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地府深淵的老嫗
人間七夕節,雪兒帶着萱萱進行乞巧。
兩個穿着新衣的少女,在茶館的小庭院向織女星乞求智巧。從穿針引線驗巧,到做些小物品賽巧,最後擺上些瓜果乞巧。
雪兒把家鄉的習俗一一講解給萱萱聽。
比如節日到來之前,姑娘們就預先備好用彩紙、通草、線繩等,編製成各種奇巧的小玩藝。
還有將谷種和綠豆放入小盒裏用水浸泡,使之發芽,待芽長到二寸多長時,用來拜神,稱爲“拜仙禾”和“拜神菜”。
從初六晚開始至初七晚,一連兩晚,姑娘們穿上新衣服,戴上新首飾。
一切都安排好後,便焚香點燭,對星空跪拜,稱爲“迎仙”,自三更至五更,要連拜七次。
拜仙之後,姑娘們手執綵線對着燈影將線穿過針孔。
如一口氣能穿七枚針孔者叫得巧,被稱爲巧手,穿不到七個針孔的叫輸巧。
七夕之後,姑娘們將所製作的小工藝品、玩具互相贈送,以示友情。
講解完畢後,雪兒給萱萱送了一個Tiffany的Elsa Peretti系列鉑金 Diamonds by the Yard手鍊。
它幽幽的藍色,在萱萱白皙的手腕上,顯得非常好看。
小小的庭院裏,看着兩個少女,一個明媚靈動,一個成熟幹練。
偶爾還傳來兩人銀鈴般的笑聲。此情此景,配着如水的月光,我和惺龍面前的龍井都變得格外的清香。
萱萱突然天真地向雪兒發問:“雪兒姐,七夕是中國情人節的話,你說得到織女的祝福,就能得到愛情的祝願,那愛情是什麼?”
雪兒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片刻後,雪兒摸着躺在她腿上,在數星星的萱萱的頭。
她回答到:“愛情大概就是你想一直和那個人待在一起,無論之後發生什麼,都要在一起。”
“那我要一直和惺龍,軒大大還有雪兒姐一直在一起。”
萱萱看着天空織女星的方向,堅定說到。
“傻妞,這不是愛情。等你長大了,你就知道了。”雪兒寵溺地拍了下萱萱的額頭。
萱萱突然想到什麼,直接起身向着惺龍走過來。
“龍哥,織女真的那麼厲害麼?雪兒姐希望和軒大大一直在一起,我們能讓半神界的織女們祝福雪兒姐和軒大大麼?”萱萱直爽地表達着她的需求。
我和雪兒尷尬地看了一下對方,無奈地笑了下。
“還有,我也要愛情。”
萱萱一本正經地對着惺龍補充說到。
惺龍本來含在口中品着的龍井,直接噴到我臉上。
雪兒見狀忍笑,趕忙從包裏拿出手帕,過來給我擦乾臉上還有身上的茶水。
惺龍整理了一下剛剛的窘態,然後環視了一週,對上萱萱祈求的目光。
他指着指着庭院門口,對我說:“你,出去!把門口掃乾淨,不要讓我看到一片垃圾。”
最後說“垃圾”兩個字的時候,我明顯感覺他就是在罵我。
欲加之罪,我招誰惹誰。
哎,我只能乖乖拿起掃把,徑直走向庭院門口。
雪兒跟在我的後面,邊走邊憋笑,眼淚都快憋出來了。
我拿着掃把故意大力的掃到裏面也可以聽到,作爲抗議。
黑暗中,一個帶着面紗,步履蹣跚的老嫗,拄着柺杖向我走來。
她身上散發着一種不和諧的壓抑氣息,直覺告訴我,她一點不是人間界的人。
靠近茶館,看到我,她用蒼老又帶着疲憊的聲音問到:“惺龍大人在麼?我有事要求他幫忙。”
我一回頭,惺龍已經不知何時,站在庭院門口,習慣地扶了扶眼鏡,有點驚訝地說:“地府深淵的人?這可不常見啊。進來再說吧。”
