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好吧,分就分,反正这鸟气老子已经受够了,分了干净!
“好!”
林染也说了一个好!说完又低头猛吸了一口烟,结果劲儿使大发了,呛到了,咳嗽了起来,到最后双手托着膝盖咳得停不下来。手抓得太用力了,指关节都泛着白。夹在中间的烟撑不住歪过了头,一截燃烬的烟灰向着地板飞下去。
他咳嗽得太厉害了,脸红脖子粗的,身体随着咳嗽声一起一伏,十起十伏,急促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挂掉。我耳朵里嗡嗡地全是他的咳嗽声,投影到脑子里就是他因为咳嗽太猛“嘎嘣儿”倒地咽气的画面。
我一边说服自己失恋事小救人事大,一边没好气地过去帮他顺气,一开始还像模像样地拍,到最后变成了用拳头砸,一下比一下重。王八蛋好像又瘦了,一拳下去感觉直接砸到了骨头上,不敢动了,怕再给敲出个好歹来。
我有点儿不明白,所有人都急匆匆地想长大,难道就是为了过这种破日子?
突然觉得很没劲,眼前的这个咳嗽的满眼泪花的人是林染啊,他夹着烟,弓着腰,他三十岁,他瘦的像个鬼!他满腹心事,多到要溢出来,然而我不知道那些到底是什么。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在心里叹气,房子都快叹塌了。我蹲下来,轻轻揽过他的脖子,婆娑他的后背,我问他,我说,“林染,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你这里……”我擡手戳戳他的胸口,“为什么有那么多 心事!你以前明明……为什么啊……”
我感觉到被我搂着的人听到我的话后身体很明显地僵了一僵,然后咳嗽声就渐渐地平息了。他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就势将头一偏埋在了我的肩窝里,紧接着我就听到了他有点儿压抑的哭声。
像个小孩儿一样,特别委屈地闷闷地哭。包厢里安静极了,除了哭声什么都没有。大家都不敢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我是被从脚心传过来的麻意折腾地直起鸡皮疙瘩,终于忍不住没好气地打断他,“差不多得了啊,背心儿都给你弄湿了!”
林染不动。我知道他为什么不动,大庭广众之下哭成这个狗样,搁我,我也不动。
“别装死,观众可是你叫来的!作死作到自己身上,现眼了吧!赶紧起来,老子腿麻了!”
“还TM不是你招我!我在你这儿就别想要脸!”林染动得有点儿磨磨蹭蹭。
“我眼睛红么?”
“红!跟个烂桃似的。真应该给你录下来,发网上去!”
……
“你们这是……”一个弱弱的声音弱弱的响起。我俩一个揉腰扭脖子一个扶着墙抖腿。剧情跳得太厉害,观众吃不消,应该的。胆大的那个是李易安,我瞥了他一眼,他缩了一下脖子,“我就是问问,你们继续。”
十分钟之后,场面恢复正常。折腾了一场,胃里空,我感觉能不顾形象地吞下一头牛。林染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们俩在众人的欲言又止中埋头吃饭。
林染想吃肉,被我拦下了很多次,“一个胃出血刚出院的人还有脸吃肉?真想成鬼呀!”他不服气,在一边儿扁嘴。一三十多岁的货在那儿撒娇扁嘴真是没眼看,长得好看也不行。我实在是看不过去,只好用生菜包了有约等于没有的肉递给他。
“什么情况?”
“不知道,有点儿吓人!”
“我们要不偷偷走吧,我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滚,走什么走。老子也饿了。来了空坐了半天又空腹走了,有病啊!不走,我也要吃肉!”
“这么诡异的场面,你能吃得下么?”
“他们是分手了么?”
“看着不像,闹着玩儿的吧!”
“是吧!我看也不像真的!如果真的分手,以暮云歌的尿性,至少也得是一套全武行。”
“但是也不像假的!”
“你问问?”
“我不敢!你问。”
“你们是真分手了么?”于子墨问。
“壮士,膝盖给你!”李易安接茬来了一句,常乐以“啧”声警告。
“嗯!”我嚼着肉。
林染气狠狠地嚼着菜没有回应。
“我赌他们明天和好!一百!”
“我赌今天晚上……两百!因为没有什么是一场运动解决不了的!一场解决不了就两场!”
“收敛点儿,这儿还有个祖国的花朵呢!别那么不着调!”
“没事儿,迟早得长成男人。龙哥啊,叔叔告诉你,运动使人健康,无论是什么运动!”
