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那碗麪

我升初一的時候,姐姐已經上初二了。

學校裏住校生很多,僅我們初一年級就有六個班,每班至少也有三十幾個人。食堂裏的午餐和晚餐大多都是炒菜饅頭,只是那菜連湯帶水,味道實在寡淡。

唯有早餐雖說是一陳不變的湯麪條,但只要放進去一小勺從服務部買來的豆瓣醬,馬上就變得可口起來。以至於,在我畢業離開學校的許多年後,竟不止一次地想念起住校時喫過的那碗麪條。

爲此,我甚至特意少放油,奢望能效仿出一碗曾經的味道。就連豆瓣醬也買的是從前那種竹編的小罐,可看着那工藝已然升級的竹罐,我有點懷疑裏面的內容會不會也變了味。

果不其然,一切就緒後,嚐了一口根本就不是那個味。後來,又做過幾次後,均以失敗告終。

我恍然,是啊,幾十年的光陰,就連我們本身不是也變了嗎?何況一碗麪呢。

我們的腸胃連同平日裏已然被各色食物養足的味蕾,也一如我們缺乏鍛鍊,養尊處優的身體一樣,懶洋洋地遲鈍起來。即便它還是那個味,恐怕我們也嘗不出來了。這麼想來,對吃麪條的執念也就此放下了。

住校的我們每兩週回一次家。那會還沒有雙休,週六中午回去,第二天的下午就得返回來,否則就要耽誤晚上的自習了。

長時間待在學校,我印象最深的記憶就是餓,當然也饞,饞的要命。

週末回家帶來的那點乾糧,每天晚自習回到宿舍喫一點,頂多能撐一週。主要是帶多了到後面要長毛(一種黴菌),就不能吃了。

那會的我們回家,幾乎人人都帶乾糧。可即便如此,等到第二週每個人的乾糧也差不多都喫完了。倘若偶爾被溜進宿舍的老鼠再光顧那麼一下後,浪費掉一點,就更是不經吃了。

好在學校旁邊有家人開了個簡易麪館,賣臊子面。說簡易是因爲麪館並沒有專門爲食客預備喫飯的地方,當然主要原因也是食客們大都是些如我這般的半大孩子。

老闆娘在廚房裏把面做好後,喫飯的人要麼進到他家屋裏去喫,要麼就在院裏站着或是蹲着解決掉那碗麪。

臊子極樸素,晶瑩透亮的土豆碎裏能清楚地看見肥瘦相間的肉丁,上面點綴着幾粒翠色的蔥花。

麪條細且薄,卻很勁道,喫一口下去,香味從脣齒之間暖到肺腑,香到肺腑,熨帖至肺腑。

只可惜那個帶藍色花邊的小海碗,碗口開得很大,裏面卻不深。看似滿滿當當連湯汁都要溢出來的面,喫起來沒幾下就完了。

而我那蓬勃的食慾也不得不在那種時候偃旗息鼓,就此罷了。六毛錢一碗的面吶,這個價格相對於家裏給的伙食費來講,我只能偶爾打打牙祭。再來一碗,那是斷然不行的。

於是下次再去,我從頭到尾都喫得極仔細,儘可能在有限的美味體驗裏,讓食慾得到最大可能的滿足。效果好了不少。

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這是好事。但也沒有誰,再會那麼用心地去品味一碗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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