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可抱回一個兩個月大的男嬰讓常秀撫養，常秀不幹，說“咱倆都快50了，再養一個，等咱70歲了，還得操心給他成家，太費勁兒，不值得。”
大可不這麼認爲，他說“養兒防老啊！”
常秀說：“咱兒子都上高一了，有他給咱養老就行了。”
聽了常秀的話，大可臉陰沉下來，說“那不是我兒子。”常秀也不示弱，“可這個也不是你兒子呀。”
“你就說你養不養吧？你要不養，把我的工資卡給我，我找人養”，大可有點衝動。
20年前，爲了照顧生病的寡母，名牌大學畢業的大可辭去了央企的工作，到本地一家民營建築公司做施工員。
剛入職一週，後勤辦的常秀就喜歡上他了，經常找他聊天、借書、給他打飯，送喫的。
常秀長相平平，並不是高大帥氣的大可理想的愛人，但是常秀還是有優點的，建築公司行政部十幾個女的，就常秀一個大專生，剩餘的不是小學就是初中，上過高中的都沒有幾個。
大可見過常秀的畢業證，是一個不出名的學校，學的專業是食品管理，雖然跟大可學建築沒共同語言，但是畢竟算受過高等教育，將來過日子就比沒文化的好溝通。
要不要跟常秀深交？大可還在猶豫，常秀主動提出，她是有文化的人，不學那些沒見識的女孩子，把彩禮看得比人重要，她不要彩禮，只要兩個人心心相印好好過日子就行。
考慮到自己幼年喪父，寡母把自己拉扯大不容易，常秀主動投懷送抱，還不要高額彩禮，大可就退而求其次，很快兩個人就住在了一起，也開始談婚論嫁。
慌不擇路，飢不擇食，貧不擇妻，都是英雄的尷尬。
大可人聰明，適應快，又踏實能幹，入職一個月就轉正了。轉正後師傅老馬帶他出去考察。
在外期間，老馬告訴大可：你沒來之前，常秀跟另一個同事王波談過，兩個人明鋪暗蓋睡了三年，怎奈王波的父親不同意，生生把兩人拆散了，因爲這個，常秀鬧過割腕自殺。
末了，大嘴巴老馬又補了一句“他們吹了不到三個月，你就來了。這事兒公司上下誰不知道，只怕他兩個現在還藕斷絲連。你這孩子也真實誠，‘家有賢妻，良相不換’，談婚論嫁是一輩子的事情，咋也得打聽打聽！”
2
大可跟常秀提出了分手。
常秀聽到後，很冷靜的說“我知道你聽了閒話跟我分手，不就是聽我跟王波那點事兒嗎？我們兩個早就不來往了，我跟你是真心真意的，再說，誰還沒個過去，你不是也說過你在原單位也談過。”
大可沒吱聲，內心卻說“可是你沒說過你有過去啊，你裝得跟純情少女一樣呢。”
眼見得大可沒一點回心轉意，常秀突然放聲大哭“我的心只在你身上，你要不同意，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大可聽到常秀說“死了算了”，想起來馬師傅說的常秀以前爲王波鬧過割腕自殺的事情。他不想再糾纏下去，擡腿就走了。
爲了避開常秀的糾纏，大可專門讓調度給他調成了夜班，常秀呢，找過幾次大可，都被班裏的弟兄支走了，後來也就不找了。
這樣過了大約一週光景，大可以爲這一頁就翻過去了。
一天晚上，他剛進宿舍就被常秀堵住了。常秀繃着臉，看也不看大可就遞給他一張化驗單，然後開始抽抽嗒嗒的哭泣，大可一看，原來是一張醫院開具的懷孕證明。
大可吃了一驚，除了第一次，其餘的明明都採取安全措施了，怎麼會懷孕呢?他正一頭霧水的時候，常秀撲過來搶過化驗單，三下五除二就撕碎了。
“我知道你心裏咋想的，我不難爲你。我沒你想的那麼噁心，這孩子是你的，我一定要生下來，就當我愛你一場，你給我留的念想吧。”常秀邊撕邊哭“我以後也不嫁人了，就帶着孩子生活。”
