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裏觀山

身處喧囂的人,總是在無所事事中佯裝忙碌,直到再也僞裝不出充實,一股陡然的落寞感湧上心頭,往往此時纔會良心隱隱作疼,悄悄回過頭去望望早已深陷孤獨的另一個人……

夜已深沉,鄉村的夜晚伸手不見五指,與都市的華燈璀璨判若兩個世界。

外婆已經睡了吧,剛和一羣好哥們兒胡喫海塞,海闊天空暢聊痛飲一番後,躁動熾熱的心猛然間冷卻了,突然想起了在記憶邊緣徘徊的外婆,也不顧上兩個世界的早與晚,撥通了電話。

“喂,哪個?”

電話響了一陣又一陣,永遠都要兩次才能打通的電話終究還是如約的通了,“是我,外婆……”

前一秒還是睏倦的聲音突然飽滿了,一陣約定俗成似的噓寒問暖,我突然問道:“外婆,之前給你買的米喫完了嗎?”外婆頓了頓,嚥了咽口水,略帶尷尬的羞澀答道:“要……要快喫完了!”

“喫完了我過兩天回老家給你買過來。”

外婆開心地笑了,“要得!”簡短的兩個字在綿軟的夜色裏顯得格外鏗鏘有力,像一束流星劃破夜空的絢爛,自帶斑駁的驕傲。“我又給你湊了許多的雞蛋,你下次回來順帶捎走!”是的,永遠都是這樣,擁有外婆的孩子,你窮盡畢生之力也無法阻止她那顆只想爲你奉獻的愛心。因爲你永遠無法做到像她那樣,在寒冷孤寂的夜裏,在情感記憶的角落裏,總是翹首以盼你的聲音,你的隻言片語,你的微微關懷。

外婆永遠不會懷疑,你對她的愛有多少是爲實現自我的靈魂救贖,是爲填補自己在異鄉漂泊的感情缺失。你不得不承認,詩人和作家有着世界上最完美的虛僞,他們一邊決絕逃離一邊潸然回憶,他們一邊冷酷無情一邊標榜熱愛。他們就不敢承認他們對繁華的貪戀永遠大過對故鄉的守望,很遺憾,現實“故鄉”在絕大部分人心裏,從來都只是記憶裏舉足輕重的東西!

是啊,我愛我的外婆,但我彷彿更愛城市的風景,愛華燈的璀璨,愛獨處的宜人,愛青春的鮮活,愛自由的狂放……我內心深處深知真正的愛是“靠攏”和“追求”,而不是可有可無,無病呻吟。

我們自私得從來都是以自己的情緒爲主導,或愛或恨,久而久之忘記了如何去發自肺腑的去做一些單純和感恩的事情,我們一天天在迷惘中被吞噬,被湮沒。

“極端”已經成爲這個世界的主導。這個精緻利己的世界,已經讓我們失掉太多純粹。彷彿所有的教導都在高高在上,一副上帝瀕臨的威嚴讓我們選擇釋懷與原諒,我想反問,假如十年前讓你痛徹心扉的事情,現在保存你十年後的意識重新回到十年前,你是否真的能夠凜然大義的選擇理解和接受?

就像《射鵰英雄傳》裏劉瑛姑說的那句話:一犯錯就去出家,難怪這世間和尚、道士何其多也!雖然劉瑛姑本人也沒有意識到她自己有更大責任的錯誤,令人唏噓!

人與人的感情,往往被需要的人顯得堅強,需要的那個人顯得脆弱。而彼時彼刻需要的人總會在情感脆弱、意志微薄的時候,大腦裏對某人某事做出最狹隘、逼仄、極端、陰暗的判斷,再加上耳邊、枕邊均可能會有不良、不賢之人推波助瀾……其實我一直相信,毀掉一個人,毀壞一份情,甚至損害一個大家庭繁榮氣象,走向沒落衰敗的伊始一定是:牝雞司晨的家務;缺乏約束的感情;投鼠忌器的顧慮;外強中乾的決心。

當所有人都在學會剋制自己的情緒,約束自己最親密的人的言行,爲的就是以最積極飽滿的熱情對待身邊的其他人,而恰好就其中一個人置若罔聞,不屑一顧,有意也好無意也罷,我們只好灰溜溜的從這樣高傲的認知世界裏離開,但凡有尊嚴的人都不會停留半刻在自我優越感很強烈的人的逼仄空間裏,讓人感情窒息。

能夠學會在反思中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總是無比宏大的,能夠在重新審視自己後及時做出調整,勇敢進行糾正的人是完美的。就像一株開在雪山之巔的天山雪蓮,立根深穩,何懼暴雪風寒。

倘若智者看人:

必不輕聞一言而生好惡;

必不輕見一事而判優劣;

必不輕信一人而棄愛衆;

必不輕注一擲而絕舊情。

霧裏觀山,觀山是山,觀山不是山,觀山還是山。

山何曾變?景何曾變?變的是你觀山看景的視角和位置,遠近高低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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