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缺爱人——聂传庆

张爱玲小说中极少有幸福的人。她笔下的人物或耽溺在灯红酒绿的声色犬马中永远的堕落下去;或出卖自己的青春,带着黄金的枷锁劈杀自己及儿女两代人,或陷害自己的亲妹妹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或不停的周游在各色男人之中。这些人多少带着一些病态的抑郁和偏执,还有扭曲和变形。聂传庆就是这么一位病态和扭曲的人物。

聂传庆是张爱玲巅峰时期的作品《茉莉香片》中的男主人公。他出生在一个无爱的家庭里,从小在在鸦片的香气和烟雾中长大。他的母亲因为包办婚姻嫁给他父亲,但并不爱他父亲。为此,他的父亲恨他的母亲。他母亲在他4岁时去世后,他父亲便把这种蚀骨的恨意迁怒到他身上。他后母听说过一些他母亲的旧事,便经常当着他的面议论他的母亲,言语难听,全是诋毁和污蔑。不然他母亲的陪嫁女佣也不会忍无可忍,气急败坏的向其他人辩白。他后母的挑唆奚落和阴阳怪气,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本就是不可承受之重。再加上他父亲对他更是少有好脸色,要不就是爱搭不理,要不就是劈头盖脸,狗血淋头的辱骂和嘲讽。可怜传庆,从小就一直遭受着语言的暴击,遭受着心灵和精神的长期折磨。可他不仅挨骂也要挨打,他的一只耳朵就是被父亲打的聋掉。这样的环境中,一个人的心理要保持健康真是难如登天。

在这样残暴,阴沉,无爱的家庭环境中,传庆像被绣在屏风上的鸟,永远扇不动翅膀,也飞不出去,只能褪色,腐蚀,在日复一日一日中变得悒郁、阴沉、孤僻。他被父亲打了之后也不哭,只瞪着大眼睛朝人看着,呆瞪瞪的。他到处躲着人 ,也没有人愿意和他亲近。他虽然身体还算健全,但精神上已经被自己的原生家庭打成残废,被作践地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如果这么下去也就罢了,一个游魂在人间晃荡几十载,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打发掉这一辈子,临了眼一闭就算了了。可他那颗阴郁的心,又因为言子夜和言丹朱父女奇诡的跳动起来,并且更加剑走偏锋,直至完全扭曲。


言子夜在大学教授中国文学史,是聂传庆的老师,为人认真严谨,一丝不苟。言丹朱是聂传庆的同学,她漂亮阳光,活泼,积极乐观,非常讨人喜欢,是校花级别的人物。


言丹朱注意到总是无人理睬,落落寡欢的传庆,便想接近他,和他做朋友,帮助他。传庆从丹朱的话和自己从家里听来的消息一起推断出他的母亲冯碧落和言子夜年轻的时候是一对两情相悦互相倾心的恋人。言子夜曾托人去冯家提亲,但遭到拒绝!后来冯碧落有机会跟要去外国留学的言子夜私奔,但她没有下定决心,最后只有言子夜一人离开。到了末尾,兜兜转转,尘埃落定,冯碧落嫁给传庆的父亲,严子夜也另娶佳人,生下丹朱。


知道这件事以后,传庆的心再也不能安分。他一次次在想象中修改故事的结局。他整天在脑中假设,如果母亲当初勇敢地抛弃一切和言子夜远走高飞会怎么样?他甚至谴责母亲为什么不勇敢一些?他觉得如果当初母亲嫁给了言子夜,他就不必在聂家遭那么多年的罪。他整天耽溺在自己的幻想里。如果他的母亲嫁给言子夜,那他就是言子夜的孩子了,他可能会长得像言子夜,他可能会是丹朱的哥哥,或者他就是丹朱。他会拥有丹朱拥有的一切,并且比丹珠做的还要好,比丹朱还要幸福。这样类似的念头霸住了他的整颗心。他羡慕丹朱嫉妒丹朱更憎恨丹朱,似乎是丹朱夺走了本该属于他他的幸福。


传庆对丹朱愈发憎恨,同时对言子夜个人的倾慕也与日俱增。他的心理也愈发扭曲。


耶诞夜传庆送丹朱回家,在对话中狠狠倾述了他对丹朱的嫉妒。几句话的功夫他对丹朱由恨转爱。他像乞食的小狗一样巴巴地乞求丹朱给他一点爱,施舍他一点言家人的爱。他对丹朱告白,或者说是乞求:“丹朱,你同别人相爱着,对于他,你不过是一个爱人。可是对于我,你不单是一个爱人,你是一个创造者,一个父亲,母亲,一个新环境,新天地。你是过去与未来!你是神!”这哪里还是单纯地渴望爱情,这分明是想拿所有的爱,所有的亲情友情爱情所有感情去赌自己内心因缺爱而形成的黑洞。这样的告白恐怕没有人敢接受,丹朱当然拒绝了他。


又进行几次情绪激动的对话后,传庆发狂似的对丹朱一段拳打脚踢,打得丹朱趴在地上呼吸艰难。传庆慌张地逃走。


小说的结尾是丹朱没有丧命在传庆手上,过了两天开学后,他还要见她,躲不了的。他喜欢隐身在黑暗中,他心灵的畸形让他喜欢隐身在黑暗中,但他隐不了多久了。总会有见面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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