萱萱和雪兒扶着老人,進到了茶室中。
我們沒有說話,安靜地看着老人,她反而有點不安和自卑的感覺,這種少女的緊張,和她老態龍鍾,皺成一團的的樣子,這就是我覺得不和諧的地方。
惺龍:“有趣,年輕的靈魂,年老的軀體。我所知道的地府深淵,好像沒有你這一號人物。”
老婦人:“我是地府深淵裏孟婆一族的人,我叫香香。我族搬離人間界後,人間界的生死輪迴,就交給了自然選擇。地府深淵在半神界,更多是承擔關押犯罪的半神,類似人間界的監獄。相關的罪神罪仙,審判完畢,都是由地府深淵負責拘留和進行改造。冥界的神都比較封閉,您自然是沒見過我的。”
面前這位叫香香的老婦人,突然激動地有點咳嗽。
萱萱遞上一杯茶,安撫她不要着急,慢慢說。
香香:“我們孟婆一族,在人間界的時候,最厲害的就是孟婆湯,有着讓人忘卻前世紅塵的能力。到半神界後,我族無需管理人間的事務,只能配合着半神界執法隊,在刑事審問中,用改良了孟婆湯,做出了吐真劑。同時地府好多著名的飲料,比如百事可悲、喜喪喪等,都是我族的產業。我族也算是地府後起的名門望族。”
香香又咳嗽了起來。
孟婆一族算是地府裏最近風頭正勁的一羣人。
他們人丁並不興旺,可是族中女子都極其善於熬湯,還有研究各種藥劑飲料。最近還因爲幾款爆款飲料,賺得盆滿鉢滿。
惺龍仔細看着眼前的香香,她身上的孟婆之力有溢出的狀況,這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斷定,香香的背景絕不簡單。
半神界里人的衰老極其緩慢,連蘇妲己這樣的老怪物,都沒有老到和香香現在這個樣子。
當然也和個人修行有關,長生之法或者特殊的駐顏術,在半神界也不是沒有。
惺龍:“把手給我,先別說話,我看看你發生了什麼。”
香香伸出了枯槁的手臂。
出於好奇,惺龍動用了自己探測仙體的能力,往香香經脈裏輸入自己的神力,稍稍測了一下,發現香香體內的孟婆之力,非常渾濁。
香香的靈魂深處還有一個聚源的子法陣,和某個母體法陣隔空產生共鳴,不斷堆砌香香體內的孟婆之力。
同時,惺龍在探到香香生命本源的時候,一股古老而威嚴的禁忌力量在抗拒他的探測之力。
惺龍想試試全力破開這個禁忌的力量之時,直接被反彈出來,還震傷了自己。
“有趣。”
惺龍擦了擦嘴角的鮮血說到。萱萱看到突然惺龍受傷,馬上阻止他繼續下去。
一個人天生的神力應該是渾圓一體,非常通透的,每一族都有自己的侍奉的主神。主神的神格力量是分散在對應族人身上的。
香香體內孟婆之力的渾濁程度,說明有人在用密法強行提升血脈的力量,以獲得更接近主神的能力。
她衰老不是自然現象,更像是一種血脈濃度過高,類似返祖所帶來的一種副作用。
這種渾濁的神力堆砌,惺龍似曾相識,只覺得一股噁心的感覺湧上心頭。
“也許,他真的還活着。”惺龍若有所思地念道。
2、被詛咒的愛情
香香把一張照片,顫顫巍巍地從包裏拿出來,遞給我們。
照片上的女生,有着好看的梨渦,扎着高馬尾,雖說不是很漂亮,可是也有一種鄰家女孩的清純可愛。
在她的身邊,還站着一個劍眉星目,帶着少年氣的帥氣男生。
香香:“不瞞諸位,我是孟婆湯料研究室的產品開發的負責人。在半神界,我真實的年齡也就24歲而已。也是最近才變成現在這副樣子。這就是我之前的照片。”
“這是你?”
