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已逝

我給前夫方扶疏的白月光讓位三年後,方扶疏歸來,把我捲入他和我老闆的戰爭之中。

1

三年前的國慶節,是我和前夫方扶疏結婚一週年的紀念日。我素手調羹,對着嗶站視頻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飯菜,等着他回來。

我從大白天等到黑夜,從黑夜等到深夜, 方扶疏纔回來。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他的白月光,鄧紫瑜。看着我做的一桌子飯菜,鄧紫瑜直呼“餓了”,還毫不客氣地坐下來一起喫飯。

她和方扶疏一直眉來眼去,互相夾菜。我像個多餘的人,看着他們舉案齊眉。

言談之中,我才知道,那天中午,方扶疏陪客戶喝了點酒,不勝酒力,一不小心從酒店那高高的臺階上摔下來,被送往醫院,搶救他的正是他大學時代的白月光——鄧紫瑜。

十年未見,兩個人都非常激動,在醫院沒有聊夠,跑到我家裏繼續聊天。

方扶疏和鄧紫瑜在大學生辯論賽上相識,鄧紫瑜對他一見鍾情。我從小到大,聽方扶疏提到的女生名字就是她了。他們爲何沒有修成正果,方扶疏沒有對我說。

我曾經暗自慶幸“緣分天註定”,我和方扶疏的感情無人能敵,用青梅竹馬來形容還遠遠不夠。

鄧紫瑜大學畢業出國留學,兩人從此沒有再聯繫。誰知道,造化弄人,因爲一場意外,他們又相聚了。

從那以後,方扶疏就變了。對我時而冷漠至極,時而熱烈如火,我猶如生活在冰火兩重天裏。我知道,方扶疏對我熱情的時候是把當成鄧紫瑜。

方扶疏經常去醫院找鄧紫瑜,他們還時常一起在醫院的綠茵小道上肩並肩漫步。他們郎情妾意,好不開心!他都當我不知道,他都當我不知道,他都當我不知道!

夜深人靜的時候,方扶疏還偷偷地哭,他的枕頭經常是溼的。他以爲我不知道,我都知道啊。那段時間,我常常失眠,卻還要裝睡,那滋味,怎麼一個“愁”字了得!

那些天是多麼灰暗啊,秋雨一直綿綿不絕地下着。風一陣涼過一陣,我像那被雨水打落下的秋葉,在風中瑟瑟發抖。

俗話說“情場失意、職場得意”。那時候,我所在的團隊,拿下了金江集團,爲鼎瑞集團爭取到了最大的客戶。慶功宴,老闆張子豪原本答應參加,由於飛機晚點,等他到時,宴會已經進入了尾聲,偌大的十層蛋糕被抹在我們每個團隊成員的臉上、衣服上。當時風塵僕僕、西裝革履的張子豪,非常豪邁地和我們每個有功之臣擁抱、合影。張子豪在擁抱我的時候,還添了一口我耳朵上的蛋糕,被同事抓拍下來。當時場面歡聲雷動,一度失去控制。

我把慶功宴上,張子豪親密擁抱我,喫我耳朵上蛋糕的照片,做了背景處理,發給了方扶疏。告訴他,我愛上了我的老闆張子豪,張子豪也愛我,請他成全。

沒有想到,方扶疏不僅痛快地答應了,還罵我水性楊花,拜金,輕賤!他說他這麼愛我,我卻在他的頭上種下一片青青草原。他的尊嚴因此掃地。

他哪裏知道,當時我臉上塗滿了蛋糕,張子豪連我長得啥樣都不知道。我和張子豪是賣命的員工和壓榨員工剩餘價值的老闆關係,僅此而已。

三年了,我一直要死不活地混着日子。我拉黑了方扶疏,有關他的任何消息都會自動屏蔽。誰知道三年後,他卻突然出現,還將我捲入紛爭中。

2

鼎瑞集團決定收購榮華公司,並通過了前期的磋商,現就細節問題正式進入了談判階段。榮華公司總裁的準女婿,我的前夫,方扶疏,帶着一羣飯桶,雄赳赳氣昂昂地趕來。那陣勢倒像是他們榮華公司收購鼎瑞集團。我,鼎瑞集團的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小打工仔,喫瓜羣衆,冷眼旁觀,表面上波瀾不驚,直到我被捲入這場談判中。

