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來旺夫婦的幸福生活


在外人看來,周來旺夫婦的生活是幸福的。你看他們,五十歲不上,兒子福仁就結了兩次婚,兒媳婦是一個一個的往家裏帶,沒幾年的時間裏,就已經有了兩個孫子,大孫女琪琪三歲多了,小孫子涵涵正嗷嗷待哺,雖然媽媽不在身邊,好在現在有奶粉喝着,涵涵照樣被養得白白胖胖的。村子裏和他們同齡的,還有比他們大的人,不少人都還沒有帶上孫子呢,他們這樣,怎不讓人羨慕?

但周來旺和趙秀英夫婦倆的生活,並不像外人所想像的那樣美滿。他們現在揪心着呢!他們的寶貝兒子福仁,和他的第二任老婆袁莉遠在千里之外打工。把兩個孩子擱在家裏,老倆口各帶一個。周來旺負責帶琪琪,趙秀英則要整天侍弄涵涵。如果真是這樣,倒也沒有什麼,老料老料,燒鍋搗竈嘛,老了侍弄孫子天經地義。但兒子福仁最近告訴他們,袁莉和他又過不到一塊了,正在準備和他離婚。

二十三歲的福仁,結了兩次婚,很快就要離兩次婚了。這婚姻在他們看來,如同兒戲一般。

周來旺夫婦想起他們結婚的時候,計劃生育還是抓得很緊的。他們的第一胎養了個男孩,心裏十分高興,比起那些生了女孩的人家,他們就覺得是幸運的。這時的計生幹部找上了門,勸他們領個獨生子女證書,享受一定的政策補助,周來旺夫婦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於是他們就養了一個兒子福仁,掏心掏肺地把他養大,沒成想長大後的福仁,卻成了這個樣子。

福仁在小的時候,長得是聰明伶俐,人見人愛,周來旺夫婦倆極盡呵護,比別人家的孩子要慣養了許多。福仁從小在優渥的生活中長大,雖聰明伶俐,但心思卻不在正道上,初中時候就和女孩子談戀愛,被學校勒令退學待在家中,周來旺夫婦拿他也沒辦法。

福仁十八歲的時候,便嚷嚷着要出去打工。周來旺夫婦怕兒子年齡小,在外面要喫虧。便央告趙秀英的孃家侄子施成把福仁帶在身邊。

這施成有十多年的在外打工經歷,現在已是浙江某服裝廠的領班,每年都要帶一批人到服裝廠上班。姑父姑姑的這一請求,在施成看來根本不是難事,便答應把小表弟帶在身邊。

福仁來到了服裝廠,發現服裝廠的生活節奏緊張而又枯燥,每天至少十四個小時的流水線作業,沒有多少喘息的時間。但福仁卻在這裏發現了另一道風景,就是服裝廠裏年輕的女孩子特別多,和這些養眼的女孩子在一起做事,倒成了福仁堅持留在服裝廠的一個緣由。


十四個小時工作之外,年輕的福仁仍精力充沛。由於福仁人長得帥,嘴巴又甜,很招女孩子喜歡。福仁在女孩子中間嬉戲打鬧,如魚得水,遊刃有餘。

有個叫李芬的女孩引起了福仁的注意。李芬來自遙遠的雲南山區,和她一同過來的十幾個小姐妹被分在同一個班組。是李芬高挑的身材和漂亮的臉蛋吸引了福仁。從見到李芬的第一眼起,福仁就認定,一定要把李芬追到手。

李芬對於福仁的長相也相當滿意,架不住福仁的連哄帶騙,雙雙墜入愛河,不久便和他成了男女朋友關係。成了男女朋友關係之後,未婚先居自是水到渠成。

在服裝廠,見到年輕的男孩女孩下班後一起出雙入對,在陰暗的角落接吻擁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誰都不會把這當回事。

福仁和李芬,開始的時候還不自然地去賓館開房間,怎奈賓館的住宿費有點貴,只適合做一兩次的露水鴛鴦使用,長此以往,把大把的錢花在賓館的住宿費上就不值得了。福仁就大大方方地把李芬帶到自己的宿舍,兩人擠在那張窄窄的高低牀上,同宿舍的其他人,如同沒見到一樣熟視無睹。

施成見小表弟在幹活上不怎麼上心,找女朋友倒是渾身的勁,心想如果這樣下去,保不準到年就能給姑父姑姑帶一個兒媳婦回去呢!

