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下班時間就要到了。回去洗個澡再換上睡衣，就可以舒舒服服地繼續刷昨天看了一半的偶像劇了。小吉活動下僵硬的四肢，收拾好收銀臺，再把零錢和超市袋子仔細收好。她在朝陽區的A大念大三，趁暑假出來打打零工，給自己攢些生活費。當初經理跟她說做全職時間固定可以賺更多，她沒多想就答應了。後來才發現自己上了當——全職工作時間是比兼職多很多，但錢卻也沒多少，午餐還得自己掏腰包搞定。
與收銀臺上的壓抑單調氛圍不同，小小的清點室笑聲陣陣。幾位大姐在一邊清點零錢、票據一邊嘮嗑，商量着待會兒還要買幾個菜，回去給孩子做點好喫的。看見小吉進來，打了個招呼又繼續熱火朝天地聊開了。
超市裏其他收銀員的年齡都比小吉大一輪，平日裏不是討論孩子老公的喫食就是八卦家長裏短，小吉和她們聊不到一塊兒去。正是應了朱自清那句：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麼都沒有。好在，小吉已經習慣了獨處。
“小吉，準備下班吶？”郝大姐推門進來，右胳膊上搭着沒賣完的購物袋子，“真羨慕你，這麼早就可以下班了，我還得等盤點完才能走嘞！”
“今天到你啦？得到幾點啊？”小吉對郝大姐的熱情有些受寵若驚。雖然自己不擅長聊天，但她知道自己必須說點什麼。
“嗐，說不好，上次盤點完都12點了，回去困得我倒頭就睡！希望今天能早點兒結束……”
“會的……”小吉把表格填完，郝大姐已經加入了其它討論圈。從帆布揹包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小吉猶豫着要不要跟大姐們打個招呼再走。不打招呼不太禮貌，但打招呼吧，看她們聊得火熱樣子也未必聽得見，到時恐怕只會讓自己更尷尬。好在，郝大姐扭頭過來跟小吉說話，及時打破了她的尷尬處境：“走了啊，你帶雨傘了沒？聽說外面正在下雨嘞！”
小吉晃晃只裝了公交卡和手機的揹包，溫和一笑：“沒帶。不過沒事兒，出去沒多遠就是公交站，我坐兩站就直接到校門口了。”
02
外面果然在下雨。小吉把揹包頂在腦門上一路小跑，到公交站時格子裙尾溼了一圈。小吉沒在意，只是有些心疼前幾天剛買的鞋子。鞋子是民族風的，鞋面用藤條編起來，點綴着幾顆木珠，鞋底是坡跟的，穿上去能讓自己看起來更高一點。美中不足的是，這種鞋子不能進水，否則穿起來不舒服，也容易磨壞。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路燈只亮了幾盞，亮度有限。陸陸續續有幾個人打着傘過來等公交，但左等右等不來，就又撐着傘離開了。雖是夏天，但潤溼的鞋子和裙襬還是帶來了陣陣涼意，慢慢爬上小吉的胳膊。
車站已經徹底沒人了。小吉點亮手機屏幕，已經八點多，還有兩格電。那時候還沒有打車軟件。小吉抱着胳膊轉了幾圈，決定攔車回去。可是路上的車像商量好了似的行色匆匆，偶有有出租車經過，不是已經栽了人就是熄燈歇業的。果然，在帝都就不能指望能在雨天打到車。又等了好一會兒，小吉乾脆把鞋子脫下來放進揹包裏，像之前那樣把包往頭上一頂就往學校走。她想好了，車站距離學校就只有兩站路，自己走半個小時左右就能回去，回去後馬上去澡堂洗個熱水澡應該不會感冒。
雨比之前又大了些。小吉赤着腳靠馬路邊走，心裏倒不是很急。突然，一輛車靠邊停在了前面！小吉眨了眨眼睛，後知後覺地害怕起來，腦子裏不由想起人販子用麪包車強搶路邊獨身女孩的新聞。自己所在的城市一直治安很好，但此刻自己是一個人啊！人販子也太好下手了！小吉趕忙停住腳步，想往旁邊的綠化帶裏躲。這時一個大叔從主駕駛下來，一邊往小吉這邊走一邊大喊：“女娃子！你別這樣光着腳走，我載你回去，快上來！”小吉懵了一下，才發現停在前面的是一輛出租車，而那個大叔是個出租車司機，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壞人。
看大叔下車也沒顧上打傘，小吉趕忙跑過去，感激極了：“可以嗎？車上有其他乘客嗎？”
“沒有，我這是空車。快上來吧，別淋溼了！”