鼎瑞集團老早就放出收購榮華公司的消息,並且在集團內部選拔公關高手。方扶疏的一切信息因此在鼎瑞集團內部傳開。我第一眼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除了有那麼一絲絲報復的快感之外,更多是莫名的心酸和自怨自艾。我以爲三年過去了,我早就放下了,卻不料在這一刻,內心卻如白雲翻滾,眼淚不爭氣地悄悄滑落。

談判初期,兩家公司像老朋友一樣相談甚歡。雙方就榮華公司的人才安置、培養,硬件設施的折舊更換,股份轉讓和續持等等,都沒有任何異議。直到談及榮華公司的核心技術卡殼了。方扶疏給出的價格比鼎瑞集團預期的價格高出兩千萬,更意外的是,方扶疏不願意出讓核心技術專利。談判陷入僵局,雙方只好先停下來,繼續尋找時機磋商。

鼎瑞集團總裁,張子豪,我的老闆,佔盡人間先機的創二代,心肺肝都氣爆。他拿起總裁辦公室桌上價值不菲的花瓶,“啪”地扔到地上,指着嚇得大氣不敢出的祕書小李的鼻子,好像她就是方扶疏,大罵道:“tmd病貓方!扶!疏!敢玩弄老子!沒有核心技術,我要你榮華個卵子!”

罵完,張子豪猛灌一杯冷水,拉了拉領帶,又像什麼沒發生的樣子,快速地下了樓,追上正要上車的方扶疏,一路上和他稱兄道弟,共同參加鼎瑞集團精心佈置的晚宴。

鼎瑞集團早就佈置了天羅地網,每個公關高手包保拿下一位榮華公司的談判代表。這場晚宴,鬼才知道鼎瑞集團浪費了多少高級酒水,向榮華談判代表發射了多少顆糖衣炮彈。方扶疏只喝了一點點紅酒,明顯就不勝酒力,他不知道是被吹捧的暈了,還是聞酒聞醉了,數次對張子豪說醉了醉了。隨後,他口齒不清地問張子豪:“蘇晚晴,她……還好吧?”

蘇晚晴?張子豪一愣,從來沒有聽說過啊。不過,既然是他方扶疏提到的人,張子豪絕對不能說不知道,他用哈哈大笑掩蓋自己的尷尬,拍拍方扶疏的肩,道:“好得很,好得很。方兄放心!”

張子豪話音未落,方扶疏突然癱倒在地。在座的榮華公司的人立刻起身,跑到方扶疏身邊,並連忙向張子豪道歉,說方扶疏沾酒即醉。他們說得非常輕鬆,卻神情凝重地將方扶疏架着走了。

張子豪收起了笑臉,冷冷地對身邊的人說:“蘇晚晴是誰?叫她立刻、馬上到我辦公室來。”

3

當接到指示,命令我返回的時候,我剛到家。鼎瑞集團的上班時間是早九晚六,可是,很少有人到點下班。很多人“自覺”加班到十點甚至到深夜。

接到命令,我感覺非常委屈,對喫人的“資本家”痛恨不已。面對毫無選擇的選擇,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往回趕。到了公司,當被通知去總裁辦公室時,我滿腹疑問蓋住了滿肚子的牢騷。我還是第一次單獨被總裁召見,心裏猶如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張子豪靠在老闆椅上,看見我,瞳孔放大,瞪着死魚眼,無聲地盯着我。我回瞪着他,表達我的不快。

一個小小的打工仔如此膽大妄爲,出乎張子豪意料,他饒有趣味地上下打量我。

“蘇晚晴。”張子豪喊道,又像是自言自語。

我輕輕地“嗯”了聲算是迴應他,心想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磨磨蹭蹭的。你記不記得魯迅先生曾經說過“耽誤別人的時間等於謀財害命””!