到了年底,服裝廠快要放假了。福仁就問李芬,你是跟我一道去我的老家呢?還是回到你雲南的老家去?李芬問,你實話跟我說,你的家裏到底是個什麼情況?福仁說,我的家比你雲南的家肯定要好許多了!到了我家後,不但我對你好,我的爸爸媽媽也會對你很好的。

於是李芬就跟着福仁到了福仁的老家。

十八歲的福仁外出打工第一年,年底就帶了個漂亮的女孩回到村裏,這在小小的村莊上轟動不小。周來旺和趙秀英夫婦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有好事者就向周來旺夫婦建言,還不趁早把他們的婚事給辦了,這樣既不要媒婆說合,又省了一大筆的彩禮錢,多好的事啊。

周來旺夫婦正有此意,經別人這麼一撮合,那正是鼻涕掉了順嘴淌了的事嘛。於是正式把福仁和李芬的婚事提上了議事日程。

當週來旺夫婦問李芬願不願意給他們做兒媳婦時,李芬羞赧地點了點頭。

從跨進福仁家門的那一刻起,李芬就覺得福仁的家比起自己雲南的家確實要好許多。福仁又對自己那麼好,他的爸媽更是把自己當親生女兒看待,還有什麼可挑剔的呢?

福仁和李芬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結婚證是領不到的了。這一點,周來旺夫婦早就有了應對之策。先把兒子的婚事辦了再說,等到村幹部找上門時,再跟村幹部慢慢周旋。等福仁和李芬達到法定結婚年齡後,補辦一張結婚證就是了。

福仁和李芬結婚後,周來旺夫婦對他們講,你們這剛結婚第一年,就不要出去打工了,目前還不至於要靠你們打工來養活我們。

周來旺夫婦的真正用意是,李芬畢竟是個外地姑娘,她和福仁的心智並不是十分的成熟,萬一他們在外面吵架鬧僵了,分手了,豈不是雞飛蛋打。把他們在家裏抑制個一兩年,等過了週年半載之後,能有個孩子羈絆着,情形就會向好的方面發展。

到了秋天,李芬生下了一個女孩,取名琪琪,一家人歡天喜地,其樂融融。

一天,村子裏來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外地陌生人,要找一個叫周福仁的人家,明白人已經看出了門道,把他敷衍搪塞過去。還有那不輕頭的人,竟把他領到了周福仁的家。

周來旺一家人正在家裏,猛然見到一個陌生人闖入家中。李芬一眼見到此人時,楞住了,他不是別人,正是她那遠在幾千裏之外的父親。

李芬的父親見到女兒手中抱着個孩子,明白了一切,不停地數落着自己的女兒。怪不得你這一年多不肯回家,敢情是在外面和人成了家了,你纔多大呀,你這個孩子!

原來,李芬從跟福仁回家的那時起,就跟雲南的父母撒了謊,說路途太遠了,過年就不回去了,還讓回村的小姐妹們封鎖消息,不讓老家人知道實情。

李芬的父母左思右想覺得有些不對勁,經再三盤問那些出去的姑娘們,終於掏出了一點線索,幾經輾轉,李芬的父親找上了門。

周來旺夫婦見親家上了門,拿出了十二分的熱情來招待他。但見親家不冷不熱,對女兒李芬一付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李芬的父親待了幾天,私下裏曾問過李芬,要不要跟他回雲南去?李芬說,我現在不好回去,等過年的時候,我和福仁一道,帶上孩子去看望你們。李芬的父親說,這樣的日子是你自己選的,希望你能過得好。

周來旺夫婦見李芬的父親找上門來了也沒能把他們怎麼的,一顆懸着的心漸漸放了下來。

日子在一天天地過着,當新鮮勁過去之後,接下來就是一些雞毛蒜皮日常瑣碎的事情了,兩代人之間的差異和生活習慣的不同逐漸凸顯出來。

周來旺夫婦特別是趙秀英,想把兒媳婦調教成自己的樣子,讓她成爲一個合格的家庭主婦,不免對李芬的一些生活習性開始挑剔起來,讓李芬覺得這個婆婆前後的差別還是蠻大的。

福仁從小就是慣養的,長大後同樣是個踢到油瓶都不扶的主,周來旺夫婦還是一如既往地寵着他,對兒媳婦李芬就不一樣了,婆婆趙秀英開始指手劃腳地讓她做這做那。待遇上的不同,讓李芬想起父親走的時候望着她那無奈的眼神,李芬也沒有想到福仁原來只是個空有一付花架子,中看不中用的臭皮囊。

年關的時候到了,李芬提出要和福仁一道帶着琪琪到雲南老家去看望自己的父母。周來旺夫婦明明心裏不願意,但在情面上又說不過去,只得任由他們去了雲南過春節。

李芬回到雲南後,明顯感受到了父母對子女的默默溫情,想想在福仁家的前後變化,心裏不禁對父母有了更多的依戀。

過了十五以後,福仁跟李芬說我們要回去了。李芬說我在家裏還沒有待夠呢,這樣就拖了一個星期的時間。當福仁再次提出要回去時,李芬說要不你先帶着琪琪回去吧,我再過一段時間。福人受到了李芬家人的不待見,李芬不想回去,他只得帶着琪琪先回到家裏。

周來旺夫婦見福仁一個人帶着琪琪回來了,預感到事情有些不妙,埋怨福仁爲什麼不把李芬給帶回來?福仁本身就在雲南憋了一肚氣,又受到爸媽的埋怨,就沒好氣地說,她不願回來,我還能綁她回來不成?