常秀說完頭也不回的跑了。大可愣了一會兒神，蹲下來收拾地上的紙片，他想把常秀撕碎的那張單子拼起來，可能是常秀太生氣了，一張單子被撕成了幾百個碎末，大可癔症了一會兒，找他師傅老馬商量對策。
一對新人進入洞房的時候，大可還是懵懵噔噔的，他心有不甘，卻不知道究竟爲什麼不甘心？或許是這洞房花燭來的太快、太倉促吧？畢竟知道常秀懷孕後不到兩週他們就舉行了結婚儀式。
婚後，常秀向單位請了一週假，回四川老家探親。
常秀在四川給大可打電話說孩子沒了的時候，大可正在工地驗收。工地信號不好，伴隨着嗡嗡的雜音，他聽到常秀在電話中抽泣，似乎是說在哥哥家裏摔了一跤就流產了。
聽到這個消息，大可沒覺得多難過，他隱隱覺得自己似乎有點欣慰，也許是他潛意識裏還在質疑什麼吧。
“沒就沒了，咱還年輕，有的是機會。”他安慰常秀說。
3
生兒養女這事情，看似是物種的本性，機會無時不在，其實也不是人人人都有均等的機會的。
大可說有的是機會，接下來的四年，常秀再沒有懷過一次孕。在大可母親的催促下，兩人去醫院做了檢查，結果是大可一點問題沒有，常秀患有先天性子宮萎縮症。
醫生說，常秀的子宮比更年期女人還老化的嚴重，先天發育不足根本不可能懷孕，由於是先天發育的原因，治療非但沒效果，還容易給大人帶來隱患，不建議治療，建議他們包養一個孩子。
大可看向常秀，眼神中有疑問，有被欺騙的惱怒，常秀呢，則一臉無辜，似乎四年前那場懷孕、流產的鬧劇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樣。
兒子抱回來了，是常秀在四川的哥哥的第三個孩子。
常秀藉口給嫂子打五萬元的辛苦費，拿走了家裏所有的積蓄，還把大可的工資卡也要到自己手裏，從此後再也沒讓大可摸過一下。
大可倒是要過幾回工資卡，都在常秀一哭二鬧三上吊中敗下陣來。
大可工作認真，人也勤快，職務步步提升，收入也逐年提高，常秀就陸續買了房子、車子，經她手購置的任何一件東西，只要需要登記所有人的，都寫着她常秀一個人的名字。
常秀就辭了工作，在家照顧孩子，兩口雖然不是琴瑟和鳴，因爲富足，小日子也還滋潤。
三年前，兒子小川上初中，晚上在家做作業，常秀看到兒子數學本上10-23=？的題目，想都沒想，掂着作業本給大可看“你說這老師暈不暈，出道10-23等於幾的題，能減得了嗎？”
其時，大可正在用紅筆在圖紙上標出失誤的地方，他擡起頭來，從鏡框的上部盯着常秀足足看了三秒鐘，冷冷的說道“你不是大專畢業嗎？”
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兒子小川就上了高中，學校要求住校，送走兒子，一點事情沒有的常秀開始練太極劍、跳廣場舞，結識了一幫三教九流的姐妹們。
在常秀的朋友裏，她是最讓人羨慕的，老公帥，掙得多，還有新買的別墅，都是常秀經常炫耀的話題。
除了炫耀這些，常秀也很自豪自己的精明，她緊緊的掌握住了老公的工資本，一年下來，老公幾十萬元的收入她都攥得死死的。
大可經常在外施工，喫的、喝的、抽的要麼是單位的，要麼是別人送的，穿衣都是工作服，一年到頭幾乎不找常秀要生活費。
夢裏都會笑醒的常秀經常發朋友圈曬老公，時不時敲打那些酸葡萄心理的姐妹要慧眼識珠。
正在常秀洋洋得意的時候，大可不經商議抱回家一個男嬰，常秀可不想讓一個外人分走自己的產業，況且，這個外人還得自己一把屎一把尿的養大，這是傻子纔有的想法。
大可可能傻了？管他傻不傻呢，這幾年常秀也看出來了，她一輩子都不會走進大可的心裏了，年輕的時候，她對大可投懷送抱，主要是想給王波證明一下自己的能力：你前腳走，我後腳就找一個比你英俊、比你有學問的。
