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蹤擷趣 · 策“馬”

行者無疆tj 文/攝影


策馬揚鞭,本是古人馳騁疆場的威武,現如今竟然成了旅遊時的一種消遣。

我於騎馬還是情有獨鍾的,置身馬上,便有了高人一頭的站位,若是匹紅鬃烈馬,耀武揚威的感覺油然而生,及至加鞭後“馬作的盧飛快”,耳生風,衣飛袂,彷彿一日千里。

在草地上信馬由繮,在高原上奮蹄揚塵,在原始森林裏體會馬幫的生活,那是車乘所不能給予的感受。


馬蹄聲碎踏月歸

上世紀末,去北京龍慶峽玩,乘船歸來,宿於左近的村莊,落戶的人家養馬併兼做騎行生意。時值盛夏,飯後天色尚早,主家牽出馬來讓我們跟着去遛馬。先是牽馬到村邊的小河給馬洗了澡,然後備鞍上馬,向暮野中走去。鄉路彎彎,餘暉冉冉,穿行在林蔭夾道,青紗帳蔓的寂靜中。馬兒走得舒坦,咴咴地叫着,騎馬人顛得悠哉,放鬆了繮繩。

不再是疾馳中去追求刺激,而是在緩行裏悠閒着恬淡。遙遠了疆場上的金戈鐵馬,親近着暮色中的馬蹄聲碎。不想躋身“飲馬長城窟”的戍邊武士,彷彿追慕“書投錦囊”的行吟詩人。暫且釋懷了“賦得滄桑”的那份牽掛,偶然感覺着“世外桃源”的別樣超然。

歸去時,想起那段“踏花歸來馬蹄香”的故事。



九寨林深說馬幫

初赴九寨,當在40來年前,無旅館,無棧道,無景區,只在溝口設卡,收幾塊錢的進山費。宿藏樓,喫家常菜,時常停電。路是拉木材的土路,人是靠林子喫飯的藏民,幾個海子玩下來要好幾天。

借住的人家就在原始森林的邊上,男主人曾在西藏跑過馬幫,家裏養着幾匹馬。我們興致高,主人隨和,央求他帶我們去林子裏玩。馬是那種善走山路的矮馬,個頭兒不高,但腳下穩健有耐力,男主人打點行囊,帶我們進了林子。

走不多時,樹冠便遮了天,路也越走越稀,漸至不辨蹊徑。光線幽暗,恍如向晚,樹掛絲縷垂下,樹身長滿青苔,蘑菇東一叢西一片,時有鳥鳴啾啾傳來,兼有松鼠蹭蹭竄過,那氛圍如在“童話”。

男主人不騎馬,恪守着趕馬人的規矩,只在頭前牽馬而行。他辨着前進的方向,防着腳底的溼滑,還時不時地說笑,讓揪心落馬的我們鬆弛一下神經。騎在馬上讓人緊張,環境的陰森,馬蹄的打滑,時常磕頭碰臉在樹掛,不知是林子的溽熱,還是因繃緊的心態,身上的衣服早就溼透,兩腿內側及屁股都磨得生疼,一顛一顛的不再是逍遙,倒像是蹂躪,盼着早出林子不再遭罪。

到了一片可以見天兒的空地,男主人讓我們下馬休息,幾位東倒西歪地放了身子,嘟囔着這馬騎得難受。馬兒四散去喫草,男主人拿來水壺和饅頭讓我們打尖,並說不可瞌睡,衣溼天陰的要生病嘍。他閒聊起跑馬幫時的往事,又是墜崖落馬的兇險,又是寨子相好的偷情,一陣嬉笑後,方纔的無趣煙消雲散,人們又上馬出發,馬蹄聲應和着男主人的趕馬調,聽着有幾分悠揚。

走出原始森林,天已過午,又是藍天白雲,松濤碧水,和曬在身上暖洋洋的日頭。看着男主人溼漉漉的後背,滿是苔綠的鞋子,我心說,馬幫這活兒真不是人乾的。


坎肩換來草上飛

記得一年從內蒙回來路過壩上,那起伏連綿的草原讓人特想“馳騁”,還在猶豫騎哪家的馬,一個毛頭小夥子牽着兩匹馬找上我。我正要談價,他先開了口,說看上我穿的紅色攝影背心,拿它交換,馬隨便騎,一臉的求之若渴,讓人不好拒絕。那年月攝影背心正時髦,40多塊錢一件,也是小半個月的工資了,我出來一直穿着,人前人後地特有“派兒”。但馬也十分想騎,一時躊躇在魚和熊掌之選。

同行的哥們低聲說,一件背心換兩人“暢”騎,值呀,你若覺得可惜,我那件同款讓渡與你,不虧吧?我立馬猶豫釋然,和小夥子拍板成交。接過繮繩,甩下攝影背心留給小夥子,與哥們翻身上馬,並轡齊驅而去。

沒有了時間的限制和區域的框定,任由馬兒撒了歡地去跑,翻過一個山坡又一個山坡,在草甸與樹林間穿行,莫非要跑到天邊?山巒的霧氣清新了你的肺腑,林間的葉叢嬉戲着你的眉眼,衣衫在翻飛,馬蹄在銜泥,那一刻,我們彷彿是追風“少年”。不知跑了多久,馬兒累了,疾馳換作信步,順着茵茵的草坡溜達到一條小河邊,馬兒去飲水,我們躺着草叢中歇息。

再次上馬,脫了鞋襪摟在懷裏,那馬兒好像知道水的深淺,涼森森的清波剛及馬肚,兩腳沁在水中,緩流如揉如濯,那種舒爽美得心癢。馬兒淌過溪流到了對岸,翻過一個悠長的漫坡,望見穿上攝影背心的小夥子,草色中那身紅色分外耀眼。

真是一次無比盡興的騎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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