“你有病吧!龙哥,别听他的,来,吃块儿蛋糕!”
“我不吃,甜食会坏牙!”
“哈哈哈哈哈哈……”
“我赌他们不会和好,一千!”大款于子墨接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
“就冲你这句话我们也得和好!”林染说。
“对,一千块呢!怎么分?”我接。
“一九!”
“我九你一啊!”
“醒醒,天亮了!”
说完,我俩继续埋头吃饭。
“真想把他们俩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一定有虫,还不止一条。”叶大秋靠在椅背上一脸凝重。前夫哥将烤得焦黄的五花用剪刀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到她盘子里,她顺手夹起来塞嘴里,继续凝重。
一顿饭吃得奇奇怪怪的,不过仅限于观众。作为当事人的我跟林染,倒是吃得很好。吃得差不多之后,我想起一事儿来,甩脸看向因为没怎么吃到肉又变得不怎么痛快的林染,“对了,照片是你拍的么?”
“什么照片?这又开拍哪场戏呢?”观众懵逼。
“不是!别人寄给我的!”
“谁?有地址么?”
“没有!”
“不会是白雪吧。除了她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其他人。”
“大概吧!别人应该也没这么无聊!”
“当时什么想法啊?我来采访一下。”
“想法啊!想法就是这拍照技术也太烂了吧!这照片要是让你看见,一准得花式骂一百遍!”
“我当时看到也是这想法。就这破技术还TM 偷拍,要脸么!不过……你就……真没……”
“得了吧,你没那脑子!”
“滚吧你!爸爸那是浩然正气,跟脑子有什么关系!对了,你胃出血谁送你去的医院?”
“一……同事!应酬的时候。我在医院天天在那儿想,会不会你先给我打电话,然后我就顺嘴告诉你。可是直到我出院都没等来。”
“我……在街上看到一个骑电动车的人被汽车撞飞了,他在空中像个塑料袋儿一样翻了好几圈,又摔了下来,血流得到处都是。第二天我就开始发烧。没吃药,吃了很多垃圾食品。刚好。”
“对不起!”
“得了吧!反正你也没过得有多痛快!再说了你不是一直觉得三十欠你么?我就当替她还了。以后两清了,再惹我,我就要砍你狗头了!”
沉默。观众和演员都沉默。好朋友其实有时候也不知道对方在经历什么,无时无刻过着的只有我们自己。错过了伤痛,也就错过了安慰的机会。
“哎,虽然……但是,你还是免不了被爸妈公开处刑一次。到时候,我能一边嗑瓜子,一边给他们加油么?”
“你好意思啊!”
“当然!必须的!我可是受害者,被甩的那个。要不是你岁数大,我本着尊老爱幼让着你,我现在就是动手抽你,也算正当防卫。想起来就觉得憋屈。在一起是你提的,订婚是你提的,现在分手也是你提的,我TM 就是一门房,专门收通知的是不是。你还记得么?初二那年,咱们班转过来一帅哥,叫什么飞来着。”
“乔飞!”
“对,乔飞。我压根儿没看出来他哪儿好看!”
“这不废话么?有我在那儿打样,你能看见谁好看!”
“还真是。那哥们一来,就跟咱们班花菜早恋了。每天躲躲藏藏的就跟在逃犯似的。结果,还没等老师发现,就分手了,抛弃了花菜,跟隔壁班二胖好了。花菜哭得就跟得了绝症一样。当时,你跟我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是什么么?”
“我说如果有一天有个男人这么对你,我就扑过去跟他玩命儿!”
“对啊!没想到吧,我有生之年第一大亏是在你这里。来,玩儿个命看看。对着镜子自己捅自己么?”
“好,晚上回去给你表演。”
“不用了!反正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等我哪天回去,说不定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还能回去么?”
“不然呢!没准儿就是明天,说不定我都等不到他们公开处刑你!”
“到时候把我也带上吧!”
“不带,美得你!”
“不带也行!那你回去以后能不能……先抓住我。趁我们周围没有人,什么都没发生,抓住我。”林染目光炯炯的。
我看了看他,继续摇头,“不要,我会劝你考到北京去,或者任何一个大城市。反正你是全村儿的希望。然后我上蓝翔,在挖掘机跟美容美发专业称王称霸。最后我们像所有发小那样,渐行渐远,点头问好,摆手再见,十年见不了一面。”
林染沉默几秒,“那样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