我不可思議地看着照片,又看看面前皺得像舊報紙一樣的老婦人。
我在萱萱和雪兒惡狠狠的目光中,知道自己這個疑問句傷人,連忙開始道歉。
香香說:“沒事,我沒那麼敏感。”
香香:“因爲玄奘入世,自由戀愛開始被半神界所接受。
天神與冥神年輕一代之間,終止已久的交流,在愛名義,共同舉辦了第一屆鵲橋大會。
作爲冥神的孟婆企業代表,我遇見了天界的一個我的丈夫,他叫吏夜。
也就是照片中的那個男生。他高大帥氣、睿智聰明又待我和善,我們很快就進入熱戀,一段時間後,就決定結婚。”
談到婚禮的時候,香香蒼老的臉上,還是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香香:“作爲天神和冥神代表性的聯姻,我們得到了來自雙方賓客的祝福。洞房花燭夜後,一早起來,我就變成這樣的樣子。同時,我的丈夫吏夜,只要靠近我一定範圍,腳踩到哪裏,那裏就會生出荊棘,刺破他的雙腳,鮮血滿地。我們愛情,變成了一種詛咒。”
惺龍若有所思地看着香香,而萱萱和雪兒則是一臉的心疼地看着香香。
香香開始低聲啜泣說:“吏夜知道我十分珍惜容貌,爲此,他打破了家裏所有的鏡子。
所有打不破的鏡面,他用白布蓋了起來,怕我看到自己的相貌傷心。
他自己每天忍着被荊棘刺破雙腳的疼痛,陪着我。可是,這卻是悲劇的纔剛剛開始開始。”
“從我開始變成醜陋不堪老嫗,族內年輕的女孩,也陸陸續續開始發生和我一樣的情況。
族長用了很多辦法都無法破掉這個詛咒一樣的連鎖反應,最終覺得這個這個災難是天神那邊帶過來的,長老們開會決定處死吏夜。
現在已經把我丈夫吏夜關起來,下個月圓之日後,他就會被處死。”
香香開始痛哭起來,在族人與愛人之間,她無法做出選擇。
多方打聽,從青丘處聽到時光小茶館的事,知道了惺龍的存在,決定最後賭一把,這是她最後的希望。
我聽不慣這種悲傷的故事,還是真人真事,我一直看着天花板,控制着不要在女生面前落淚。
香香:“既然半神界解決不了,也許人間界還能有辦法。時光小茶館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
萱萱是個心軟的主,看着眼前這個老人模樣的年輕女孩,她心疼地先開聲:“我們一定會幫你的。”
我和雪兒也是一臉期待地看着惺龍。
惺龍本想打斷萱萱,告訴香香他也沒有把握能解決。
可是他回頭看到香香因爲萱萱的一句保證,那疲憊不堪帶着血絲的眼裏閃過的一絲希望的光,他沉默了,只是默默地又喝起茶來。
他的腦子開始飛速的轉動起來,思考所有可能造成這個情況的原因,最後他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香香冷靜下來後,一直沉默不語的惺龍開口了。
“吏夜和月亮崖下姻緣樹洞裏那一族有關係吧。我是說,能用自己的血染成紅線,血牽有緣人的月老一族。”
我們三對完了一下,知道惺龍這樣問,就是心裏有數了,而且願意幫忙,
香香仔細回憶了下:“那天出席婚禮的人中,吏夜的姥姥好像就是月老一族的,叫月洛。”
“也許是孽緣吧,沒想到你們血脈裏面關於神格最惡毒的詛咒,竟在你們兩個小輩之間有了反應。”惺龍推了推眼鏡。
香香:“小女愚鈍,望惺龍大人明示,可有辦法幫助我,或者救出我的丈夫。”
作爲半神界歷史最古老的一族,孟章族的古籍中,記載着這樣一件事。
孟婆一族的主神孟婆,和月老一族的主神月老,確實被玉帝下過一道與情字有關的咒。
在很久很久以前,人間和半神界沒有分隔的時候,人間界有一男一女分別被玉帝選中,成爲準天神和準冥神。
他們就是兩大族的主神:孟婆和月老。
在成爲神仙之前,月老和孟婆卻相愛了。這事放在現在的半神界,也不是什麼事。
可是那時玉帝是絕對不可能允許人間的愛,玷污神格。
