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太平公主與薛紹真實的婚姻生活

當年一部《大明宮詞》,讓很多人都對太平公主與薛紹之間的愛情唏噓不已,近年隨着薛紹墓的發掘,歷史上太平公主跟薛紹的這段姻緣再度成爲熱門話題。

太平公主的婚姻素來是她傳奇人生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正常情況下,唐朝公主都是冊封后選定駙馬出嫁,唯獨太平公主先是出家爲女道士,後爲了避開和親吐蕃更是長居太平觀,直到兩年後事過境遷,太平公主這才抓住時機,主動向父親表明了待嫁之心。唐高宗自然不會無視愛女的想法,於是欽點了城陽公主的小兒子薛紹爲乘龍快婿。

值得一提的是,薛紹與太平公主的這段姻緣可謂是親上加親,因爲薛紹的母親城陽公主是唐太宗與長孫皇后的第二女,也就是唐高宗李治的同胞姐妹,所以從血緣關係上來說,薛紹與太平公主本就是一對錶兄妹。

雖說唐朝皇帝的外甥娶公主算是慣例,不過想想唐太宗有四個嫡女,卻一個都捨不得嫁給胞姐平陽公主的兒子,反觀唐高宗這裏,膝下僅有太平公主這麼一個嫡女,卻二話不說直接下詔讓薛紹尚主。由此可見,薛紹得以娶太平公主爲妻,靠的不光是皇帝外甥這個身份,更是唐高宗對城陽公主的手足情深,所以纔會放心將女兒託付給她的兒子。

特別考慮到這段賜婚是發生在城陽公主參與巫蠱之後——要知道巫蠱在古代是性質最惡劣的事件之一,對於皇帝來說堪比謀反,僅在唐高宗時期就有王皇后、陳王李忠因爲巫蠱被廢爲庶人,乃至幽禁。

然而此次巫蠱事發後,城陽公主本人既沒有被削減封邑,也沒有被幽禁,唐高宗對此事輕描淡寫,只將駙馬薛瓘貶爲了房州刺史。後來在選擇薛紹尚主時,唐高宗更沒有絲毫的猶豫,可見史書上說唐高宗對城陽公主“友愛殊厚”,絕非泛泛虛詞。

到了薛紹正式迎娶太平公主的這一天,長安城中舉行了盛大奢華的婚禮,用來照明的火把甚至烤焦了沿途的樹木。爲了讓寬大的婚車通過,人們甚至不得不拆除了縣館的圍牆。看着眼前喜慶的景象,唐高宗欣慰至極,不由得作詩感慨道:

龍樓光曙景,魯館啓朝扉;豔日濃妝影,低星降婺暉。

玉庭浮瑞色,銀膀藻祥徽;雲轉花縈蓋,霞飄葉綴旗。

雕軒回翠陌,星駕歸丹殿;鳴珠佩曉衣,鏤璧輪開扇。

華冠列綺筵,蘭醑申芳宴;環階鳳樂陳,玳席珍羞薦。

舞蝶神香新,歌分落素塵;歡凝歡懿戚,慶葉慶初姻。

暑闌炎氣息,涼早吹華辰;方期六合泰,共賞萬年春。

永淳二年九月,薛紹與太平公主的長子薛崇胤呱呱墜地,唐高宗看着這個大胖外孫歡喜非常,因此特別赦免了整個東都洛陽

緊接着,大女兒、小女兒也相繼誕生。薛紹與太平公主這對小夫妻本該就這麼和和美美地幸福下去,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弘道元年唐高宗駕崩於東都洛陽。薛紹與太平公主尚未從痛失至親的悲痛中緩過神來,就迎來了一輪殘酷的腥風血雨。

垂拱四年,武后依仗皇太后的身份,藉機利用一心攬權的裴炎廢黜了唐中宗,另立唐睿宗爲傀儡皇帝。隨後又以剿滅李唐宗室中的反武勢力爲由,下令讓楊季昭去徹查薛紹的大哥薛顗謀反的證據,想要藉機給薛氏兄弟按上謀反的罪名。

