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光就夠了


一個什麼都沒有的人,他是連自己都看不到的。當天空裂開一道口子,漏進一縷暖光,從此,這便是他活着的所有意義和力量。

《隱入塵煙》剛放映的時候,在去往電影院的路上,忽然改變了主張。首先是對海清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好感,大概是因爲《蝸居》中飾演姐姐的她活得太自私。我是一個辨別不怎麼分明的人,我只在這部劇裏認識她,那就只能委屈她在我人設中的印象了。然後就是有幾分花癡的我,發現這部劇裏別說帥哥了,連一個能看清楚長相的乾淨人兒都沒有,天天泥土沾身,秸稈纏發,對於喜歡浪漫的我,這實在不是一個理想的選擇。於是轉頭去看一部港劇:帥哥美女,精神分裂,懸念迭起,環環相套,扣人心絃……很自然的,《隱入塵煙》這部劇便在我的腦海裏隱退了。

最近幾天,它似乎更火起來,各種推送讓我無法忽略,按捺不住這顆蠢蠢欲動的心,終於熬夜看完了這部超長的電影。

兩個主人公均屬於特殊的人羣。他們卑鄙渺小,命如塵埃。是親人嫌棄討厭的累贅,是鄰里打發無聊的談資。他們孤獨地生活着,直到有一天在媒人的介紹下遇見彼此。

沒有什麼浪漫的遇見,沒有什麼前生的緣分,沒有一見鍾情,沒有相見恨晚,他們連一個眼神的交流都沒有。分明是毫無選擇的選擇。

故事的開始我曾質疑,爲什麼老四這樣一個幾乎十項全能,又沒有智商缺陷的勞動力,會人到中年還湊不夠基礎的生活物資和生產資料,打了半輩子光棍?

劇情漸漸推進,老四的形象愈加明朗。片中沒有詳細交代老四的前半生經歷,但不難猜測,大致應該是父母、大哥二哥在他還是個青少年時相繼去世了,年齡尚小,又沒怎麼讀過書的老四隻能依附於三哥生活。因爲他太過老實,老實到一點貪念和自私的想法都沒有,因此生而爲人的權利和價值,全都被三哥馬有銅竊取了。他的善良,從不張揚。他的卑微,如影隨形。最終只能娶明顯身體殘疾的曹貴英爲妻。

我也曾以爲這是兩個智商欠缺的人,或者都不怎麼擅長表達。後來他們生活在一起,我才發現,老四的每一句話都是人生哲理。而女人的每一次訴說,總是樸實而飽含深情。

老四說,土是最乾淨的,不管多高貴的人都要喫土裏長出來的東西。土是很神奇的,你給它一粒種子,它會還你許多……貴英說,一個連驢都心疼的人,應該是個好人。她長這麼大,除了老四,從來沒人關心過她。原來,他們有許多心思都藏在心裏,等着遇到那個對的人來聽。

住在借來的土房子裏,他們一起鄭重地貼上那個“囍”字。那斑駁的土牆見證了這段感情,他們成了彼此生命中的光。這一縷光讓他們每一天都充滿了幹勁和希望。

因爲拆遷,別人的閒置房也不能住了,他們開始動手修建自己的房子。晚上睡在屋頂,男人把女人系在自己的褲腰帶上;風雨中披一塊塑料布坐在土坯堆裏傻笑;一起抱着紙箱看孵小雞,燈光打着他們寫滿憧憬的臉上;男人牽着驢,女人騎坐在驢背上;男人駕着車,車裏穩穩地安放着女人………

如果不看畫面,這一切是多麼浪漫。但看着這兩張臉,那似乎永遠無法洗去的塵與沙,我只看到了苦和難。

好在他們終於有個自己的房子,睡在了自家的炕上,喫到了自己餵養的母雞下得蛋,生活在一點點變好。

可是有一天,生病發燒的曹貴英心疼獨自幹活的老四,前往地裏送饅頭與雞蛋,路上因爲頭暈掉進河裏淹死了。老四抱着已經僵硬的貴英如行屍走肉。最終他做完所有的事情,望着牆上的貴英,安心蜷睡在自家的炕上。塵埃落定。兩個如塵埃一般的人歸入塵土。彷彿不曾來過。

如果一切的歸宿都是塵歸塵,土歸土,我們忙着追求什麼?是相濡以沫的愛情,還是努力活着的希望?

我想,影片也許是想告訴我們,無論你身處何境,都應有追求幸福的勇氣。希望是光,愛情是光。如果這些你都曾經遇見過,人生便了無遺憾,隱於塵煙無疑是最完美的歸宿。

似乎不曾來過。我走了,帶着屬於我的一切,隱入塵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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