除非能孕育更加強的後代,或者做到更大的功德,否則神格禁止被人間情愛所玷污。
這也成了半神界的封建傳統的由來。
孟婆和月老當時違背了玉帝的命令,他們偷偷戀愛了,這使得玉帝十分惱怒。
所以,玉帝給他們二人降下懲罰,只要他們還相愛,月老的腳踩到哪裏,那裏就會生出荊棘,刺破他的雙腳。
而孟婆則會變得醜陋不堪,維持老婦的模樣。
開始爲了能夠讓和孟婆在一起,月老想到了住在陰間的忘川水裏,想着水裏,可以避免生出荊棘扎破腳。
可是,住在忘川水中,水中的倒影卻時時刻刻提醒着孟婆現在自己丑陋的樣子。
終於,她變得越發的自卑敏感,最終覺得這樣醜陋的自己和不配合月老在一起,開始逃避這段愛情,開始躲着月老。
月老不放棄,一直尋找孟婆,孟婆躲到哪裏,月老就找到那裏,一次次腳被腳下的荊棘刺得鮮血直流。
孟婆看了十分心疼,也知道兩人無法反抗玉帝的命令。
孟婆天天以淚洗面,她把眼淚淚收集起來,潛心研究讓人忘記所有愛恨情仇的孟婆湯。
而月老呢,怎麼追也追不到孟婆,最終接受玉帝的安排,回到了天上,用自己的血染紅了繩子,一心一意給天下男女牽紅線,促成美好姻緣。
月老自己卻無法沒給自己牽紅繩,因爲他一直在等人是孟婆。
而孟婆則在冥界,用自己的淚熬湯,讓無數走過到了陰間的魂魄,忘記前世情仇。
但孟婆給所有亡魂熬過一碗湯,她卻沒有喝過一碗。
月老和孟婆就這樣遠隔天地之間。
月老在天上,負責姻緣,埋下姻。孟婆在地下,負責忘記,結束果!
月老,用自己的血染成紅線,血牽有緣人;
孟婆,用自己的淚熬成苦湯,淚斷無情絲。
這是兩個有情人不成眷屬的故事,作爲真正的神仙,孟婆和月老的命運,在繼承他們神格力量的後輩中再次發生。
聽完這個故事,我們三個和香香都都安靜下來了。
我們都知道,對於香香來說,如果真的是直接施加在兩個主神之間的禁忌,那麼作爲侍奉主神的孟婆一族,這個衰老的詛咒,就解不開的。
惺龍:“看來有必要去孟婆一族走走了。得先切斷一直增強香香血脈裏神格力量的來源,纔可以換得一線生機。”
惺龍讓萱萱留下照顧香香安排住宿,把我和雪兒送回人間界後,他獨自一人踏上去往地府深淵的路。
3、魔絕血陣
“既然我猜不到香香血脈的祕密,那就去問問她族裏的老傢伙們吧。”
惺龍騰空一閃,直接進入地府深淵。
在半神界開始運轉後,很多上位神仙都選擇遁入虛空,成爲因果的一環,把自己的神格留給半神不同的種族進行繼承。
除了向玄奘法師這一類喜歡清淨,力量溫和的神還留在半神界,作爲半神界運轉的備用力量,基本所有的神都選擇成爲因果,往更高處,世界的本源去修行。
半神界各族有着神力,同時也需要向人類一樣繁衍生息,作爲運用神力的代價,他們也是作爲各族所代表的的主神的信仰之力的來源。
信仰之力的有無,是判斷一個神格是否存在的根本。
玉帝作爲道家最高的神之一,這一道落在孟婆和月老神格之間的咒,沒想到在多年後的今天,在兩個神格代表的族羣中,再次生效。
玄奘入世,最難的就是用再次歷世的功德,化解這些最高神直接給各個神族間,關於人間情愛的禁錮。
半神界的各個神族不是完全的神明,他們有着人性的一部分。
尋求神與人之間的平衡,就是玄奘的救世之道。
惺龍很明白,現在的半神界,沒有一人能直接破解掉來自玉帝本人對於兩個主神的神格詛咒。
孟婆一族若真的處死了吏夜,那麼一定會引起天神和冥神各族之間的矛盾。
玄奘法師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半神界,極有可能得面臨戰爭。
香香和吏夜這一對,只是主神神格之間相互制衡的犧牲品。
香香有極高的熬湯天賦,血脈中獲得孟婆的力量比她一般族人要多。
對於孟婆一族來說,是天選之女一般的存在,是必須要保全的存在。
正常來說,孟婆一族族裏很少有血脈力量那麼濃厚的後代。
