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不是小费,是我该付的酒钱

马不停蹄地从早跑到晚,事情并没有预想的结果,甚至多少令人沮丧。

人间事不都是十有八九不如意吗?如此,人类语言辞典里才有美满一词存在啊。

存在的意义常常在我们可望不可得时,如星光那样显现在黑暗的夜空,如情人眼角久久不散的泪光,传给孤独的人生旅程一份不离不弃的眷恋。

旅馆对面就是万寿宫文化市场,午夜的下弦月,就如即将曲终人散的伶人,站立舞台,眼望渐渐离席的观众背影,谁会依然手捧鲜花守候在落幕的时空呢?

我决定卸下贪婪的利益念头,随境而安那样穿过繁华的诱惑,躺平在岁月静好的自我安慰里,就如倪云赞寂寥的古画,“树无花、亭无人、江无船”,荒芜在刹那的意境中,虚化为人间梦幻泡影的存在里。

迈入街巷才发现,现实的暗淡只是表象,内里依然盛开着浮华的娇艳。酒馆、KTV在刻意收缩的光谱里解构着夜晚的意义。有家啤酒制作厂特别有意思,高大落地的玻璃店门口有对年轻的流浪歌手在唱民谣,男的弹吉他,女的手里拨弄着我看不懂的乐器。台阶下则是一张张等候客人消费的桌椅。流浪歌手轻轻地弹唱着,酒客们喧嚣着酒食,他们都自话自语在现实与理想的距离中。


宇宙不也这样吗?假如地球与太阳没有距离,人类只有毁灭与死亡。距离,给生命的流动释放了空间。

我在啤酒制造厂斜对面的居酒屋停下。居酒屋屋檐下摆放着小方桌,方桌边有蒲团,坐在这里可以免费欣赏对面的民谣,也可以喝杯清酒解解乏。

我轻轻地敲了敲木桌边的玻璃窗,经营居酒屋的是几个小年轻,她们探出头说十二点打烊,我说就路过喝杯酒,你们打烊前我会离开。

我感觉日本的居酒屋就如唐宋的驿站,给你旅途短暂的休憩与慰籍,永远不是你的家园,只是你人生不经意间的码头。居酒屋的几个小年轻只是正要启程,又怎么知道旅途的风霜呢?


居酒屋的酒食超贵,我只好要了几个烤串外加小壶清酒,百多元了事。

待酒食端上来时,我才发现竟如此袖珍,烤蘑菇只有两个,烤肉只有两片,我内心却突然释怀地笑起来,这不就是日本美食的精致吗?不也就是自己偶然驻足下来的心情吗?

我总觉得日本文化里有某种流浪的意境让人坠入其中,就如它漂流在海洋里的国土,永远不知道最终漂向何方,所以才追求樱花那样灿烂即消失的瞬间,追求文学家川端康成那如雪花般洒落夜空的凄美之感。

当造物主给人类始祖吹过来一口气,人类就再也不敢赤身裸体面对自己,又怎么去面对其他人呢?

所以我们的爱从来都是为了爱自己,所谓的志同道合或美满幸福,无非是彼此获取各自的快乐,你爱的人不就是另一个的你吗?当爱人走散后,也就意味着你连自己也走丢了,所以,我们才需要酒去混沌过去,需要歌的脉动唤醒生存与毁灭的拷问,更需要诗与远方让自己如樱花般凋零在不沾不滞的无我极光里。从而在虚空中找回另一个我,而不再依附于一个鲜活的人。

我不想妨碍居酒屋打烊,小瓶清酒被我一口一杯吞入肚里,虽然酒的水味太重,但有几个肉串陪伴,已足够解乏了。

此时一个小姑娘从窗口探出头,问我味道如何,我敷衍回答她还不错,其食物份量实在太少,味蕾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落肚。小姑娘安慰我说别着急,时间还早慢慢吃,随即伸手从玻璃窗口递给我几个串,说是老板赠送我的。


当物质利益被精确到分秒,萍水相逢却突然给你某种慷慨,莫名的感动如对面民谣的唱词弥漫在阑珊处,“在那座阴雨的小城里,我从未忘记你……”

扫码结过账,我从口袋里摸出仅有的五十元现金压在清酒托盘下。不是小费,是那几个小串应付的钱财。这世界,你只有不愿亏欠别人,才能不亏欠自己。

回旅馆的路上,擡眼寂寥的秋空,让我想起川端康成的《雪国》:茫茫的银河悬在眼前,仿佛要以它那⾚裸裸的⾝体拥抱夜⾊苍茫的⼤地,真是美的令⼈惊叹不已。

可是,再美的夜都会过去,就如再难的人生不过居酒屋短暂的过客,路途才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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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左岸。经营一家旧书店,笔耕寥寥真假言。爱好哲学,热衷思考,或痴或愚,未改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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