“坐。”張子豪指了指沙發,站起來,揹着手站在我的面前。

“黃毛丫頭!”張子豪不屑地“哼”了一聲。

他幾個意思?爲什麼叫我黃毛丫頭?我倔強地坐着,願聞其詳。

“方扶疏,你認識吧?你和他是什麼關係?”張子豪單刀直入,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的確,對自己的下屬用不着拐彎抹角。

“方扶疏”三個字猶如平地驚雷,伴隨着撕心裂肺的痛席捲而來,我的胸口劇烈起伏,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張子豪皺着眉,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在這麼一個聰明的人面前撒謊是沒有意義的。我只有告誡自己鎮靜,鎮靜,再鎮靜。可是,我還是控制不住聲音的顫抖,言簡意賅地回答:“前夫!”

“黃毛丫頭!你才幾歲?你被他套路了?掉坑了?至今沒緩過來?”張子豪像是窮極無聊、嘴巴特碎的大媽,向我的傷口無情地撒上一把鹽。

大學畢業那年,我21歲,急吼吼地和方扶疏領了結婚證。有情飲水飽,蝸居一室,我卻是那麼幸福。總以爲自己嫁給了愛情,我和他,一定像童話故事裏的主人翁,一直相愛直至海枯石爛、地老天荒。

“好!好!好!蘇晚晴,我賭你對方扶疏舊情未忘,方扶疏對你心存愧疚。絕配!絕配!把你那一文不值的深情用在報復方扶疏上,利用他對你還僅存的一點點良知,幫我拿下他,我給你升職加薪。”張子豪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興奮地說。接着將談判的重點簡明扼要地告訴了我。

我搖搖頭,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雖然,方扶疏傷我體無完膚,但我做不出有損於他的事情。

“蘇晚晴!我恨不能拿槍崩了你!”張子豪突然對我嚎叫道,“你進門的時候不是很威風嗎?敢瞪我!現在膿包了?我拿鼎瑞集團來幫你復仇,懲罰那個人渣,你卻畏手畏腳!”

“張總,對不起!”我連忙擦去眼淚,道,“三國時,曹操信任外強中乾的蔣幹,結果被張瑜反間計打得叫苦不迭。您現在信任的就是那個蔣幹,可別因此毀了您一世英名!”

張子豪對我的話置若罔聞,居高臨下地對我說:“蘇晚晴,別耍小聰明。聽着,我現在就命令你: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賣慘也好,威逼利誘也好,出賣色相也好……必須給我拿下。否則的話,你要麼捲鋪蓋走人,要麼裸奔!”

4

我,一個21世紀的小打工仔,在現實面前,只能選擇屈從老闆。張子豪要借我的手,幹掉他的對手,我的前夫,方扶疏。

我精心化了妝,換上了吊帶長紗裙,穿上了駝色風衣。相比三年前,我少了幾分青澀,多了許許多多的世故和一點點的成熟。

我在方扶疏住的酒店門前徘徊,告訴自己將面對的是一個強大的對手,鼎瑞的絆腳石,一個富人家的贅婿,而不是昔日戀人。

門在我敲響的第一聲的時候就被打開了,就像方扶疏在那一刻正要開門出去一樣。四目相對,我的心不禁一沉,方扶疏何時瘦成了一道閃電!他難道過得不好?豪門贅婿和豪門媳婦一樣,都不是那麼好當的吧!