孟婆一族一定對於香香使用了什麼提升血脈力量的禁術。
這事情一定沒有那麼簡單。
走過彼岸花田,跨過忘川河,惺龍來到了孟婆橋邊,孟婆一族的領地。
遠遠走來兩個身穿盔甲的男人,直接攔住惺龍,其中一個問道:“什麼人,前面是我孟婆一族的領地,外人未經允許,不得入內。”
惺龍微微一笑:“還是把你們族長叫出來吧。如果她還想解決族裏年輕女孩衰老詛咒的問題的話。對了,我只等兩盞茶的時間,過時不候。”
惺龍找了一塊平地,施法變出了一張桌子和各種茶具,開始泡茶。
兩個護衛快速討論了一下。
然後其中一個人快速轉身往領地中主殿的方向走去,另一人上前:“先生,剛剛多有冒犯,請多海涵。”
“免了,我這人記仇,你做好你的工作就好。”惺龍頭也不擡背對着他說到。
第一杯茶剛剛喝完,一個拄着鎏金柺杖的老太太在侍衛的陪同下,來到惺龍面前。
“閣下說有破解我族年輕女孩衰老詛咒的辦法,是否當真?”
老太太鶴髮童顏,說話中氣十足。
惺龍揮手,施法收起桌子茶具,身上的黃金的五爪金龍刺繡若隱若現。
老太太先是一愣,接着說到:“原來是時光茶館的館主,老身有失遠迎。”
惺龍:“別搞這些客氣的東西,有些事我要問清楚,我才決定要不要幫你們這個忙。”
老太太:“你們幾個,去把宴客廳收拾一下。我和館主有事要談。”
老太太身邊的幾個侍女諾了一聲之後,馬上趕往宴客廳收拾。
不一會,惺龍和老太太來到了宴客廳。
不得不,孟婆一族真的家大業大,一個宴客廳都那麼的金碧輝煌。
老太太揮手讓侍衛侍女們都退下去。
惺龍:“我就不拐彎抹角了。香香的那股異於常人血脈力量是怎麼回事?”
惺龍一針見血的提問。
老太太呵呵一笑:“這是我族祕密,恕老身無法奉告。”
老太太摩挲着手裏的鎏金柺杖的,強硬地迴應着。
惺龍扶了下眼鏡,一個箭步飛身,一把掐在老太太的脖子上。
門外的侍衛聽到響聲,想破門而入,惺龍身上的龍威一下子擴展開來,壓得門外的侍衛動彈不得,同時,宴客廳內本該起反應的防禦性法器,一個個爆裂開來。
老太太越發通紅的臉,在看到法器爆裂,感受到惺龍的殺意後,用盡全身的力氣,擠出:“我說,我說。求求您放過我。”
惺龍恢復儒雅的神態,卸下龍威,門口的侍衛隨即衝了進來。
老太太看了一眼,吼道:“你們都給我出去!”
侍衛退了出去。
老太太:“館主,您跟老身來,看完你就知道了。”
老太太帶着惺龍來到了主殿,在最後一個房間裏,老太太在牆壁上畫了個法陣,然後在其中一個牆壁總把鎏金柺杖插了進去一擰。
隨着齒輪轉動,一個密室出現。
沿着樓梯下來,他們來到了一個圓形的大廳。老太太催動照明法陣,一下子亮堂起來。
惺龍環顧四周,牆上是各種在半神界神格力量匯聚的法陣,當惺龍低頭時,確實倒吸了一口涼氣。
惺龍的腳下是個透明的玻璃,裏面有着一種淡紅色的液體,液體裏是衆多接近臨盆大着肚子的孕婦屍體。
“果然是魔絕血陣。好這狠毒的法陣,利用半神界的女性快臨盆時,是神格最容易被抽取的時候,直接抹去五感,抽取血脈力量,讓她一屍兩命。用母體的死亡前的怨恨,激發出胎兒的神格,導出雙份力量,再挑選特殊體質的孟婆一族女子,通過子母法陣共鳴,進行血脈神格力量的強化。我說的對吧,族長大人。”
惺龍眼中起了殺意。
老太太在一旁瑟瑟發抖。
惺龍接着說:“半神界的出生統計中,孟婆一族的出生率一直很低,你們一族本不該是生育率低的一族。我原本以爲是上仙玉帝對於你們主神愛情的禁咒所帶來的不良影響。看來這些沒出生的孩子,都在這裏成爲了香香血脈力量的養料了吧。”
老太太在惺龍的質問下,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惺龍呵斥道:“除了香香,還有誰熬過這個煉獄一樣的法陣,成功地提升血脈?你們爲什麼要這麼做?”
