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仓,仓仓

那天半夜饿极了,掰开一块月饼吃。皮薄馅大,甜得发腻,我便跟赵老师说,要是仓仓在就好了,它一定爱吃!
还是快三年前小弟在家的时候,在路边无意间把它捡回来,买了笼子照料。
它生活不算太差,两层楼算是独栋别墅,一楼地面铺满厚厚木屑,那是它自己的地下王国。一个蓝瓷罐是卧室,它叼了棉絮铺成自己暖暖的床。卧室旁边是半透明浴室,里面有浴沙,不知仓仓是男是女,在这洗澡会不会稍有不便。浴室隔着巴掌大的地儿,是个龙猫型的陶罐,原本我想给它做个次卧,这不是狡仓三窟嘛。结果它自己给改造成厕所了,可见猫鼠之间敌对情绪很深,哪怕是龙猫它也不放过。笼壁挂着饮水器,养了两年才看说要给它喂凉白开,我看它喝了两年自来水也没事。另一侧挂着它的跑轮,我安装的时候拧的太紧,压根不能转。但我看它每天活蹦乱跳,想必这轮子也局限不了它,我也就从没改过。一楼还有个粉色兔子布偶,那是赵老师化妆品的赠品,怕它一个仓太寂寞,给它找个伴。沿着天蓝色的楼梯上二楼,左手边便是食盒,谁知道它天生吃货,每次跳到食盒里大快朵颐,这是自己给改成餐厅了。右手边蓝色屋顶的瓦房,是它二楼次卧,它把最爱吃的东西都藏在这。
阳台上有个空鞋盒儿,那是每次给它清理笼子时备用的小窝。我从没摸过它,也不敢。跟它属于君子之交,它看看我手里的瓜子,我看看它,这就算全部交流了。只一次它腿断去看医生,不得不抱着它卧室,拿手堵在罐口,那是唯一一次碰到它。
那次摔断腿,实在是这家伙咎由自取。仓仓每天昼伏夜出,白天在家里,如果不是我拿出瓜子引诱它,它绝不出来与我们见面。食盒里的五谷杂粮,永远是那么多,只有瓜子才是它的最爱。当然它也不算挑食。除了瓜子,虫干虾米固然喜欢,核桃大枣也勉勉强强,蛋黄蛋清一律可以,萝卜青菜也能接收,香肠火腿那是最好,馒头米饭全不拒绝。反正每天白天和它见面的时候就是往笼子里放好吃的,只要放里,它一定跑出来尝尝。但等到晚上,就一定能看到或者是——听到它。夜越深、人愈静它越不消停,每晚它的固定科目包含但不限于在自己在笼子里随意乱窜,从一楼到二楼再到一楼,然后便开始爬笼子。将自己倒着挂在笼子上,前爪抓住笼子,后爪哪怕在悬空也要蹬几下,然后就这样在笼子上攀爬,爬一会就会摔下来。作为健身达人,掉到哪里也不叫,还继续爬,边爬还要边用笼子磨牙。每晚如此往复,实在累了就吃点东西喝点水。它在阳台活蹦乱跳,完全不考虑我们如何睡觉。按说这样的仓仓,我们是该惩治一下的。但一想仓生短暂,人家还是如此热爱运动的攀援高手,自己大腹便便却还安然如梦,顿觉愧疚,就随它去了。
但天天运动,也难免运动伤害和意外,一次把自己后腿卡在笼子的缝隙里。早上发现时,小家伙奄奄一息,脑袋朝下,腿上血迹斑斑,想来它自挂东南枝已经半宿,眼见快不成了。找了两家宠物诊所,第一家很冷漠的拒绝了我们,说他们没办法,但他的猫很热情,我怕那猫不怀好意,匆匆的走了。第二家想给它腿上上点药,但是在第一步,给它制作头套上就失败了——它实在是太小了又太怕人了。医生说仓鼠的寿命也就两年左右,那会我心想,这家伙到家快两年了,这也是老仓了,怕这个意外很难熬过去了。回家之后,把药放在西瓜上,它随着西瓜每天吃药。没想到一周不到,就拖着腿开始爬笼子,再后来又恢复如初。
我和赵老师一度对它到底是不是仓鼠大为怀疑。因为它实在是和养过仓鼠的朋友们给我描述的不太一致。最主要就是太欢腾了,每天不停地爬来爬去。再加上这家伙干吃不胖,和别人家肉嘟嘟的仓鼠完全不同。每天看看它再看看自己,我想运动还是真的能够减肥的。它也足够高冷,我们跟它唯二的交流,就是平时喂它各种吃的,尤其是喂瓜子的时候,它会把嘴凑出来要瓜子。再有就是每次出差回家,拍着笼子跟它打招呼,看它睡眼惺忪爬出来,再放下疲惫收拾东西。
这次便是赵老师回家的时候,和它打招呼它不再答应,才知道,仓仓在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已经悄然离去了。
仓生短暂,我们推算,它应该活了三年多,算是很长寿了。食盒里还有食,水瓶里还有水,打开笼子,它蜷缩在自己的卧室里。
对于它来讲,这可能已经是很精彩的仓生了。但赵老师依旧哭了一晚上,因为这样的陪伴,显得过去的两年半格外的短暂。
它甚至没有名字,我们就叫它小仓仓,它更像是邻居、伙伴而非宠物,每次回家,我们就会拍着笼子喊仓仓、仓仓。这一次,它不会醒来,也不会应答。
生命的消逝无声无息,和人世间的悲欢相比,这样的离别似乎不值一提。秋天已经来了,落叶飘飘而下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在想——
它要是能尝尝今年的月饼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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