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那一場跑步

[別樣生活,萬卷書萬里路]2021年11月18日,週五,雨,連續1000天閱讀日記第617篇。


2021年11月17日。按照最近的跑步計劃,是十公里跑程由跑一休一進入跑二休一的進階階段了。11月15日是休息日,11月16日跑了十公里,那麼,17日自然也是跑步日。

然而,早上八點二十有課,再加上老天似乎一直在淅瀝瀝淚水漣漣,戶外運動的塑膠操場顯然不適合,而我,已對塑膠操場形成了依賴。所以跑步的計劃暫時擱下了。

但,即使只是作爲一名跑渣,對於自己的跑步計劃還是跟所有跑者一樣會念念不忘的。

於是,一直在思量着選擇一個合適的時間段去完成這個計劃。

午飯後照常午休。當我躺在牀上的時候,想起自己還有一些急需買的東西需要買,於是,就拿起手機開始尋找。

這一拿起手機,淘寶京東四處尋找,不知不覺,一個多小時就這樣過去了。待我驚覺時間飛逝,而我還只是買了一兩件小東西時,已是快三點了。

我的心竟立馬生疼起來:如此寶貴的時間,我似乎讓它們白白浪費掉了。

於是,立馬扔下手機躺下。

然而,過了睡覺時間,更何況,還加上虛度了光陰之後的半絲內疚,這種感覺,是最消耗心理能量的。自然,無法入睡了。

索性乖乖起牀。

自然是進書房。

最近書房裏有一摞摞的新書。每一本都是我迫不及待想要讀的。當然,每一本其實都是大部頭,都需要足夠的時間。而我,最近總是有許多瑣事纏身,能呆在書房的時間實在有限。未免生出無限遺憾。

但,路總要一步一步的走,書也得一頁一頁的來讀。

慢下心來讀了幾十頁。那顆躁動不安的心似乎終於靜下來了。

於是,四點半,拿起水壺,前往操場。

我發現,跟閱讀與寫作同理,跑步也需要一顆安靜的心。因爲,與我而言,幾乎所有的跑步,也都是一個人的修行,是跟孤獨的自己的對話。如果心裏有事,雜念叢生,心浮氣躁,腳步便也凌亂,只想三下五除二,便解脫這個過程,跑步於我而言也變成了一種折磨而不是享受。這樣的跑步,便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是我委實不願意的。畢竟,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堅持,靠的並不單純是意志力,更多的是跑步帶來的心流,是那種極致的享受與快樂,是一種巔峯狀態的自豪與力量感。對,一種由內而外的自豪感,正像我剛讀到的那本《遊戲改變世界》的書裏所言,自豪感,是“穴居人神經路線”。自豪這種情感最初讓人產生了離開洞穴、征服世界的慾望,它是一種克服挑戰、贏得戰鬥機會、擊潰危險的渴望。它是。我們能體驗到的最有力的因神經化學物質釋放而產生的快感之一。它涉及大腦獎賞迴路的三個不同結構,包括中腦多巴胺中心,這是跟獎勵及上癮最典型相關的地方。

因跑步而帶來的自豪感,讓人上癮,讓人沉迷,讓人幸福叢生,讓人樂此不疲,讓人慾罷不能。這是內部獎賞,跟外界的表揚讚美豔羨全然無關。跟金錢等外部的物質獎勵不同,它纔可以產生真正持久不衰的動力。

慣常的八分鐘熱身以後,開跑。

下午四五點的操場,是屬於學生們的。警院學子,未來的人民衛士,體能訓練是非常重要的功課。

到處是孩子們藏藍色制服年輕的身影。我本想轉道另一個人少的操場,然而覺得既來之則安之,操場這麼大,總有一塊可以屬於我的地兒的。

挨着最裏邊跑。

一邊跑,一邊打開聽書軟件。今天聽的是《張愛玲傳》。

講書人那動聽的男中音從這個小小的握在手裏的長方形小盒子裏娓娓流淌出來,帶着磁性,帶着慰藉,帶着熱切,也帶着能量。我的心,隨着這年紀輕輕便名滿中華的極富個性的才女的人生在跌宕起伏着。

我聽着愛玲說,出名要趁早。於是,她在中學畢業時寫下的人生理想是:“我要比林語堂還出風頭,我要穿最別緻的衣服。周遊世界,在上海有自己的房子,過一種乾脆利落的生活。”

