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情歸何處》十六章 爲什麼受傷的總是女人

星期六週莉起得很早,跟女兒喫完飯後帶上給秦墨買的保健品往楚寧家去了。楚寧正在準備煲湯用的食材,聽見門鈴響,放下手裏的東西去開門。

見門外站着周莉和她的女兒貝貝,楚寧開心地說:“你們怎麼來了!快進來,進來!”

“拖到現在纔來,我都怪不好意思的。”周莉說。

“沒事兒,知道你忙。”楚寧臉上的笑是由衷的。

周莉沒再客套,低下頭對身邊的女兒說:“貝貝,問阿姨好!”

四歲的貝貝仰着小臉向楚寧問了好,兩個人說笑間進了屋。

秦墨倚在客廳的沙發上正在看一本書,聽見有人來,擡頭往這邊看。見是妻子的好朋友周莉,也熱情地打了招呼。落座後,楚寧很快端來了茶和水果。秦墨的狀態要比周莉想象的好很多,整個人明顯胖了,氣色也很好。看得出,這所有的變化都是楚寧精心照顧的結果。秦墨跟往常那樣,簡單聊了幾句後,就去了書房,讓兩個女人聊屬於她們共同的話題。

貝貝很快就跟楚寧的兒子玩到了一起,忙着擺弄小睿拿出來的玩具。“怎麼樣?”周莉問的很籠統。

楚寧笑笑,秦墨的狀態一眼看得見,不用問她也明白好友想知道什麼。

“秦墨幾乎把這幾年的生活都忘了,甚至連兒子都忘了。不過我感覺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生活似乎真的回到了從前。”楚寧還是一臉的笑,眼裏平靜如水。

“那公司那邊怎麼樣?”周莉知道楚寧之前從不過問與公司有關的所有事宜。

“這段時間一直是張經理在打理,秦墨估計還得過段時間才能回公司。”

周莉不知該說什麼,生活自有它本身的邏輯,即使無任何道理可講。也許冥冥之中,一切皆是天意。她在心裏對自己說,就讓明陽湖見到秦墨和唐菲菲的事,成爲一個永遠的祕密吧。

從楚寧家出來,周莉陪女兒去了遊樂園。這段時間一直很忙,好不容易能有時間,她打算好好陪陪孩子。

女兒在玩跳跳牀,周莉坐在旁邊專爲家長們準備的長椅上,看着貝貝。丈夫鄭海濤已經畢業,拿到了學位。按鄭海濤的說法,最幸運的是他已經拿到了那家曾實習過公司的Offer。現在已由實習生成爲一名正式員工,薪酬比之前的兩倍還多。

可週莉並不開心,之前和丈夫預想的全家出國的計劃,似乎不那麼現實。父母年歲大了,自己又沒個兄弟姐妹,把他們扔下去前路茫茫的國外,她的心裏一點底都沒有。自己和女兒一時半會出不去,即使勉強出去,到那裏她能做什麼。以周莉看來,鄭海濤完全可以在國內發展。在國內,鄭海濤作爲一名留學回來的海歸,國外頂級大學研究生的學歷,待遇能差到哪兒去。況且,有現成的兩居室,他們完全不用爲租房子的事傷腦筋。

可她眼下沒法說服被勝利衝昏了頭腦的丈夫,當然這當中最大一個理由是她不想自己和丈夫的生活裏,一直存在如艾琳娜那樣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儘管她從不認爲自己會比別的女人差到哪兒去,可是真要出去了,萬一一時半會找不到工作,一個家庭主婦拿什麼與生活抗衡。經歷了好友楚寧遭遇生活的鉅變,周莉的內心是敏感的,也是脆弱的。

她看着女兒一臉燦爛的小臉,心裏波濤洶湧。就在這時,她做了一個決定,爲什麼不以旅遊爲名申請簽證先去丈夫那裏看看呢?

周莉從來都是這樣,與其等待命運的裁決,不如自己主動出擊。

孩子還得讓父母帶一陣,這麼一想,周莉決定先去趟父母家。出了遊樂園,她帶着貝貝去超市買東西。最近母親老說頭暈,周莉知道母親經常血壓低,她給母親買了兩盒阿膠糕。又給父親帶了兩瓶紅酒,父親好這個。

坐在出租車裏時,貝貝已經累的在她懷裏睡着了。看着女兒粉嘟嘟的小臉,周莉第一次遺憾女兒不是個男孩。女孩太過嬌弱,太容易受傷了。好在貝貝的個性隨了她,勇敢、自信,看着貝貝甜甜酣睡的樣子,她在心裏祈禱女兒一定要幸福。

安頓好孩子,周莉又去了雜誌社。她想去加個班,下週好騰出時間準備着手申請簽證的事。地鐵口離雜誌社不遠,下了地鐵,周莉一邊往雜誌社走,一邊想着出門時,女兒跟自己再見的樣子。

忽然,前面一陣喧鬧的聲音。緊跟着是一個女人一聲聲的慘叫,這聲音讓周莉頭皮發麻。她快步往前走,想要探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周莉看見,雜誌社的門口圍了一圈人,那聲音正是從那裏傳來的。

她三步並做兩步走過去,透過擁擠的人羣,周莉看見人羣中間的地上有個女人衣衫不整,正被另外一個身體壯碩的女人壓在身下撕扯着。

“打死你個狐狸精!”

“你個小妖精!”

“讓你勾引別人的老公!”

