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入城找不到龍駭瀛

微醺後,友人說帶我去逛條沒有造訪過的小巷,你也許會對漳州這座小城的歷史與文化有更全面的瞭解。

無數次在這個城市落腳,可忙完事情後即又走向遠方,返身回到比這座城市更偏遠的地方蟄居。這個城市於我,就如媒妁之言的婚姻,頭蓋揭開後已無探求前世羈絆的慾望了。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難道不就是熟悉中的慣性陌生嗎?

友人帶我去的小巷叫“龍眼營”,位於漳州古城深處。巷子長不過百多米,向北越過寬闊的池塘就是傳統文化中心——孔廟,向南不遠就是浩浩蕩蕩的九龍江。


據史料記載,“龍眼營”古稱“龍駭瀛”,古時候這裏是人流、物流的中轉站,客棧二十幾家,因其地形比較隱蔽,陌生人很難找到,才“入城找不到龍駭瀛”的漳州諺語。

這裏水路交通方便,北面靠近孔廟及府口街,是漳州最古老的街名之一,也是宋朝以來小城的文化商業中心。

不長的小巷燈火幽暗,古老的紅磚紅瓦鋪陳在二三層的樓房上。被裝修成雅靜氣息的店鋪多是咖啡館或茶館,也有零星的閩南風情展館這類非商業場所。

友人有些詭異地問我,你沒發現巷子兩邊的房子與古城其它房子不一樣嗎?還沒等我回過神來,他神神祕祕地介紹起來,這個地方古時候是風月場所,房子門面比較窄,也沒有騎廊,就是底層人居住的地方,你想過它們爲何能在最傳統保守的文化聖地前繁榮百年嗎?

我想起漿聲燈影裏的秦淮河:臨水的妓樓上,時時從簾縫裏射出一線一線的燈光;彷彿黑暗從酣睡裏眨了一下下眼睛。


百多年前,小巷這裏也是歌館林立、簫笛弦管嗎?也是簾動香來、媚眼迎風嗎?巷子的兩頭,一頭是非禮勿視,十年寒窗苦讀,求取功名路的莘莘學子。一頭是漂洋過海,謀求養家餬口的販夫走卒。是什麼讓他們不約而同地匯合在這個幽暗的地方,或歇腳或投生呢?生命如此真實而荒謬的存在着,好似沒有一點規章邏輯一般。

人性的善惡從來就不是簡單的二選一,就如對男女越軌行爲的定義,究竟是社會道德約束面前的錯,還是生命自性無形裏的對呢?

我以爲,人就是遊走在動物與神聖之間,有自由選擇能力的鮮活生命,否定哪一頭,人都將不能爲完人。儒家主約束,將人簡化成道德符號,道家主自然,將人扔進隨心和逍遙之境。而尼采有句經典的話,“人跟樹是一樣的,越是嚮往高處的陽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



我無意,也沒有膽量如尼采那樣去頌揚人性幽暗帶來的真實存在感,但在古代“存天理滅人慾”的桎梏中,如這條百年小巷,依然光明正大地給人性的幽暗保留一孔喘息的機會……這些曾經的風月場所,就不能不引起我的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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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左岸。經營一家舊書店,筆耕寥寥真假言。愛好哲學,熱衷思考,或癡或愚,未改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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