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的五月5

宿舍楼下,围着好多人,女生宿舍的大门马上要关了,灯光把门口的路照得煞白,周边的夜色越发黑重,树下阴影里,有深情款款的情侣还在话别,也有情怯的,送到灯光外就分了手,也有跑出去宵夜的女生,这时端了大饭缸,还在边走边吃。

梁琪和张艳玲,两个人四个手都满满的,嘴上是椒麻残留的辛辣,衣襟也沾了油腻,因为麻辣难抑的涕泪晕花了廉价的眼妆。两人跟正要来关门的王妈差点撞个满怀,王妈看到,笑骂道:两个偷吃了啥子,脸跟花乌猫一样。

梁琪献上两串串串给王妈,王妈笑笑不要,王妈的外甥女小顾探出头来,梁琪忙递给了她,张艳玲指给她看饭盒,说还有醪糟,小顾笑着摇头,说那个吃了容易发胖。

两人于是上楼,从一楼到六楼,128级台阶,两人一层层过,见有勤奋的女生已经把方凳放到了楼梯口,马上熄灯了,只有楼梯间会一直亮到天亮,她们是要学古人囊萤照读,两人遇到熟人,嘴里笑着夸奖着她们的勤奋,自己的心里却惭愧起来,从下午到这深夜,竟然一页书都没有翻过。

也有女生并肩坐在台阶上闲话,或者织着毛线,有一两个火烧火燎的男生冲将下来,差点撞到她们,这些趁乱混进女生宿舍与女友幽会的男生,要在关门前最后关头跑出去。张艳玲捧着醪糟,嘴里还有甜酒的味道,她擡头竟然看到走在楼梯平台的女生短裙里竟然什么都没有穿,张艳玲以为自己眼花了,用手肘碰梁薇示意她看去,不曾想梁琪眼神迷茫,微醺地痴笑着,根本不知张艳玲的用意。

两人终于走到了宿舍门口,用脚踢门,齐巧巧声音先到了,哪个蹄子痒了,踢什么踢,她一开门,门外的两个差点扑倒在她怀里。巧巧忙接了梁琪手上的串串,又转身来看艳玲手上的东西,却被梁琪的油手掐住了俏脸,听见梁琪道:怎么这么会功夫,你就长出胡子来了,又红又黑的?

齐巧巧嬉笑着腆着脸道:罗切斯特先生正在鬼混呢,跟红脸的妹儿亲了,又跟黑脸的妹儿亲,都被你搅黄了,简,你看着办,哭吧?

三人哄堂大笑,梁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张艳玲说不如明天的晚会,大姐的表演改成戏说简爱吧,齐巧巧也不忙洗脸,像个指挥家一样,两只手各拿一串串串,左手擡起吃了一口,用右手的串串点着梁琪说,哪有可能,就改了,我们最乖的大姐她也不敢演。

梁琪说她倒是敢演,就怕她的搭档,方明听了台词会昏过去。

我们三姐呢,贾晓榕怎么还不回来?齐巧巧说,你们不是一起的吗?还有这个二姐罗琳,又是跟陈峰出去了吧?再不回来要关在外面了。

梁琪洗了手俯身在郭乔乔的图上打量着,红与黑的格调,她做的是博物馆的毕业设计,梁琪拿了桃花纸小心翼翼地盖上她的图,又用报纸包好,胶带纸粘妥帖了,竖立着放到她的床跟墙壁的缝隙间,忙了一晚上,齐巧巧也该休息一下了。

张艳玲说她们应该马上回来了,她打开饭盒把醪糟递给齐巧巧,齐巧巧说她大姨妈来了,吃不得冰冷的东西,要肚痛。

串串也冷了,怎么吃得串串,吃不得醪糟?张艳玲不解地问,她从来不管什么冷热,一直乱吃,也从不肚痛。

齐巧巧说,哎,大哥,你哪里懂女人那点事情,三人都大笑起来,

齐巧巧又说,那酒是米之阴,醪糟就是酒之母,阴之至阴,太阴了。

齐巧巧总是有很多道理,经她这样一说,张艳玲觉得大有道理,也不想吃冷的了。

梁琪说那就加点水煮一下吃吧。

齐巧巧从床头柜里拿出电炉,张艳玲去阳台自来水龙头下接水。三人有说有笑,煮着醪糟,水开了,齐巧巧不知从何处拿出二个鸡蛋来,

张艳玲说,哈,你哪里来的蛋,藏在哪里的,我们怎么都不晓得?

