是說我兇,其實我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兇。

高一鳴說我也覺得你有點兇,但是我發現你對別人不兇,唯獨對我兇。我想笑卻笑不出來,說有嗎,我怎麼不知道,我只對欺負我的人兇。

高一鳴說我們能做朋友嗎。我瞬間想到林凱,我覺得這個時候我不應該想起林凱,我記不清我對林凱說過這句話,還是林凱對我說過這句話,還是我和林凱從未說過這句話。反正林凱的影子總是不知何時何地就會突然冒出來。

我看向高一鳴,總覺得林凱就在我面前,可是當我清醒過來,我就知道自己又出現了幻覺,又想起林凱。不知從哪兒冒出一個響亮聲音,可惜你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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