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太史栩
1.
話說葛嬰率一支偏師，接連拿下銍、酇、苦、柘、譙五城後，殺奔東城，並扶立襄強即王位。
不久，陳勝自立爲張楚王的消息傳來，葛嬰懊悔莫及，畏而弒襄強，然後提頭向陳勝請罪。
孰料陳勝氣量褊狹，竟不予寬赦，處死了葛嬰。秦未滅，陳勝就擅殺大將，着實令衆人寒心。
2.
陳勝坐上王座後，封吳廣作假王。（假，是“代理”的意思。）由吳廣親統一路大軍，西取滎陽。
滎陽本來就是座要塞，牆厚池深、攻難守易。況且，滎陽鎮守者是大秦元老李斯的長子李由，豈容小覷？
吳廣大軍出動，早有斥候來報，李由當即下令將城郊森林砍伐一空，以防義軍就地取材，打造攻城器械。
吳廣自隨陳勝起義以來，戰必勝、攻必克，難免有些輕敵。
至滎陽城，吳廣看到周遭光禿禿的樹樁，不以爲意。吳廣壓根沒把心思放在研究器械上，悍然下達了攻城之令。
於是，義軍扛着雲梯就往上衝，前方有無數暗藏的陷坑、絆馬索、鐵蒺藜在等候。義軍簡直是用生命在排這些“雷”，而後再用血肉之軀去填護城河。
歷盡艱險方纔靠近城牆的義軍，還要面臨箭矢、檑木、滾石、油鍋的各種生死考驗。
圍城戰持續多日，城內防守器械庫存漸盡，不打緊，可以自給自足。
比如在城頭置些巨盾，既可以擋箭雨、砲石，又可以把射在其上的箭鏃拔下來，回收利用。
再比如油鍋需要煮金屬，金屬耗盡了，就改煮尿水糞汁，然後將臭烘烘的沸湯當頭淋下。在那個醫療手段欠發達的時代，一旦被燙傷致潰瘍，隔段時間，感染加重，必死無疑。
吳廣這種毫不講究圍城藝術的野蠻強攻法，導致義軍大量傷亡，堅厚的滎陽城卻若磐石般巋然不動。
3.
陳勝在派吳廣取滎陽的同時，四處出擊。
陳勝以周文爲統帥，率一路大軍直搗咸陽。
再以鄧宗爲將，伐九江郡；以宋留爲將，打南陽郡；以召平爲將，擊廣陵郡。
又以周市爲將，討故魏之地。
另以武臣爲將，邵騷爲護軍，張耳、陳餘爲左右校尉，攻故趙之地。
武臣大軍渡過了水流湍急、波浪滔天的白馬津，一路向北，深入趙地，接連拿下十餘座城。
沒承想，范陽令徐公頗硬氣，據城固守，義軍久攻不克。
這時，縣衙外有位叫蒯徹的布衣求見，徐公親自招待。
禮畢，蒯徹道：“吾憫公之將死，故前來弔喪。”
徐公：“何出此言？”
蒯徹：“秦法重。公爲范陽令，十餘年矣。殺人之父，孤人之子，斷人之足，黥人之首，不可勝數。慈父孝子之所以莫敢手刃公，實畏秦法耳。今天下大亂，秦法不施，慈父孝子皆欲趁機尋仇。此吾之所以弔喪也。”
徐公汗流浹背，忙請蒯徹相救。
蒯徹：“今諸侯競相叛秦，義軍兵臨城下，而公死守范陽,城中仇家皆爭殺公。爲今之計，公急遣吾去見武臣,可轉禍爲福。”
徐公：“事不宜遲，先生速去。”
於是，蒯徹巧借夜幕掩護，縋城而下。翌晨，蒯徹至武臣大帳，曉以利害：之前，義軍圍城，幾乎都是強攻。守軍居高臨下，痛擊來犯之敵。攻方未免太喫力，每打下一座城，均折損不少勇士。
針對武臣的這個痛點，蒯徹獻“傳檄而千里定”之策：與其用蠻力強攻下范陽城，不如招降徐公，並賜以高官厚祿和金銀財寶。這樣一來，趙地諸城的列位長官將視徐公爲榜樣，紛紛開城納降。
武臣聽罷，聯想到“燕昭王千金市馬骨”的道理，遂欣然採納蒯徹之計。
不出所料，列位長官幾乎都失去了鬥志。反正投降亦能保富貴，何苦替暴秦守死節呢？他們紛紛宣佈易幟，義軍兵不血刃地拿下三十餘座城。
至此，武臣手握重兵數萬，且擁趙地四十餘城，是除“秦政權”“張楚國”外的第三極。
4.