你们跳舞的时候,我刚刚下的。齐巧巧说

三人又是狂笑,

张艳玲笑得抖着手将蛋一个一个打到锅里,米香,酒香,蛋香,飘散开来。灯突然就灭了,大家忙找了蜡烛来点上了,窗台一根,书架上一根,梁琪在自家床头也点了一根。

大哥大哥,张艳玲听到叫声,跑到阳台,看下面两个身影又黑又小,听声音知道是贾晓榕和罗琳,知道了,梁琪也到了阳台,对着下面说。

张艳玲早已飞快下了楼,王妈房内还亮着灯,

小顾,小顾

张艳玲轻轻敲门

喊啥子,都睡了。王妈在里头厉声道

小顾,我是大哥

张艳玲知道王妈的脾气,她依旧低声叫小顾的名字

小顾来开了门,艳玲附在小顾耳朵上说了一阵,小顾笑着后退,痒,大哥,你莫说了,我晓得了。

小顾又进去,艳玲听见王妈在里头嘟嘟囔囔道:不管白天夜里几点钟了,男男女女都抱在一起草坪上滚,这个时候才回来,还要不要脸了。

小顾又出来,对艳玲笑着无声点头,去开了门,门口积攒的迟归的女生一起挤了进来,嬉笑着,黑暗中,一窝蜂冲向各自的宿舍,张艳玲见贾晓榕和罗琳进来了,冲着小顾点点头算是谢过,三人上楼,听见王妈还在嘀嘀咕咕,只是声音越来越小了。

五个人分吃着醪糟蛋和串串,李冰呢?齐巧巧问,罗琳说李冰跟了重大的一个男生去政法大学那边了,说又来了个流浪歌手,还是个诗人。

李冰的堂姐在政法大学读研究生,研究生住二个人一间宿舍,有的周末,李冰会在堂姐那里留宿。大家以为李冰睡在那边了。

五个人吃完东西,在烛光里洗漱,听见阳台下李冰的声音,大哥大哥

糟了,老小关在外面了。齐巧巧正好在洗脸,急了起来

我再去叫小顾,已经躺在床上的张艳玲坐了起来。

不得行,只有我去,来来,罗琳,拿着手电筒跟我一起下去。

齐巧巧下楼,王妈房里的灯已经熄了,

王妈王妈,齐巧巧轻声喊着,言语里却有十万火急

哪个背时的还不睡?喊啥子吗?王妈恨恨的声音

我是巧巧,王妈我有急事

啥子事情,明天再说。

我刚刚才发觉我的手表不见了,王妈,那是我婆婆给我的金表哦,我晚上回来之前还看了时间的,可能落在台阶旁边的草里啰,今天不找到,明天肯定没得了。

巧巧,你啷个回事嘛,不是丢这个就是那个,小顾,你去开门,拿到手电筒,给她照一照

小顾出来,齐巧巧将食指竖在嘴巴上面,冲她点点头。

小顾开了门,李冰轻手轻脚进来了拿着吉他,竟然跟了一个人举着吉他像投降举着枪一样,齐巧巧见那人从头到脚罩在一件大衣服里,仔细一看,她吃了一惊,小顾也看到了,刚想说什么,罗琳突然大声说,在这里,找到了,齐巧巧,你明天必须请客了。

啊呀,太谢谢了,齐巧巧对着王妈房里说,王妈,找到了,找到了,谢谢啊,明天来谢你。

谢啥子,不要谢,二回不要这样慌里慌张的了。王妈在里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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