小吉趕緊到後座坐好，檢查手機有沒有淋壞，“師傅您太好心了，真是太謝謝了！實在打不到車，我都準備這麼走回學校算了，反正也不是很遠。”
“哎女娃子不能這樣，會淋壞的。我家裏也有個閨女，哎呦，本來我是着急回去交班的，但看到你這樣子……”
小吉胡亂用手抹掉臉上的水珠，把揹包放在膝蓋上，也不敢坐實，怕萬一把好心師傅的車座弄溼了：“嗯，我也是沒辦法……”
出租車司機無奈搖搖頭：“唉，況且天都黑了多不安全，現在的學生娃子吶真是膽子大……不過下雨天也確實很難打到車……”
03
倆人一路聊着，很快就到了。好心的出租車大叔沒收錢。小吉再次謝過之後，頂着揹包又一次在雨中跑起來。小吉宿舍在一樓，當她着急開門進去看到上鋪的舍友，倆人都嚇了一大跳。小吉宿舍共六個人，暑假大家都回去了，就她和小宇留了下來。
“你在吶？！”
小宇摘下耳機，驚訝地看了看溼漉漉的小吉，又扭頭看看窗外：“嗯，今天一天都沒出去。外面下雨啦？你沒帶傘？”
“對啊，還挺大的。出門忘帶傘了。幸好你沒出去。”小吉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迴應。
“哦~”小宇把耳機一戴，繼續刷劇去了。
“我要去澡堂洗澡，回來經過小賣部，你需要幫忙帶什麼不？”小吉出門前敲了敲舍友牀上的圍欄。
“要要，小吉你最好了！我零食喫完了，回來的時候幫我帶包薯片吧！”
“……嗯嗯，曉得啦，我在學校木得事，放心……我掛了……”小吉回來時，舍友仍窩在牀上。“這個劇好好看，我追了一天了，你要不要上來一起看？”小宇撕開包裝袋，熱情地向小吉發出邀請。
“是嗎，什麼劇這麼好看？”小吉踩上凳子探頭看向舍友的電腦屏幕，只見大屏暫停了，畫面中正巧也在下雨，男主雙手抓住女主的肩膀，正着急地解釋什麼。旁邊一把透明的雨傘兀自躺地上孤零零地承受風吹雨打。
“韓劇？”
“是啊！超浪漫超唯美有木有？！”
“嗯。好像韓劇還蠻喜歡下雨天的……”
“對呀，就是下雨才浪漫嘛……話說，你今天淋雨感覺怎麼樣？走在路上有沒有那種‘大女主’的爽感？我已經腦補出一部偶像劇了！”小宇看向小吉，雙眼閃閃發亮。
“呃……淋雨爽是爽……但是，受到‘注目禮’更多吧。而且回來時剛好碰到一個好心的出租車大叔，我也沒淋多久……”
“好吧……”沒有獲得認同感的小宇又重新投入到劇情中。
小吉來到陽臺，聽雨聲唰唰而下。其實，她剛纔撒謊了。一個人走在雨裏像極了一條喪家犬，一點也不爽也不瀟灑。六歲多那年她就淋過一場大雨。那時她還在上小學，雨下得特別大，沒帶傘。看着同學們一個個被家長接走了，自己一直等，等到天快黑了也沒等到爸爸來接，雨還越下越大，最後只能頭頂着書包跑回家。經過一家人門前，有兩個老人在閒聊，看見雨中奔跑的小吉。老人一臉詫異：“這孩子，這麼大的雨怎麼也沒人來接一下？”另一個老人說，“可能家裏大人有事吧……”。當時小吉眼裏就一直憋着淚，等跑回家才發現爸爸就坐在家裏看電視。然而一看見小吉，爸爸就大聲呵斥：“你是不是傻？這麼大的雨也不曉得帶把傘，還把衣服都淋溼了！”一個七歲的小孩，被雨淋溼了沒有得到疼惜，而是被謾罵，罵她不懂得像大人那樣出門前看天氣預報，盡知道給家人添麻煩。類似的事情還有很多。有一次小吉跟別的小朋友在外面玩，被叮了一腿的蚊子包。別的小朋友都是爸媽心疼地給洗給塗藥膏。小吉爸爸卻是很兇地吼她爲什麼要出去玩。媽媽在旁也不說話……許多次之後，小吉也就慢慢接受了。不再跟家人提要求，凡事都靠自己。不給他人添麻煩，討好他人成爲了自己的一種習慣。
後記：
睡前，小吉還是撥通了家人的號碼，沒聊多久，話題照例扯到了正在唸職高的小弟身上。
“唉，還是小吉你懂事貼心。你不曉得弟弟多會花錢！你一個月幾百就行，弟弟幾千還不夠，週末回來還跟你爸拿錢。我和你爸掙的都不夠他一個人花！”
“他一個人在學校咋花得了那麼多？”
“不知道呀！我和你爸都管不了他。現在就花錢大手大腳的，以後咋得了呦？唉，你做姐姐的以後要多管管他……”
——END ——
本故事爲半虛構，介意者請輕拍~
作者：媽媽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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