老太太只是發抖,還是不說話。
惺龍震怒,對着老太太凌空揮出一掌。
老太太被惺龍的掌風拍到了牆上,滿臉痛苦。
老太太:“我說,我全都說。館主饒命。”
惺龍放下老太太。
“我們只是想活下去。在不需要孟婆湯的半神界裏,孟婆一族過得極度艱難。
不被地府需要的一族,根本不會有人高看我們一眼。因爲沒有錢,也沒有利用價值,孟婆一族好像被神明放棄的一族。半神界裏面,從來沒有憐憫一詞,那些高貴的族羣,根本不知道貧窮和沒有力量的可怕。孟婆一族不善戰鬥,一直受盡欺凌。爲了活下去,飢餓使我們甚至不得不易子而食,用血脈力量薄弱的孩子來果腹。”
惺龍知道半神界以武力爲尊,還有各族之間人情冷漠,沒想到在地府會這麼嚴重。
老太太:“我們只是想活下去。
前任族長髮現,只要我們的血脈力量達到一定程度的,孟婆一族人的眼淚,就能熬出這個世間上符合所有人喜愛的湯劑。血脈力量夠強的孟婆一族的人,她爲愛流的眼淚,有着讓不同人喝了有不同快樂的感覺。這種感覺會讓人上癮。孟婆一族能在這偏僻貧瘠的忘川河邊,短時間變成現在的名門之一,就是靠着這樣的操作,利用魔絕血陣提升族人的血脈力量。名和利,還有能喫飽飯,這是我們孟婆一族的希望。只要我們有錢,對地府有幫助,那麼我們就不會過得很悽慘。這些婦女都是自願的啊。”
老太太快接近歇斯底里。
惺龍收起掌力。
老太太:“我也不想的,香香她是我唯一的孫女。
她生下來,就被選做魔絕血陣子陣的激活容器。我給了她最好的童年的,再用孟婆湯讓她忘記。我是族長啊。全族已經犧牲了那麼多,如果再犧牲掉我一個孫女,就能換來全族幾百年的榮華富貴,不用喫自己族人而活,我........我怎麼能拒絕呢?是的,我不能拒絕。”
老太太又哭又笑地一直重複着這句話。
惺龍再次發問:“這個方法,誰教你的。”
老太太這次徹底慌了:“沒有人,沒人教我。我自己研究的。”
惺龍:“是不是一個臉上有道疤,失去一隻右手的男人?”
