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易知方
鬧鐘響了，老李躺在牀上沒動，看着窗外像死魚一樣灰濛濛的天，他緩緩的點起了一支菸，煙霧繚繞下是一張滿是皺紋的臉。
一支菸抽完他從牀上爬了起來，穿上衣服到衛生間洗漱，洗漱完立馬就到隔壁叫醒了老張和老趙。
等老張和老趙收拾好了，三個人出了門就到村口邊上的路口等車。
三人在路邊抽着煙，老李開口問老張和老趙:“你們睡的怎麼樣，我都沒睡着多一會兒，渾身上下一點勁也沒有。”
老張說:“我也沒睡好。”
老趙說:“都一樣，畢竟第一次上夜班，生活作息要倒過來，年輕人還好，像我們這麼大年紀一下子哪有那麼容易調整過來。”
老張接着說:“那有啥辦法呢，不都爲了掙錢嘛，堅持堅持，幹兩天也就調整過來了。”
老李深吸了一口煙，緩緩的說:“是啊，爲了掙錢，幹吧。”……
老李和老張老趙是一個村的，三人都是五十多歲的年紀，兒女不在身邊，是常見的孤寡老人。
每年以耕種爲生，春種秋收，農忙過後也就不怎麼忙了，閒下來了，三人商量着讓老伴們在家照看着，於是三人一同約着出來外面找點零散夥計掙點外快。
首先想到的是臨近城市，那裏工廠多，工人多，好找工作。
來到這座城市，三人在工業園區附近的村子裏租了房子，老李自己住一屋，老張和老趙住一屋。
三人來到這裏，找了附近一家看上去生意較好的中介所。
剛進中介所，坐在裏面的是一個三十出頭短頭髮的女人，女人看到老李他們明顯愣了一下，估計是覺得三人年紀有點大。
不過女人還是起身禮貌的詢問，看上去服務態度還是不錯的。
女人問:“您好，大叔，請問你們是自己找工作還是給別人找呢？”
老李往前走了一步回答說:“是我們三個人找。”
女人點點頭輕聲應了一聲好，接着問到:“那請問您們想找什麼樣的工作呢？”
老李說:“都可以，做什麼都行，最好是一兩個月左右的臨時工那種。”
女人拿起手機翻看了一下說:“我們這邊有一個兩個月的臨時工，是一個機械廠，做汽車配件的，工資是十八塊錢一個小時，不知道您們願不願意做，而且也不知道您們這麼大年紀人家廠裏收不收，這樣如果您們要願意做可以先去看看。”
老李三人商量了幾句，都覺得可以，於是就答應說先過去看看。
女人告訴他們上的是夜班，讓他們第二天下午在路口等着，到時候有車會送他們過去。
於是老李三人出了中介所，在附近吃了點東西就早早的回去休息了……
三人在路口等了大約十多分鐘，車來了，是一輛灰色的大面包車，車窗搖下來，司機是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
胖子司機把手伸出窗外招呼他們上車，三人連忙上了車，車門關閉，車緩緩的駛上路。
車開了大約半個小時左右到達目的地。一個不算太也不算小的工廠，門口聚集着一羣穿着綠色工作服的工人蹲坐在路邊抽菸。
胖子司機打了一個電話，貌似是打給廠裏的負責人，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從廠裏走出來一個個頭不高戴着眼鏡的中年男人。
胖子司機指了指中年男人對老李三人說:“這位是王經理，是負責安排你們工作的，等會兒你們跟着他進去就行。”
老李三人點點頭說好，王經理和胖子司機在一旁寒暄了幾句之後就招呼着老李三人帶着他們進了工廠裏。
到了工廠的車間裏，機器轟鳴的嘈雜聲刺的老李三人耳朵生疼，王經理帶着他們進到靠門口的一個排隔間裏，應該是辦公室。
進了辦公室裏，王經理拿出三份文件夾讓老李三人籤。
老李拿起放在桌上的文件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發現不對勁，就問王經理，“不對啊，我們不是做兩個月的臨時工嗎，怎麼這合同上寫的是兩年?”
王經理翹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聽見老李問了這個問題斜眼看着老李說:“像你們這麼大的年紀，廠裏能要你們已經很好了，知道吧，臨時工不要你們，你們要做就做長期的。”
聽完他的話，老李急了，“不是，你們不要你們爲什麼不早說啊，你們這不是欺負人嗎。”
王經理聽了老李的話，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指着老李說:“你會不會說話，誰欺負人了，公司本來就有規定，像你們這麼大年紀的已經超出公司規定的年齡了，能收你們已經很不錯，還在這跟我討價還價，願意幹就幹，不願意幹就滾蛋!”
老李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三人不約而同的走了出去。
三人出了廠門口，還沒來得及和胖子司機說話，誰知道王經理從後面追了上來，隔着老遠就一臉憤怒大聲的對胖子司機說:“別載他們回去，讓他們自己打車回去，這羣狗日的老東西，人來了還不幹，浪費老子時間。”
胖子司機聽了王經理的話，急忙跑上前去找王經理詢問情況。
過了大約七八分鐘，胖子司機走了回來，也沒和老李三人多說什麼，只說讓他們自己打車回去。
老李聽了，不停地向胖子司機解釋，並請求胖子司機載他們回去，因爲他們不會使用打車軟件。
無論老李怎麼說，胖子司機始終是一臉不耐煩的拒絕，當老李還在和胖子司機求情的時候，在一旁的老張和老趙破口大罵了幾句不等老李扭頭就走了。
老李回頭看了看走了的老張和老趙，繼續懇求胖子司機，這時候周圍聚集了一羣剛下班的工人，都圍在周圍看熱鬧。
胖子司機仍然不顧老李萬般懇求，竟然還指着老李破口大罵，髒話連篇。
老李沒再說話，只是紅着眼眶，灰溜溜的轉身走了。
下班的工人坐上胖子司機的車，汽車發動，踏上了回家的路。
車子駛過兩個紅綠燈，看到了走在馬路邊的老李，坐在車上的工人們都紛紛幫老李說好話，希望胖子司機帶帶老李。
胖子司機拗不過大家，只得把車停下並按了兩聲喇叭意思是讓老李上車。
老李看到車停下，一邊揮舞着手臂一邊小跑着趕過來。
坐上了車，老李不停的道謝，胖子司機沒說話，車上的工人也沒說話，安靜的出奇。
車輛行駛了約莫七八分鐘，在一個十字路口處看到了老張和老趙趕路的身影。
老李看到了，急忙讓胖子司機停車，並隔着車窗向外呼喚着老張和老趙。
誰知道，胖子司機不但沒有停車，反而徑直的向前駛去。
這時老李急了，對胖子司機說:“師傅，快停車呀，我看到他們兩個了，他們就在那兒，你看到沒有?”
胖子司機踩了一腳油門，扭頭就衝老李吼，“你他媽的是第一天做人嗎，我告訴你，按照規定你們都是要自己回去的，我能把你帶上已經很不錯了，別在這兒跟我討價還價的，你要不願意坐，你現在就下車，知道嗎？”
老李聽完，沉默了片刻，對胖子司機說:“那你停車吧，我不坐了。”
車輛停下，老李下了車就往回走。
過了兩條街，在街口的拐角處找到了老張和老趙。
三個老朋友碰面，沒有過多的言語，只是相視一笑，互相傳了煙，三人一人點起一支菸並排向前走去，三人彼此拉扯的身影也隨着道路逐漸拉長……
原本陰沉的天，這時漸漸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本是秋季時分，路旁的樹上那枯黃的樹葉，在雨點的沖刷下，竟也顯得多了幾分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