話說周文率大軍直搗咸陽，一路斬將搴旗，殺奔函谷關下。此時，周文軍擁有戎車千乘，帶甲數十萬。
周文不比苦出身的吳廣。吳廣雖然勇猛，但囿於見識，不諳戰略戰術戰技。
而周文早年當過春申君的門客，得以博覽主公家中的豐富藏書，頗曉兵法。後來周文在項燕麾下效力。想當年，項燕大破秦將李信軍，“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周文也曾浴血奮戰，親手斬殺不少遁逃的秦軍將士。
周文是一位熟讀兵書，且親歷過血與火之實戰的將領，這在義軍中算不可多得的人才。
倘若說吳廣被委任爲方面軍統帥，是因爲資歷老；那麼，周文被委任爲方面軍統帥，則因爲能力強。
吳廣打滎陽，幾乎是不計血本地發起一輪輪強攻；周文挾連戰連捷之威，卻沒有急於叩關。
周文明白：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
義軍長驅直入，現已師老兵疲。而函谷關乃天險，極其高峻，易守難攻，號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強攻的話，實在划不來啊。
所以，周文於營前伏下強弓硬弩，以防秦兵出關偷襲。佈置好這些後，周文“分麾下炙”，讓將士就地休整，喫飽喝足。與此同時，命人砍伐周遭森林，打造各種器械。軍中碰巧有兩位能工巧匠，分別是魯班後裔和墨家弟子。在他倆指導下，進度大大加快。
終於，諸事俱備，周文下令叩關。
關外早用土塊壘起十幾處高臺，臺上建起瞭望塔，塔頂站滿弓弩兵。弓弩兵們的視線幾乎同守關秦兵齊平，雙方激烈對射。
守關秦兵乃拉拽投石機，瞄準瞭望塔。無奈投石機難操控，砲石在空中滑出道道弧線，美則美矣，精度卻不夠，僅幾發命中目標。只見瞭望塔瞬間塌陷一角，弓弩兵從高聳的瞭望塔上跌落，摔得血肉模糊。
義軍豈甘示弱？亦開啓投石機，砲石在空中以拋物線的軌跡，砸向守關秦兵。
然後，某種黑科技武器——木鳶出擊了。木鳶綁着燃油罐，飛向函谷關。當守關秦兵發現這些“不明飛行物”後，朝它們“集火”。霎時間，矢如飛蝗射向木鳶，每隻木鳶插滿了箭，仍往前飛。這時，守關秦兵驚覺它們均爲木質，而且是“無人駕駛”。但一切都晚了，木鳶已紛紛飛至函谷關上空，徘徊一陣，急速下墜，所繫着的陶罐碎裂滿地，燃油濺灑開來。
與此同時，關外土山上的瞭望塔早已將巨火弩架設完畢，梆子適時而響，燃得正旺的弩箭齊射，函谷關頓時陷入火海，黑煙滾滾，直刺雲霄。
當守關秦兵叫苦不迭時，義軍一邊把戰鼓擂得響遏行雲，一邊推着鉤援、飛樓和衝車，洶洶而來。
鉤援，相當於改裝版雲梯。底端有輪，前進時比標配版雲梯更省時省力。頂端有抓鉤，能搭附城緣，如此一來，守關秦兵就無法輕易撥開、推倒它們。
飛樓，則是一種移動式攻城塔。當塔狀的龐然大物緩緩逼近城牆時，藏在塔內的弓箭手則與守關秦兵對射。待橋板搭上垛口，塔中武技卓絕的精銳則迅速衝殺過去，與守關秦兵展開白刃格鬥。
衝車，頂棚和雙側皆覆有盾板，盾板上塗抹泥漿或披着溼皮革，以抵禦火箭、熱油的攻擊。待衝車駛至門前，破城椎往復擺動，撞擊至城破爲止。
經數個時辰的血戰，豎立於關頭、長年不倒的秦軍大纛被斫斷了……
大秦差點亡國，幸好出現了力挽狂瀾的將星｜首義者陳勝吳廣の傳奇（4）
“木鳶破關”的靈感來自電影《刺殺小說家》（導演: 路陽）。
本文在尊重歷史之基礎上，借鑑《三國演義》的寫法，部分情節存在合理想象。若有不符合史實之處，請體諒。
主要參考資料：1.《柏楊版資治通鑑》 2.［漢］司馬遷 撰 《史記》 3.《易中天中華史：秦並天下》 4.王徵 趙慧珠 著 《西楚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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