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人父母僅僅就是爲了愛孩子

——艾莉森·高普尼克《園丁與木匠》摘要之一

爲什麼要做父母?

一個可能的原因是,做了父母,我們就教養孩子,培養優秀的、成功的個體,這無疑是一件充滿成就感和幸福感的事情,世間難道還有比“創造”生命更偉大的工作嗎?

然而,這種“處方式”的教養觀,無論從科學、哲學、政治的角度,還是從個人的角度看,在根本上都是錯誤的。

家長對於教養的焦慮,社會關於教育的紛爭,都反應了這種錯誤。

孩子不是椅子,教養者也不應該是木匠。

如果我們像對待其他的工作一樣,設定一個目標,制定一個方案,運用一些技術,然後就試圖得到優質的教育產品——快樂的、成功的人,那麼我們註定會失望。

但如果教養不是一項工作,我們爲什麼要做它?如果不是要“創造”一種特定成年人,那養育的目標到底是什麼呢?

或許這些問題本身就是錯誤的。

想想有些患先天性絕症的孩子,註定不會長大成人,但他們的父母仍然盡全力去愛他們,這是爲什麼?

人類獨一無二的漫長而又無助的童年,以及隨之而來的父母對孩子的巨大投資,是使我們成爲人類的關鍵部分。這項投資的目的是什麼?它又爲什麼會進化出來?

爲人父母,不是一項工作,也不應該指向一個目標;成爲父母,照顧一個孩子,是成爲一種深刻而獨特的人類關係的一部分,是一種愛的投入。

親子關係是人類關係中的一種,與夫妻、朋友等等關係一樣,底色是愛,而非一種工作。

作爲父母,最重要的獎勵不是孩子的成績和獎盃,甚至也不是他們的畢業典禮和婚禮,而是與孩子一起生活所感受到的身心愉悅,以及孩子與你在一起的點滴快樂時光。

愛沒有目標和規程,但愛有意義。

愛孩子的意義就是爲無助的生命提供豐富、穩定、安全的環境,供他們無限發展。愛孩子不是給他們一個目的地,而是爲他們的旅程提供給養。

養育中存在兩大悖論:愛的悖論和學習的悖論。

愛的悖論包括兩種緊張關係。

第一種緊張關係是依賴和獨立。孩子小的時候,完全依賴父母,長大以後,則幾乎完全獨立於父母。

第二種緊張關係來自我們對孩子的愛的特殊性。我們認爲,自己孩子的幸福比其他任何事情都重要,甚至比其他孩子或我們自己的幸福都重要。這種特殊的投入來自哪裏?又會產生哪些社會影響呢?

學習的悖論也包括兩種緊張關係。

第一種緊張關係是玩耍和工作。孩子是通過玩耍來學習的,教養模式卻不斷侵蝕玩耍的時間和空間。爲什麼孩子會玩耍?我們該如何重視玩耍?學校能否比現在做得更好?

第二種緊張關係是傳承和創新。孩子很擅長模仿,而童年又是一個天然的探索期。

這些悖論遠遠超出了通常教養討論的範圍,我們應該從更普遍、更全面的角度來看待它們。

我們或許無法解決這些悖論,但是我們應該認識到,父母與孩子之間是一種關係,而且這種關係不同於任何其他關係。養育孩子是一項特殊的任務,它需要並值得擁有獨特的科學視角和個人視角,以及一整套政治和經濟體制。

照顧孩子就像照顧花園,做父母就像做一個園丁。

當我們照顧花園時,我們爲植物創造了一個受保護的培育空間。我們需要努力付出、辛勤耕耘,特定的計劃總是失敗,然而最大的報償和歡樂來自於花園逃離我們控制之後長出的美麗。

因此,我們作爲父母的工作並不是要創造一種特定的孩子。而是要提供一個充滿愛且安全、穩定的保護空間,讓充滿無限可能的孩子可以蓬勃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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