“小妹,你來了!”方扶疏聲音有些抖,“小妹”這個稱呼他喊了一二十年了,早已刻到骨子裏了。

我的眼淚不合時宜地溢滿眼眶。方扶疏伸出手似乎要幫我擦去眼淚,手舉在半空,我的眼前,停住了,隨即放下。

那年,我5歲,方扶疏12歲,他的爸爸得腦癌去世。他的媽媽痛失至愛,精神恍惚,在參加完他爸爸的葬禮回去的路上被大卡車撞飛。方扶疏一夜之間成爲孤兒,令人唏噓不已。

我們兩家是世交,我的父母收留了他。那些日子對方扶疏來說,是人間至暗,而我卻是那麼開心,突然間多了個哥哥,給我孤獨的童年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只要在家,除了睡覺,我都喜歡吊在方扶疏的身上。我如此喜歡他,這纔是方扶疏選擇在我家生活,而不是親戚家的原因吧。

我坐下來,感覺方扶疏的視線沒有離開我。我突覺燥熱,脫去大衣,方扶疏很自然地接過去,將它掛在架子上。在他的手接觸到我的胳膊的瞬間,一股電流突然流遍我的全身。我和他同時都愣住了,一時無言以對,空氣中瀰漫着曖昧的情緒。

方扶疏猛地將我的吊帶往上一拉,揶揄道:“大胸無腦!你今天來不是和我敘舊的吧?”

他的一句話就將我拉向現實!我這是怎麼了?難道我對他還有非分之想?

這時候,方扶疏的微信電話響起,他滿臉含笑地接了電話。

“哈耶,我親愛的!好想你!”一個甜甜聲音傳來,我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榮華公司公主鄧紫瑜,他的未婚妻。

“我也想你!”方扶疏開着免提,厚顏無恥地當着我的面撒狗糧。

“親愛的,你昨晚暈倒了,今天怎麼不多休息一下啊,你這麼拼命,我好心疼。”

“沒事。我和那個老奸巨猾的張子豪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我要是不上心,一不小心就成了老鼠了。”方扶疏的聲音極盡溫柔,眼睛不懷好意地向我瞟了一眼。

此時瘦骨嶙峋的方扶疏,在我眼裏成了榮華公司公主的藥渣。

何爲藥渣?在這裏向大家額外講一個笑話:皇帝的愛妃病了,太醫開的藥是十個壯漢。過了一個月,愛妃病好了,每天神采奕奕。皇帝卻看見愛妃門前十個瘦骨嶙峋、東倒西歪的男人,便問太醫是何許人。太醫回答道:“藥渣。”

“好了,老公,不和你聊了。你要理智控制無腦的情感和情緒,爲咱們榮華爭取最大的利益啊。”

“放心,寶貝。我生是榮華的人,死是榮華的鬼。爲了你,我也不會被別人假情假意所迷惑!掛了哈,愛你!”對着屏幕,方扶疏“叭”地親了一口。

我下意識想捂住我的耳朵,閉上我的眼睛!當我想奪路而逃時,張子豪那副恨鐵不成鋼的臉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緊靠沙發,慢慢地挺直了自己的背!

方扶疏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道:“沒辦法,紫瑜就這樣無怨無悔、不計得失、不顧一切地愛着我!不像你,有奶便是娘。張子豪風流成性,你連個備胎都算不上。你們的地下戀情,見不得光吧?”

我麻木地聽着,不作任何表態。方扶疏,突然變得好陌生,好陌生。這一刻,我突然釋然了。他的諷刺正是治癒我的良藥!我對他的感情完全改變了。

我衝他粲然一笑,道:“哥,看在小妹愛你多年的份上,能不能將你的專利賣給鼎瑞呢?”

方扶疏走過來,緊緊地抱着我的肩,嘴巴貼在我的耳邊,一如我們熱戀的樣子:“小妹,知道嗎?公司只有拆開了賣才值錢。”

我笑着說:“哥,張子豪挺看重你和你的專利的。要不,鼎瑞只要你的專利,你把其它的賣給別人?”

“小妹,你怎麼懂生意上的事情呢?”方扶疏突然停頓,扶着沙發坐下來,過了好久好久,才說,“有多少家公司向我們榮華伸出了橄欖枝。不要以爲你們鼎瑞集團現在走上坡路,就能低價拿下榮華!你以後流的淚,都是你之前腦子進的水!張子豪,在江湖上混,遲早是要還的!”