看到這裏相信很多人都不太能理解,爲什麼武后要如此對付自己的女婿呢?追溯前因,其實很容易發現,武后對薛紹的恨意早在當年唐高宗賜婚時就埋下了。

儘管在唐高宗看來,自己最喜歡的外甥娶了自己心愛的女兒,這段親事堪稱是天作之合,然而對於武后來說,她其實很不樂意將女兒嫁給薛紹。只不過彼時的武后還只是個皇后,即便有機會幫助重病的丈夫處理朝中庶務,卻從來只能“處事皆稱旨”,這些雜務事無鉅細,她都沒有裁決的資格。所以面對這段令她深深不滿的婚事,她也不敢明着違拗唐高宗的意思,而是找藉口稱薛紹的兩個嫂嫂不是貴族出身。

這個理由明擺是在雞蛋裏面挑骨頭,近乎於胡攪蠻纏了,都不用唐高宗親自開口,就有人直接拆穿了武后的藉口:“薛顗的妻子蕭氏是宋國公蕭瑀的侄孫女,蕭氏也是皇室的老牌聯姻對象了,這樣的身份怎麼可能不是貴族呢?”

至於薛紹的二哥薛緒的妻子成氏,雖不像蕭氏那樣出過顯赫的高官,但作爲翼城縣男的妻子,連兒媳娶的都是李唐宗室女,就更加不可能如武后所污衊的那樣會是個鄉下女子了。

眼見自己的意見被毫不留情地駁了回來,武后這才暫時消停下來。不過就算對女兒的這段婚姻怎麼都看不順眼,只要唐高宗還活着,武后也就只能暗暗咬牙嚥下這口氣。

就像她明明將老對手王皇后的堂兄王方翼視爲眼中釘肉中刺,可依舊無法阻止王方翼在李治活着時步步高昇平步青雲;李義府袁公瑜等人明明是武后得以登上後位的大功臣,她卻依舊無法阻止丈夫將他們流放的流放,殺的殺;武思元明明是武家難得的文武雙全的人才,卻在堂妹當上皇后後連續兩次被貶,最後死在名不見經傳的零陵縣令這個職位上。

一直掌握不了話事權的武后,就這麼等啊等,等到唐高宗駕崩後又過了五年,終於熬來了這麼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誰知楊季昭也不是個機靈人,愣是沒有揣摩透武后的意圖,搜尋了一番後,說是找不到薛氏兄弟謀反的跡象。武后一聽這話簡直就要被他蠢哭了,大怒之下將辦事不利的楊季昭貶到了沙洲。

儘管沒有任何證據,但武后想要弄死薛紹的念頭並不會就此打消,最後硬是誣衊薛紹兄弟與謀反者勾結,然後下令將薛紹的兩個哥哥直接處死。至於薛紹本人,畢竟身份上還是太平公主的駙馬,考慮到皇族體面,沒有直接賜死,而是捱了一百杖後活活餓死獄中。

可憐太平公主,剛剛生下小兒子才一個月,就眼睜睜地看着丈夫鋃鐺入獄後就此陰陽兩隔。

這種青年喪夫的打擊對於太平公主來說到底有多沉痛,後人已無法得知,因爲正史中來不及用溫情脈脈的辭藻去描述這樣一位金枝玉葉驟失所愛的心情,但是通過墓誌考證以及現代考古發現,今人仍可略窺一二。

就在薛紹不幸冤死後,又過了兩年時間,一名年僅八歲的李氏進了這座掖庭宮。

這位李氏小娘子,出身可謂是不凡而又不幸。不凡在她是河間王李孝恭的曾孫女,也是河間王這一支嫡傳的子孫,血統高貴而顯赫;不幸在正因爲是李唐宗室,所以在武后大肆剪除有才幹、有名望的宗室子弟時,李氏遭了秧,受到父祖的牽連,不過八歲,就被籍沒進宮充作了宮婢。

然而正所謂是禍兮福之所倚。李氏雖然還在孩童時期就進了宮,可正因爲她的早慧與出衆的才華,反而得到了武則天的另眼相待,於是走上了同上官婉兒一樣的道路,作爲一名女官侍奉在武后身邊。

