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事事的週六

星期六,陰雨綿綿,院子裏還沒有落光葉子的梧桐和銀杏樹,高舉着明黃和暗紅的枝椏,點亮了暗沉的天空。

這樣的一天,正好試試我的柴爐。

裝在廚房裏的這個戴着烤箱和爐竈的柴爐,是我從網上挑選的,送到的時候,安裝工人卡里說,這太輕了,言下之意,它又小又不太牢靠。按卡里的意思,柴爐要大好一些,加木頭省事,他這樣說,卡里不知道,我就喜歡給柴爐添加木頭的感覺,小時候玩火,大一點幫着大人燒好煤爐都是我喜歡乾的事情。

我今天要用我的火爐了,我對家人宣佈。

把柴爐點起來,要它從早燒到晚,我要那溫暖的爐火將廚房烤熱,我要一整天都呆在我的暖烘烘的廚房裏。家長從穀倉裏擡了一大袋木頭進來,這是我上週三從超市買的,我們訂的八個立方的木柴,要下個月初才能送到。

我將各種豆子和米麥堅果混合在清水裏,放到柴爐上去,有什麼比一碗冬天的粥更暖胃呢?聽着水和種子們在鍋裏唱着歌,我又將土豆洗也不洗整個放到了柴爐的烤箱裏,很快,土豆的深厚的香味飄了出來,柴爐上的水燒開了,我將春天在自家院子裏採的地面常春藤的紫花泡了茶,用的是上週剛剛從意大利買來的瓷壺,買的時候好心且熱情的售貨小姐告訴我這是拿來裝沖泡好的咖啡的,我心裏想的卻是用它來裝我的花草茶,這樣小口小嘴大肚子,正好。

這樣的無所事事的星期六,守着我的溫暖的柴爐,每隔一小時左右要給它喂一塊三十公分長的木頭,但它也用它溫暖的肚子烤香了土豆,煨軟了八寶粥,還有什麼可以讓它表現一下的呢?我想起了好不容易買到的豆腐乾,切成片碼在烤盤上,簡單地灑上奶酪,放進去烤了。

怎麼這麼香,家長在門口問道

我將烤得又香又軟的豆腐乾拿出來,挑了二塊,淋上粘稠的意大利黑醋,好喫,家長說,再來二塊。

我看着這蓋着白軟奶酪的豆腐,心裏想最近真的迷上了用各種奶酪燒菜,昨天用乾酪和櫻桃酒蒸了新鮮的扇貝,家長就說非常好喫,法國有幾百種奶酪,夠我實驗的了。這樣的豆腐奶酪小食搭配香草茶,又渾濁又清明,別有風味。

一早起來的寫字任務已經完成了,早餐已經結束,廚房裏只剩下了我一個人,開始戴上耳機聽書,好久沒有聽書了,今天選的是小仲馬的茶花女,也許是這樣的天氣適合聽這樣的小說,一開頭小說就吸引到了我,聽那個深沉節制的男聲娓娓道來,講述一個奇女子的故事,這世上多少神奇的女子呀,耳朵裏聽着,心裏感應着,頭腦裏卻想起我的下鋪來,想起幾十年前那些夜晚,她用她軟綿溫和有一點點遲疑的聲音給我們一個宿舍的女生講故事,講紅與黑,講茶花女—-

現在我的耳邊又響起了茶花女的故事,只是是一個陌生而好聽的男聲,我在這個紅與黑,還有茶花女的國家,卻想起了我的少女時代的故事,我們那個時候多麼鮮活啊,親愛的薇,你說想起來就好想抱抱那個時候的我們,而我,現在卻好想你,想起你那被燭火映紅的美麗的臉,想起你對我的溫柔的包容,靜靜的守護。

有的女子,無論何時,無論何處,她在,永遠就像五月的微風,總是那麼相宜,總是那麼妥當。你把她介紹給任何人都覺得那麼體面,跟她在一起,無論面對乞丐還是面對國王都那麼得體。

有的人很早就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樣子,有的人要很久才明白人生的機緣。

我漸漸聽不見耳機裏的男聲, 看見窗外落光了樹葉的紅果正探頭,也看着我,拿着剪刀,沿着落滿樹葉的園路,剪了一點紅果,順便撿了一張沒有黃透的銀杏葉,洗了洗丟在我的杯子裏,看着少了點什麼,又順手放了幾粒枸杞子。

想起美好的人,就會去做美好的事情,這慵懶的週六,雖然天陰,家裏和心裏都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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