我沒有說話,身體是僵硬的,腦子卻相當清醒。我一直在思索對策。我不能無功而返。我要對自己、對張子豪有個交代。如果說來之前,我對自己的所作所爲還有所猶豫的話,現在,我卻想方設法將方扶疏踩在腳下。

“方總,對不起。”我艱難地說,“我,鼎瑞集團,以前如有得罪您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方扶疏對我的表現很滿意:“嗯,小妹,既然是鼎瑞的間諜,就像個間諜的樣子。好吧,看在我住在你們家多年沒有出房租的份上,給你點提示。”

他給我聽了一段手機通話錄音。

 “方總,我願意出比鼎瑞集團高兩千萬的資金……”他只放這一句話,就把錄音關了。

“小妹,你看,我不騙你吧。”方扶疏笑着說,“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專利啊。”

我站起來就走。時間就是金錢,不容我多停留一分鐘。

“蘇晚晴,你告訴張子豪,要不我讓利一千萬,買你的一夜情?”方扶疏在我身後說道,“哦,你不值得這麼多錢。一個月的隨叫隨到的二奶。行嗎?”

我“啪”地關上了房門,將一切痛苦、不解和噁心統統關在門內,關進我那一逝不復返的青春年少的噩夢裏。

方扶疏,你太自大了!談判,最忌諱亮底牌。難道你不知道,走錯一步棋,導致全盤輸嗎?

5

出了酒店,張子豪的司機還在樓下等我,他將送我回鼎瑞集團。一路上,我的眼淚一直在流。方扶疏,你真的記不得我們曾經那麼相愛?難道真的是“鬥米養恩,擔米養仇”?我們家到底做了什麼讓你如此痛恨?是鄧紫瑜還是金錢激起你的惡?難道小人得志後真的可以沒有道德?

見我這麼快回來,張子豪沉默了良久,眼睛在我身上上上下下來來回回看了許多遍,像是要看出個花來。最後才漫不經心地問道:“怎麼樣?”

他這種態度就是對結果不抱任何的希望。

我平復了心情,說道:“張總,是金江的李總在做結子。”

 “你確定?”張子豪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驚喜地問道。

 “他的公鴨嗓子,我不會聽錯的。”我很確定地說。

張子豪召集了由公關團隊參加的短時會議,他下了指令道: “我馬上飛過去找李成功。你們想盡一切辦法穩住方扶疏。”

金江集團一直是鼎瑞集團最大的客戶,是鼎瑞集團的生命線。誰也沒有想到,此時金江集團卻成了鼎瑞集團收購榮華公司的障礙。商場如戰場,稍不留意,就會被你意想不到的敵人幹掉。

張子豪通過給金江集團最大的讓利,掃除了收購榮華公司的最大障礙。據說,雙方一開始坐在談判桌上時,方扶疏還是那樣不可一世,直到中途接到一個電話,他的整個臉都綠了。最後,方扶疏只好灰頭灰腦地重新坐下來,將他的專利賣給了鼎瑞集團。儘管如此,榮華公司因爲方扶疏團隊的技術專利,市值升了一個多億。

張子豪特地辦了一個慶功宴。在和我跳舞的時候,張子豪討好地說:“他們都說你像劉詩詩。其實,卸了妝的劉詩詩根本沒有你漂亮。”

我笑着說:“你這顆糖,擋不住你之前射向我的穿膛子彈。”

張子豪說:“如果我向你求婚呢?”

聽了這話,我停住了腳步,掙脫他的手,跑出了酒店。

經歷了方扶疏對我的煉獄,我對愛情早已失去了奢望。

6

日子不緊不慢地流逝着。一個人的日子,很孤獨,也很無聊,常常讓我思索人生的意義。我想這樣的日子再久點,我一定會成爲一位哲學家。

張子豪兌現了他的承諾,給我升職加薪,我已經升爲高管,薪水漲了幾十倍。我的工作也繁瑣了許多。人突然就變得忙得轉起來,也因此忘掉了許多的痛苦和煩惱。

張子豪時不時地開個高管會,搞場聚餐,我和他每週都會見面。只是,他從來不再提感情的事情,除了一次,他對我說:“蘇晚晴,等你什麼時候想談戀愛了,找我。”他指指自己的心,說:“我這裏一直有個坑,等着你來填。你懂什麼叫空落落的嗎?”