李芬在雲南一待就是幾個月,這期間福仁也多次打電話,甚至還弄了琪琪伢伢學語的稚嫩聲音給她聽,雖然聽到了李芬的啜泣聲,但她仍然沒有回來的跡象。

李芬的家裏,她的父母給她這樣分析着,你和福仁都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也沒領結婚證,你們的婚姻不受法律保護,你若不想過去,福仁的家人也不能把你怎麼樣。作爲父母,我們不希望你離家那麼遠。

李芬在糾結着,因爲年輕,做出了不着調的事,不知道怎麼辦是好。

周來旺一家人左等右等不見李芬回來。福仁生氣了,大不了我明年再出去打工,再討一個老婆就是了。

第二年春上,福仁隻身一人前往浙江。之所以一人獨行,因爲福仁不想自己以前的事被別人知道。福仁同樣找了一家女孩子多的服裝廠上班,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再尋覓一個看得上的女孩子。

尋尋覓覓之中,福仁遇到了袁莉,這袁莉竟是福仁的同鄉,兩家就相隔幾十公里,屬於一個地方。

福仁發揮了自己的伶俐勁,不久就和袁莉處成了戀人關係。

袁莉被福仁迷人的外表和聰明伶俐勁給迷惑住了,對於福仁的過去,袁莉自然是一概不知。她怎知道福仁結過一次婚,而且還有了孩子。

福仁把自己和袁莉的情況向爸媽說了,叮囑他們暫且把琪琪放到親戚家寄養,防止袁莉的家人暗訪到家裏,也爲了不久的將來袁莉到家裏作準備。

周來旺夫婦哪敢怠慢,爲了兒子的婚姻大事,連忙把琪琪送到親戚家。

到了年底,福仁和袁莉回鄉後,周來旺夫婦這邊早已請好了媒婆,到袁莉家裏上門提親。袁莉的父母已經曉得女兒和福仁在談戀愛,只要女兒願意,做家長的只要把該走的形式走一遍即可。

於是乎,女方先派一批人上門瞧家。沒有異議情況下,就男方的彩禮錢,女方陪嫁的嫁妝多少雙方作一商定。然後就擇日響炮竹喝定親酒。一通操作下來後,就等着良辰吉日舉辦焝禮了。

所有這一切,都離不開一個“錢”字。周來旺夫婦雖然花錢心疼,但爲了兒子,花再多的錢也要硬着頭皮來,因爲在農村,家家戶戶都是如此。要講有例外的,就是像福仁把李芬帶家來那樣子,花錢倒是少了許多,但保不準哪一天,你就是人財兩空。

袁莉嫁過來之後,周來旺家這邊把福仁以前的事瞞得是滴水不漏。但沒有不透風的牆。當袁莉得知福仁曾結過一次婚並且還有一個小孩之後,她已經身懷有孕,氣憤是難免的。周來旺夫婦和福仁自知理虧,百般地討好袁莉和她的家人,總算讓袁莉將男孩涵涵生了下來。

袁莉生了涵涵之後,也逐漸認清了福仁的本來面目。福仁本身就是懶人一個,什麼事也做不徹底,什麼事也不想做。袁莉想這怎麼行,她必須要把福仁給醫過來,不然,他將來就是廢人一個了。

涵涵還沒有斷奶,袁莉就要福仁和她一道出去打工。福仁問涵涵怎麼辦?袁莉說交給爺爺奶奶帶,用奶粉喂就是了。

這一次,小兩口同在一個廠裏打工。福仁有了袁莉的約束,沒有了以前的散漫,拘緊得很,非常不習慣。時間長了,福仁天生的惰性暴露無遺。

袁莉本想改變福仁,到最後變成了對福仁徹底的失望。既然改變不了他,那麼和他過的日子也就走到了盡頭,袁莉向福仁提出了離婚。

清晨,陣陣嬰兒的啼哭聲劃破了寧靜的村莊,那是涵涵在向奶奶宣告着,他餓了,要喝奶粉了。

正在廚房燒早飯的趙秀英走進裏屋,來到涵涵的牀邊。你這個小冤家吔,大清早的就要喝喝喝,煩人不?隨即衝了半盞奶粉給涵涵喝着,喝完後,旋下奶瓶嘴讓涵涵繼續空吸着。涵涵喫飽喝足之後,嘴裏含着個空奶嘴又睡着了。

那邊,周來旺正要把還在睡覺的琪琪拖起來,從現在開始,就要鍛鍊她早起的習慣了,因爲半個月後,琪琪就要上幼兒園了,到那時可就不能睡懶覺了。

望着一邊一個的兩個孩子,周來旺趙秀英夫婦犯難了,如果袁莉真要和福仁離婚了,這兩個沒娘管的孩子,可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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