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五)

初夏的坡頭村,瓦蘭瓦蘭的天空飄着幾縷白雲,幾隻黃雀在土坯牆頭上嘰嘰喳喳的叫着,幾個小孩兒推着幾個破自行車圈在街道上瘋跑。

肖美娟今天刻意打扮了一下自己,走進了青磚蘭瓦的萬家大院。院子靠近花圃的一側栽着幾棵石榴樹,紅豔豔的石榴花,美美的點綴在綠葉之間,盡顯嫵媚與嬌羞,此時的金鳳正蹲坐在樹下洗衣裳。

“萬嫂,俺串門來了!”

金鳳扭頭看了一眼,又繼續洗她的衣服,頭也不擡的問,

“啥風把你吹過來了。”

“西北風,要是東南風還不早把俺吹到王家窯去嘮!”

肖美娟說了一句俏皮話,馬上進入了正題。

“我說嫂子,咱家萬梅也二十了吧!”

“二十一了,咋啦,給我姑娘介紹對象?”

“這回讓嫂子猜對了,我手上正好有一戶人家,喫香的很嘞,媒人都想把人家門坎踩破了,一家子商品糧,誰家姑娘嫁過去爹媽也都會跟着享福啊!”

“是誰家呀,看你把人家說的美的!"金鳳迫不及待的問。

“他爸就是在縣委工作的吳喜貴 ”

“你說的就是他兒子醜瓜唄,你稀罕讓你姑娘嫁給他 。”

“我可想嘞,可俺娃還在上學  ,不上學,我還真有心 。”

“喲,喲,喲,這話當媽的咋能說出口。”金鳳撇了撇嘴 。

“人家可是家裏有車,城裏有房 ,不像咱村裏人整天價面朝黃土背朝天,一年到頭不掙錢 。你也得替咱姑娘想想啊 ,咱可不能讓姑娘在山窩窩裏受一輩子罪啊。畢竟人家吳全還挺身救過你家萬梅,你就考慮考慮吧 !”

肖美娟兒一邊站起身來,一邊說道:

“我也要走了,這事兒也是孩子的終身大事 ,回來跟梅子商量商量 ,畢竟現在都講究什麼婚姻自由 ,這我還不是爲咱閨女好哇 !”

萬梅獨坐閨房 ,呆滯的目光充滿了無助和失望 。在他爹萬三眼裏,他就是換取身份和地位的籌碼 ,在孃的眼裏 ,就是爲了讓女兒能離開坡頭村 ,離開這片黃土地 ,更不想讓女兒陷進莊稼地裏苦熬一輩子 ,她深深地知道莊稼人的苦 。

萬梅想的卻是擁有自己真正的愛,真正的幸福。她想到了和自己從小青梅竹馬的逸飛哥。高高的鼻樑,戴着一幅眼鏡,看上去特別有文化。她是被逸飛身上的書生氣深深地吸引住了。想着,想着,淚珠不由的從臉頰上滑落了下來。“不可能,不可能,人家現在是大學生,怎麼會和一個村姑結婚呢?”

她腦海裏又浮起了以前的畫面,那是萬梅上小學的時候,揹着媽媽親手縫製的新書包,拉着逸飛的手蹦蹦跳跳地向學校跑去,有幾棵大柳樹浸在大水泡子裏,幾隻黃黃的小鴨子盡情的在水面嬉戲,北面是生產隊的飼料室和牲口棚,偶爾傳來幾聲老牛哞哞的叫聲,西邊是打麥場,打麥場邊上有兩棵上百年的老楊樹,光滑明亮的場院,金黃的麥草垛,他們捉迷藏,翻筋斗,那裏曾是他們兒時最美的樂園,兒時那咯咯的笑聲依然悠悠地還盪漾在耳畔。

想着,想着,萬梅完全沉浸在美好的回憶裏。瞬間的美好一會又讓萬梅嘟起了嘴巴。她想到了醜瓜,想起了上次的出手相救,確實地從心底裏感謝這位本村大哥。事情歸事情,感情歸感情。可是一想到那小三角眼兒,心裏就不咋得勁兒,少女平靜的心,被一顆無端飛來的石子攪地亂亂的,人一旦走進了壞情緒,就好像鑽進了死衚衕,咋也走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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