只不過李氏並不如上官婉兒那般喜歡弄權,再加上生平經歷也不像上官氏那樣跌宕起伏,充滿傳奇性,所以史書上不曾出現過李氏的身影。今人也只能通過發掘出來的墓誌才能知道,原來那段風雲變幻的歷史中,還有着更多如上官婉兒一般的女官曾出現在武則天的身邊。

就這樣,李氏在武則天的身邊恪盡職守了十四年後,李唐王朝終於迎來複闢的這一天。隨着一切的撥亂反正,李氏的命運再次迎來了一個重要轉折點——出宮嫁人。

按理來說,李氏應該直接回到家中,等待長輩們安排自己的婚事。不過命運的契機在她侍奉於武則天身邊的那一刻就埋下了,因爲太平公主十分欣賞李氏的才華,於是主動促成了她與薛崇允的婚事。那麼問題來了,這位薛崇允又是什麼人呢?

原來薛崇允就是薛紹的侄子,是城陽公主與薛瓘的次子翼城縣男薛緒的嫡長子。

當年武則天對薛氏兄弟痛下殺手後,薛崇允作爲薛氏子弟也慘遭牽連,只不過彼時的薛崇允因爲只是個五歲的幼童,所以倖免於難,得以保住性命並留在長安城中。神龍元年李唐復辟,薛氏家族終於沉冤得雪,唐中宗下詔恢復薛紹的名譽與官爵,太平公主立即動用自己的力量,親自爲薛紹主持了規格極高的改葬儀式

根據目前考古發現,薛紹墓是擁有四個天井的雙室磚券墓,規格形制之高,明顯超過了薛紹本人按官職該享有的等級。尤爲值得一提的是,薛紹的墓誌是由被譽爲初唐文章四友之一的崔融親自撰寫。

崔融文筆之華美,當時無人能出其右,武則天、唐中宗極爲重視的辭賦表疏,也多出其手。而薛紹作爲皇室駙馬,墓誌能得到崔融親筆撰稿,必然是應太平公主的要求。無獨有偶,薛紹的次女萬泉縣主因爲不幸早逝,喪事同樣由太平公主一手操辦,其墓葬和父親一樣,採用了雙室磚券墓,規格顯然超過了縣主的身份。

然而青年喪夫、中年喪女的悲慟,又豈是兩座華麗的墓室能夠慰藉得了的?即便此時距離薛紹過世已經過去了整整十七年時間,可太平公主的心底仍然徘徊着當年薛家那位皎皎少年郎的身影。

於是爲了彌補當年的遺憾,更爲了慰藉自己思念亡夫的心情,在薛紹的侄子薛崇允被授予了朝請郎一職並繼承了翼城縣男的爵位後,太平公主親自做主,將出身李唐宗室且才華橫溢的李氏許配給了他

不僅如此,太平公主還時刻不忘提攜薛氏,讓薛氏家族與自己一同分享如今的地位與榮耀。事實上也正因爲與太平公主牽連甚深,所以太平公主後來失勢、被迫自盡,薛氏一族也跟着遭到了連坐。原本在皇宮中擔任尚乘直長的薛崇允,也因此被貶出京城,降職爲溱州司戶。

不過好在薛崇允並非是只能靠皇親國戚關係飛黃騰達的平庸之輩,即使一時不幸被貶,也能很快憑藉治理一方州縣的出色才幹,重新回到朝中。自己繼續在朝中平步青雲不說,薛崇允還讓夫人妻憑夫貴,得到了外命婦的封號,成爲了朝廷賜封的成紀縣君。

更重要的是,薛崇允與李氏的這段姻緣終究還是讓世人明白了,太平公主與薛紹之間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厚。

常言道,少年夫妻老來伴。薛紹沒能幸運地與太平公主白首偕老,而這種青年喪夫的痛苦對於太平公主來說,是一生都抹不平的傷痛,即便是最無情的歲月,也帶不走她對薛紹的深深眷戀。

而這份愛戀與抱憾,一直綿延了三十年,直到薛紹墓的出現,這才讓太平公主對亡夫的愛情得以透過冰冷的史書,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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