老太太直接癱坐在地上,一直搖頭說:“我不知道。”
惺龍看了看牆上的印記,還有這個法陣帶有的力量屬性,還有老太太的反應,他猜到了答案。
“他果然還是回來了。馬上關了這裏,把這些孕婦好好埋葬了。
不可以再隨便提升孟婆一族的神格力量,現在香香遭遇的一切,你遭遇的一切,還有孟婆一族遭遇的一切,都算是報應。
我會出面讓地府高層保證孟婆一族不會再有易子而食的情況出現,讓你們能安居樂業。”
說罷,惺龍毀陣法核心,席地而坐,爲無辜喪命的這千具屍體,唸誦起玄奘法師教他的往生咒。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後,惺龍起身。他攙扶起了又哭又笑的老太太,走出了密室。
密室外,孟婆一族的長老已經跪在外面候着。
惺龍:“放了吏夜,我有辦法解開孟婆一族年輕女孩的詛咒,保你們一族還有未來。要不衰老的症狀擴散下去,你們就等着絕後吧。密室裏你們的族人,給我好好安葬。”
長老們扶過族長老太太,答應了這個條件。
在惺龍準備走的時候,身後披頭散髮的老太太追了上來。
她邊哭邊喊道:“救救香香,求求你,我只有她一個親人了,她是好孩子啊。都是我害了她。一定要救救香香啊。”
惺龍頭也不回,帶着吏夜,像沒聽到她的哀嚎一樣,面無表情的離開。
4、五色姻緣繩
回到茶館,正如香香所說,吏夜只要靠近香香,腳底就會長出生出荊棘,刺破他的雙腳,搞得茶館的木質地板都是血跡。
我們終於測試了好多次,終於測出了吏夜只要靠近香香10米之內,就會觸發荊棘。
“我總算知道當初月老,是怎麼找到孟婆的,這就是個帶血的定位器啊。你說要不要給吏夜喫點補血的補品啊?”
我邊洗邊吐槽。
惺龍把庭院裏一間雜物房清理了出來,讓吏夜住下。
兩個人,就這樣眼裏含淚,遠遠地對望着。
雖然已經停止了血脈裏孟婆之力的增強,可是畢竟是這麼長時間對於血脈的改造,香香衰老的速度還是沒有完全停下來,而且變得越來越虛弱。
在把店交給我和雪兒看着,惺龍帶着萱萱去了一趟織女一族的領地。
在和織女一族的族長商議後,織女一族的人來到庫房裏,取來了一個黃金南瓜子,用紅布包好,小心翼翼交到惺龍手中。
惺龍和萱萱回來後,直接讓我們商量香香的事。
“雖然早期的玉帝不許神仙戀愛生子,但是他也有觀念改變的時候。
已知的主神中,牛郎織女是唯一記錄能被玉帝允許的戀愛結婚生子的存在。在人間界,爲了祝福讓有情人終成眷屬,這兩個主神還留着一絲神識。
在紹興,傳說在生長得茂盛的南瓜棚下,女子想着自己深愛的男子,如果情投意合,在夜深人靜之時就能聽到牛郎織女相會時的悄悄話。
這個女子就能獲得牛郎織女的祝福,她的愛情便能得到這千年不渝的祝福。”
惺龍從口袋裏掏出用紅布包好的黃金南瓜子,看着我和雪兒。
惺龍:“半神界的人,出不了時空茶館,在人間界的範圍內,只能靠你們了。
這是從織女一族那裏要過來的南瓜子。只要你和雪兒真心相愛,她用真心播下的這個黃金南瓜子,在人間會快速生長。
你們要去到紹興地區,找個農莊,許軒你去搭棚,雪兒播種。
在南瓜藤爬滿棚的時候,雪兒去棚下面,虔誠發願,仔細聆聽,聽到織女的聲音後,求她給一縷天梭的線,帶回來時光茶館。”
說做就做,我和雪兒回到人間界後,坐上去往紹興的高鐵,入駐了一家農莊。
在當地老大爺的幫助下,成功搭了個棚。
雪兒開始耐心地種植呵護這個南瓜子。每天守着,怕它營養不好,又是怕它被蟲子喫掉。
精心呵護下,慢慢它開始發芽,抽枝,爬滿棚,開出漂亮的小黃花。
在一個星空漫天的夜晚,雪兒拿着一個藤凳,坐在南瓜棚下。雪兒一邊祈禱,一邊默唸。
夜晚裏,微風陣陣,只能聽到蛙叫和蟲鳴,時間一長,夜變的越來越深,雪兒和我開始打瞌睡。
雪兒的夢裏出現一個帶着面紗,身材婀娜的女子,和她交談。雪兒和她講了香香和吏夜的故事。
醒來後,手腕上綁上了一條白色的絲線。她激動地喊醒了我。
“我們拿到了織女的祝福。”我興奮地給萱萱發短信。
我們連夜趕了回來,去到了時空小茶館。
推開庭院的大門。
“我們回來了。”
萱萱從茶館裏跑了出來:“天梭的線?”