……

周莉明白了,又是一個原配打小三的現實案例。圍觀的人都在看熱鬧,紛紛七嘴八舌議論着,沒有一個人上前制止這場鬧劇。胖女人身下的那名女子身體單薄,明顯處於劣勢。周莉正準備擠進人羣,去拉開那個胖女人。毛主編忽然出現在了兩個女人的跟前,周莉鬆了口氣,總算有人來制止了。

只見毛主編一把拉起胖女人,說道:“你在這裏發什麼瘋?有什麼回家說!”說着,拉着那女人往人羣外走去。在那女人的手裏,周莉豁然看見了一把長長的螺絲刀。最讓她感覺可怕的是那螺絲刀似乎還在一滴滴往地下滴着血。

周莉傻眼了,她猛然明白了,剛纔那胖女人是毛主編的老婆。那地上的一定是羅夢荷了。想到這裏,周莉心頭一驚。她擠進人羣,只見羅夢荷臉色蒼白如紙,蜷縮着身體,一半的臉幾乎緊貼着地面。身體似乎正在因某種無法忍受的痛苦,而瑟瑟發抖。周莉趕忙過去,扶着她起來。她想知道究竟是傷在了哪裏,卻沒看見有明顯的外傷。

周莉聽見毛主編的老婆還在人羣外叫罵着,她往那裏看去,目光與同樣正朝這邊看的毛主編撞在了一起。毛主編迅速移開了自己的視線,拖着他罵罵咧咧的老婆走開了。

羅夢荷看清眼前的人是周莉時,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她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圍觀的人羣意猶未盡,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周莉轉身一聲大喝:“想幹什麼?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人們有些詫異,陸續散開了。有兩個站在最前面的中年婦女撇了撇嘴,丟下一句:“能幫小三的,肯定也不是什麼好人!”

周莉不想跟她們掰扯,羅夢荷的樣子看起來很不好,她打算送她去醫院。出租車一路疾馳,周莉看着靠在座椅靠背的羅夢荷。此時她早已停止哭泣,眼神木訥地看着窗外。只見她平日裏高高挽起的頭髮,已被扯開,有一縷還粘在帶着血跡的嘴角上。羊毛套裙的左肩也被扯開了線,露出裏面的皮肉。一隻手的手背豁然醒目被指甲滑下幾道血印子。

周莉移開了自己的視線,羅夢荷悽慘無比的樣子讓她不忍再看,她的心裏亂極了。

檢查結果出來後,讓周莉目瞪口呆。周莉以爲羅夢荷起不來是傷到了腰,誰知竟是她的下體被毛主編的老婆拿螺絲刀捅了個一塌糊塗。大夫顯然把周莉當成了羅夢荷的家屬,仔細給她講着受傷的情況,以及由此產生的後果。聽着大夫的講述,周莉的心裏本能地產生某種不好的生理性反應。如同被人揪住了心肝,正在沒完沒了地撓着。她的臉色越來越白,手腳也變得冰涼。

周莉無法想象那個女人究竟得有多大的仇恨,才能對同樣是個女人的羅夢荷下此狠手。最該受到懲罰的不應該是那個姓毛的嗎?

羅夢荷傷的很重,大夫要求必須住院治療。周莉忙前忙後,辦完所有的手續,回到病房時,羅夢荷被打了吊針,已沉沉睡去。周莉知道羅夢荷在這個城市無依無靠,沒有誰會來照顧她。她在牀邊坐了很久,睡夢中的羅夢荷臉上不時露出驚懼的神情。

想起羅夢荷還有個跟自己孩子一般大的女兒,同爲母親的她着急了。羅夢荷住院了,孩子怎麼辦?關鍵是她並不知道羅夢荷家的住址。姓毛的那貨一定知道,這麼一想,周莉拿起手機剛想給毛主編打個電話,又覺得不妥。他那裏不定得多亂呢,索性編輯了一條微信發過去。

不一會兒,毛主編的信息過來了。除了羅夢荷的地址,再無一個字。周莉知道姓毛的看見自己了,肯定知道自己這會是和羅夢荷在一起,可他對羅夢荷卻連一個字都沒問。周莉的心裏升騰起一絲寒意,可見遇到危險時,那個男人得有多自私。

周莉去護士那裏交代好羅夢荷後,按照毛主編提供的信息,去了她的家。一路上週莉的心中百轉千回,如果她不知道羅夢荷的過去,今天的事她會在第一時間像周圍大多數人那樣去斥責她、看不起她。可自從那晚羅夢荷跟她談了自己的過去,今天她最大的感觸是同情,而除過同情她同時也恨她。

爲什麼要把自己的希望寄託在一個男人身上呢?況且她還不是自己的丈夫。周莉轉念又想,其實即便是自己的丈夫也不見得靠譜。比如楚寧、比如毛主編的老婆。

一旦發生這種事情時,有誰會去想一個女人能在大庭廣衆之下,對另外一個女人下此毒手是因爲什麼;而小三被打的背後,隱藏着的不過是一個受傷的女人,爲了發泄自己對於丈夫在心底淤積已久的憤恨和失望罷了。結果被人所指、受傷的統統都是女人。

羅夢荷的女兒很乖巧,長得像極了她媽媽。周莉敲開門的時候,小女孩隔着防盜門的欄杆,怯生生地打量着她。大概是覺得眼前的阿姨不像壞人,小女孩終於開了門。

周莉帶着孩子回了父母家,跟父母說了大致情況後,父母欣然同意照顧那孩子幾天。小女孩顯然是餓壞了,大口喫着周莉母親端來的麪條。晚上,家人睡了後,周莉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沒有絲毫的睡意。一年不到的時間裏,身邊發生了太多事情。而今天經歷了羅夢荷的事,愈發堅定了她不打算跟着丈夫一起出國的決心。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