她最嚮往的生活方式是四個字的:乾脆利落。

至於什麼是乾脆利落的生活,她似乎用自己的一生做了一個詮釋。

她不做家務,不關心人間瑣事。懷孕了也不要孩子,最喜歡住的地方是公寓,大抵是因爲公寓可以隱藏自己。晚年的她,幾乎不跟任何人聯繫,不讓別人能找到她。她似乎信奉赤條條來又赤條條去。但,她是矛盾的,她留下了那麼多文字,甚至被評論家說,除了曹雪芹以外最偉大的小說家。而文字,其實比孩子還更能永存世間。她的肉體的基因隨着她徹底消失,但她精神的基因似乎因爲她的文字長存。

她的文字頗能激盪人心。讓操場奔跑的我內心波瀾起伏。有一段她寫自己逃離她的家庭的文字讓我驚覺才女不愧是才女,妙筆能生花。她說:“沒有風,只有陰曆年左近的寂寂的冷。街燈下只看見一片寒灰,但是多麼可親的世界呀!我在街沿急急走着,每一腳踏在地上,都是一個響亮的吻。”

每一腳踏在地上,都是一個響亮的吻。這句話打動了我,我也試着,讓自己想像,每一腳踏在地上,踏在柔軟的塑膠上,似乎是我的還算輕盈的腳步在跟大地親吻。似乎,大地是慈愛的柔和的寬厚的母親,一如人世間的大部分母親。而我,哪怕已經四十多歲,始終不過是一個孩子,一個被大地母親擁在懷裏的,被她呵護着的大孩子。雖一事無成,只落得年歲虛長,卻被接納被溫柔以待。

這麼一想,我竟有些許的感動。

我本是文學青年。對文學的熱愛,是我骨子深處的。

曾記得,這周給青年學生上課,跟他們細細娓娓且充滿激情道來:這一生,倘若想過得還算平靜,還算幸福,似乎有幾個東西是我們少不了的,不管是十歲二十還是四十八十歲,那是,哲學的高度,心理學的深度,文學的溫度,史地的廣度……

嗯,文學的溫度,實乃必不可少,就像人必須喫五穀雜糧生命才能繼續在這人世間行走跳躍一般。這生命倘若沒有37度上下的恆溫,倘若失溫,便是心臟停止跳動之日。作爲跑者,我是這兩年才知道失溫這個詞語並深知它的可怕之處的。今年的那個甘肅“白銀景泰“5·22”黃河石林百公里越野賽,就因爲天氣原因導致失溫而從而使得21名頂級越野跑的跑者不幸離世。

文學,讓我們哭讓我們笑讓我們跳,文字的治癒力,在文學裏有了更明顯的體現。相比嚴肅的科學,高高在上的哲學,它的溫度,有時會讓人產生如生活在溫暖的母體羊水中的感覺。那種感覺,是我們離開母體後一輩子念念不忘、無數次午夜夢迴的地兒,是我們終生尋尋覓覓的地兒。

想到這兒,我怎麼,突然有淚湧上眼角?

我還在跑着,天幕,漸漸拉上。太陽也是累了吧?日復一日的辛勞,也是需要休憩的,回到它的家園去,重整旗鼓,明日再來把光輝散播人間。

這世間的生命,一切生物,誰不是勞累辛勞的呢?

我自然也是。

但,祈盼着的,是辛勞之後,有所得有所獲。

非我貪婪。

然而,回想過往種種,回想每一寸光陰,我有多少虛度?

不敢趟回記憶的森林深處。那裏,表面的虛假的繁華背後,其實是荊棘塞途,是荒蕪一片。是最寶貴的光陰的虛度,是無聊落寂的蕭索。

思慮至此,突然大哭。

黑夜將近,學子們已然離去,偌大的操場,唯有點點教學樓的燈火灑過來,給我一個獨屬於我的角落和空間。我有了那種很想大哭一場的衝動,在這無人的黑暗的操場,我終於,一路奔跑一路淚水肆掠。甚至,我讓自己哭出聲來,因爲,此刻我與自己對話,我深刻的理解了我自己,我感受着自己的情緒的釋放。

想起自己有多久沒有哭過了?怕是有很多年了吧!

我怎能想到,我竟會在這樣一個夜幕低垂時,在無人的操場,在我的腳步奔跑時,有這樣一場猝不及防的哭泣呢?

這一切,還是因爲文學,因爲張愛玲,她的文字,是觸發器。

哭完了,接到電話,是父親打來的,問我,什麼時候回家喫飯。

我平靜下來,回覆老人家:跑完步就回來。

回家,家裏有溫熱的可口的飯菜,有我最愛的人們在等待。一如文學的溫度。

在跑步回家的路上,我跟自己說,且讓我停下那些奔忙,那些功名利祿的誘惑,我得,重拾文字,重拾自我。

於是,這一場跑步,也是一場自我對話,一場孤獨的修行,一次心靈的慰藉,讓我再一次難得的在心靈深處與自己相遇!

值得記錄的一場跑步。

跑步豈止是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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