我怎麼不懂?方扶疏走後,我的心一直都空落落的。那感覺就像心裏有一個巨大的坑,怎麼也填不平。有時候,我猜想方扶疏肯定被鄧紫瑜pua了。畢竟鄧紫瑜學醫學的,順帶學個催眠術啥的,是很容易的事情。再用她的那點功夫,對付一個昔日情人,可謂易如反掌。不然,方扶疏性格不會發生突變。

又或許,在金錢面前,方扶疏淪陷了。“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都說錢能解決99%的煩惱,和鄧紫瑜在一起,方扶疏的人生髮生了質的飛躍,從一位小人物變成了青年傑俊。他研發的專利是由金錢作爲後盾的。

我不再將痛苦都歸結到方扶疏身上,而是探索人性的惡;我也不再將錯誤都往自己身上攬,爲鼎瑞拿下榮華立下的汗馬功勞,奪回了我的自尊,增強了我的自信;只是,我再也不敢輕易託付自己的感情了。

兩年後的一個平常日子,我接到一個電話,他說他是律師,有份遺囑需要我簽字,交接。

“親愛的騙子,我的反詐app都裝好了,別再費盡心思行騙了,行嗎?”我對陌生電話的騷擾不勝其煩。

對方卻說他現在就在我們辦公樓下的咖啡廳,請我下去。

如果說在辦公室,我還覺得很可笑的話。當我坐在律師的對面,看着他手邊的一個綠色的文件夾時,我突然就淚如雨下。我突然間什麼都明白了。

“是方扶疏嗎?”我哽咽地問道。

律師點點頭,說:“根據方扶疏先生的遺囑,他去世後兩年,將他的所有財產和遺物都移交給你。蘇晚晴女士,請簽字。”

方扶疏的遺物只有一張紙,紙上只有一句話,字非常的潦草和散亂:小妹,可以想我,但別影響你的生活,爲我好好地活着。

落款是2019年1月20日,是鼎瑞集團收購榮華公司三個月整。難怪他那時那麼瘦,難怪他動不動就暈倒,難怪在酒店他和我說話斷斷續續!

律師載着我,向公墓飛馳而去。停車場距離他的墓地不到500米,我摔了好幾跤。我幾乎是爬着到方扶疏的墓前。墓碑上簡簡單單地刻着“方扶疏之墓”。

我用手不停地撫摸着“方扶疏”三個字,哭不出來,只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哇”地吐出來一口血來。

這個時候,有人蹲下來,輕輕地摟着我,她的淚水掉進我的脖子裏。

我回過身,抱着她嚎啕大哭起來。

她是鄧紫瑜。

“晚晴,你哥怕你傷心過度,纔會叫律師在他去世兩年後告訴你。你哥希望時間能夠抹平一切。節哀順變吧。”鄧紫瑜的眼睛紅腫,她比我先來,一直在停車場等我。

“紫瑜姐姐,對不起。我錯怪你了!”此刻摟着我的人,是上天來拯救我的天使,而我之前賦予她多少惡意啊!

“沒有,沒有。”鄧紫瑜一邊幫我擦眼淚,一邊說,“雖然我和你哥在演戲,可是你不僅不吵不鬧,還主動製造莫須有的罪名來成全你哥,讓我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你是一個多麼堅強的小女孩啊,才能承受起這麼大的折磨。”

原來,我和方扶疏結婚紀念日那天,方扶疏從樓梯上摔下來,並不是因爲喝酒,而是頭暈。當鄧紫瑜給他做CT,發現他腦部有陰影。一開始以爲他有高血壓,摔腦部出血。最後經過醫生會診,確定是腦瘤。經過進一步觀察,這個腦瘤邊界不清,形狀不規則,醫生當時就下結論是惡性腫瘤,也就是腦癌。