除此之外，她對大可也確實是打心裏喜歡的，陽光帥氣的外表、乾淨明亮的笑容，文質彬彬的談吐，那時候，大可的每一個眼神嗎，都讓她怦然心動，所以，爲了得到大可，她不惜花費心思，買假學歷，把自己的小學學歷包裝成大專學歷，不惜使出渾身手段，製造懷孕流產的鬧劇。
現在，常秀才賴得花心思在大可身上，不說歲月把大可雕刻的肚大發稀、兩眼無神的油膩大叔，就是他還是20年前的那個奶油小生，常秀也不會獻殷勤、玩手段了。
精明的常秀掌握着家裏的財政大權，大可只不過是她僱傭的一個長工而已，她已經是老常家的參天大樹，任誰也不可能把她連根拔起了。
不是有一句話說“女人靠男人征服世界”嗎？我常秀就是靠大可過上錦衣玉食的富貴生活的，常秀這樣想着，嘴角不自覺就浮上了笑容。
跟你耍心眼、玩手段那是看得起你，心裏有你，重視你。
聽着大可要工資卡的威脅，常秀也不當回事兒，以前又不是沒經見過，落得大可自說自話，現在工資卡還不是安安生生的躺在她的懷裏。
別看常秀沒文化，能說出“學校老師把題出錯了，1-3=？誰見過這麼沒文化的老師？”這樣的話來。
常秀這半生，最大的成就就是把大可拿的準準的、捏的牢牢的、喫的死死的，任他怎麼蹦噠，也跑不出如來佛的手心。
所以，常秀連看都不看大可一眼，大可沒辦法，氣呼呼的抱着孩子出去了。
大可一走，過了半月都沒有回來，電話也不打一個，常秀也賴得搭理他，自顧自的扮富婆。
到了月末，常秀拿着工資卡去取錢，銀行工作人員告知她卡里根本沒有錢。
常秀慌了，變相的打聽到大可單位，得知工資早就到賬了，只不過大可給財務提供了工資卡丟失的資料，補辦了新卡。
氣急敗壞的常秀首先想到每年60多萬的收入，接着馬上意識到大可可能已經在撫養那個男嬰。
“不給你露兩手，你還真以爲老孃成了省油的燈”，常秀罵道，她開始打聽那個男孩子的下落。
沒費多大周章，常秀就在大可堂姐家找到了孩子。
孩子正在睡覺，堂姐摸了一下孩子的額頭，對常秀說“秀啊，你看着孩子的大腦門跟大可一模一樣”。
常秀禮貌的瞄了一眼，忽然心中一激靈，這孩子睡着了的面部表情，怎麼跟大可年輕的時候那麼像呢？
4
常秀對堂姐說“你快勸勸大可，把孩子給人家送回去吧，我們不要。”
堂姐說“你兩口子的事情我不摻乎，但是我能理解大可，大可想要我就替他養着。”
“姐，大可糊塗，你咋也跟着糊塗呢？我們都小50歲的人了，你說還能養孩子嗎？養兒防老，這是爲了防老？還是遭罪呢？”常秀覺得地位優越，說話也沒客氣。
堂姐受了刺激，本能的反擊“我大兄弟可不是爲了防老，他是爲了有後。”
“姐，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我們小川都上高中了，咋就沒後了，”話說了一半，常秀忽然反應過來“姐，你啥意思，莫不是說這孩子是大可的？”
老實巴交的堂姐哪是常秀的對手，沒過三招就把她大兄弟出賣了。
大可在外施工，結交的三教九流，從甲方監理口中得知，他老婆一懷孕就滑胎，兩口子就找人代孕生了一兒一女，大可動了心思，也找人代孕，給了對方50萬，就有了這個男嬰。
堂姐就知道這麼多，再問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
婚姻原來不但是一地雞毛，還是刀光劍影。
怒氣衝衝的常秀到處找大可興師問罪，打電話不接，發微信不回，常秀一鼓作氣跑到了工地。才知道，大可被舉報向供應商索要賄賂50萬，供應商秋後算賬向舉報了大可，他已經被檢察機關帶走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