我們拿出用紅布包好的線,遞給了萱萱。
庭院裏,吏夜也是一臉焦急和不安。在我們離開的日子裏,香香的情況越來越糟糕,現在正靠着惺龍的調配的丹藥吊着命。
惺龍:“接下來的事情,我們幫不上忙。
吏夜你也算半個月老一族的人,以血煉紅線的基本功也練熟了。
現在你要親自去收集香香的孟婆淚,以你的血和她的淚煉紅線。成了的話,綁在兩人的無名指上,就能避開玉帝留在你們神格上的禁咒,香香和孟婆一族的其他女孩也就得救了。
當然,煉化孟婆淚,要用你的生命作爲燃料,你願意麼?”
吏夜點點頭。
吏夜這麼多天,在惺龍的監督下,請來他的姥姥月洛指導,煉製月老一族的姻緣線的能力突飛猛進。
今日終於被允許靠近香香,他激動地接近香香。
越靠近,他的雙腳就被荊棘刺得越深,流血越多。
短短十米的距離,走完下來,吏夜臉上的血色逐漸消失。
香香已經說不出話了,可是她努力睜着眼睛看着眼前這個男人,默默落淚。
吏夜收集起香香的眼淚,走到庭院正中,在他姥姥帶領的族人護法下,開啓了月老一族古老的紅線之術。
天梭的線在吏夜生命之火的燃燒下,漸漸與香香的眼淚融合,逐漸成爲一條紅色的姻緣線。
就在吏夜快堅持不住的時候,線總算慢慢溢出一種五彩斑斕神光,最後一刻,他煉成了五色姻緣繩。
萱萱把頭埋在雪兒的懷裏,不敢看眼前的一切就怕吏夜失敗了。
臉上毫無血色,吏夜慘白卻還是棱角分明的臉上,雙眸堅定,露出了一絲笑容。
靠着最後的力氣,他把兩人的無名指,用這根姻緣繩綁了起來,隨後暈了過去。
我們趕忙上前把他到牀上。
惺龍問月洛:“真不怕你的外孫死了?”
月洛:“哎,兒孫自有兒孫福。我月老一族重情重義,死了也是鐵錚錚的漢子。”
吏夜腳下的荊棘開始快速枯萎直到消失,香香也開始變回年輕的樣子。
惺龍過來,給他們把了下脈,臉色還是很沉重。
一天後,兩人醒了過來。
門口孟婆一族族長老太太還有月洛已經守候多時。
收到他們清醒的消息,兩個老人馬上趕了過來,各自抱着自己的孫子孫女就是哭。
香香瞭解到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奶奶,反而開始安慰老人。
香香:“還活着,還活着。別哭了。”
吏夜:“姥姥,要控制一下你的鼻涕啊,都粘到身上了。”
香香和吏夜收拾了一下,和兩個老人準備離開。
惺龍最後把他們叫住,單獨留下來談話了。
半年後,孟婆一族在香香和吏夜的努力下,研發了一款不需要孟婆淚的飲料,叫荊棘之淚。
在地府和天界都賣瘋了,都說喝了有刻骨銘心的味道。
孟婆一族有了新的可以支撐下去的產業。
茶館也收到了香香他們寄過來的荊棘之淚,還有他們去各地旅遊打卡的照片。
“什麼時候我們也去旅遊吧。”我和雪兒說。
惺龍破天荒不喝茶,開始嘗試喝香香他們寄過來的飲料。
“有趣。”惺龍評價到。
一年後,再次收到香香和吏夜消息,卻是他們的葬禮。
傳過來的消息說,他們走得很安詳。
哦,對了,他們還生了一個女兒,名字叫小荊。
很久後我們才知道,惺龍最後留下他們,說的是:“你們的壽元損耗太大了,不出意外,你們只剩一年壽命。”
他們相視一笑,香香回答:“還能在一起那麼久,夠了。謝謝您,惺龍大人。”
或許,時間的長短不是定義愛情的標準,那應該是什麼呢?
我也搞不懂。
當然,萱萱知道香香和吏夜去世的消息,關在房間裏,哭的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