方扶疏的爸爸也是得腦癌去世。癌症遺傳的概率並不大,卻出現在方扶疏的身上。他當時想到他的媽媽,因爲失去愛人,傷心過度,精神恍惚,纔會因此失去生命。那時候,方扶疏沒有想到自己,第一時間想的是我,我們夫妻感情至深,他得癌症,我必會受不了這個打擊。

爲了讓我好好地活下去,他請求鄧紫瑜和他演一齣戲。他去醫院,真實目的是治病。但是,只要發現我在跟蹤他,他必和鄧紫瑜一起出去散步,好讓我覺得他已經移情別戀。

醫生說他的時間不多了。方扶疏正在研發一個項目,由於之前的老闆不相信他,捨不得在此項目上投錢。鄧紫瑜邀請方扶疏去榮華公司,她的父親全力支持方扶疏進行技術研發。

人的潛力是無限的,尤其在知道自己時日不多的時候,方扶疏不負衆望,終於帶着團隊將項目研發出來,並申請了專利。

榮華公司總裁只要鄧紫瑜一個孩子,她的志向是做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對家族企業不感興趣。當鼎瑞集團有意收購榮華公司的時候,榮華公司幾乎與之一拍即合。

榮華公司最值錢的是核心技術,這點大家心知肚明。這個專利又是方扶疏帶領團隊研發出來。榮華公司自然派方扶疏來和鼎瑞談判。方扶疏也想在這時候和我見最後一面。

其時,方扶疏的身體每況愈下。鄧紫瑜只好陪着他一起來。她是醫生,在遇到緊急情況時,她知道怎麼處理。那天早上,當我出現在酒店樓下時,被跑步回來的鄧紫瑜碰個正着。只是我當時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完全沒有注意到她。

鄧紫瑜告訴方扶疏,說:“你想見的人,馬上要來了。”

方扶疏激動得熱淚盈眶。爲了讓我不產生懷疑,他和鄧紫瑜繼續演了秀恩愛的戲。那天早上,他用了最大的毅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不僅將他的思念深深地埋在心裏,還處處惡語傷人,讓我對他徹底死心。

其實,那天他的表現那麼反常,我也有所懷疑,但是,由於他們秀的那場恩愛太逼真,讓我失去了一探究竟的慾望。

“紫瑜姐姐,他是故意把金江集團的李總的信息賣給我的嗎?”我緊緊拽住她的手,問道。

“是的。”鄧紫瑜說,“你哥通過前期磋商和張子豪的接觸。發現張子豪這個人很不錯。就想把你託付於他。但你是個小職員,張子豪不一定認識你。他就故意擡高價格,並且製造有意將專利賣給別人的麻煩,來引你出來。你哥希望通過你的公關,把專利持有權爭取過來,好讓張子豪對你刮目相看。”

“我哥不知道,他這樣苦心爲我經營,更會讓我覺得,這個世上,除了他,再也沒有人比他更愛我。我也因此愛不上其他任何人。而我哥不讓我在他最痛苦的日子陪他,我不僅不感激他,還恨他。沒有剝奪我愛他的權力更痛苦的事情!”我的眼淚再次席捲而來。

“誰說沒有人比他更愛你?我就是比他更愛你的人。”一個男聲響起。我擡頭,是張子豪。

鄧紫瑜站起來,說:“表哥,你和晚晴好好聊聊。我先走了。”

“表哥?”我疑惑地看着張子豪。

張子豪扶我起來,說:“紫瑜的爸爸是我的舅舅。不過,親兄弟都得明算賬。所以,鼎瑞收購榮華公司,可是明碼標價的。”

我愣愣地看着遠去的鄧紫瑜,再看看身邊的張子豪。

張子豪對着方扶疏的墓地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方兄。謝謝你讓我認識了蘇晚晴。她是個讓人着迷的女性。我已經等了她兩年。我會再等,直到她完全接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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