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無聲,否則震耳欲聾

新修成的高架橋旁邊的人行道上,拐彎處形成了一個小小的角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傍晚時分,附近村子裏有些老人會在這裏出售新鮮的蔬菜和瓜果,無非是青菜、豆角及小蔥、西紅柿和黃瓜、絲瓜、茄子之類。

上面是高高的天橋,旁邊是綠化帶,那條窄窄的人行道邊上,背靠着綠化帶,坐了很多上了年紀的老人,出售的菜品幾乎類似,他們坐在小馬紮上,望着車水馬龍默不作聲,有人停下來,他們就熱情的招呼。

夕陽在他們背後灑投下餘暉,逆光中,那些蒼老的人物如剪影一般暗淡凝重。

每當看見那些身影,我都忍不住慢下腳步,目光越過繁華穿過喧囂在這裏做長久停留。

那天傍晚,有雨細細斜斜,下的不緊不慢,有幾位老人冒着細雨,還在守着面前那小小的蔬菜攤。我一時間竟有些恍惚,記憶逆流而上,回到母親賣菜的時光。

那個深秋的一個週末,有雨下了一夜,溫度驟降。早晨雨雖然停了,天空卻陰沉的厲害。

父親一早就騎着自行車去了離家很遠的一個集市上去賣芹菜,還剩下好幾大捆實在帶不開了,只能放在家裏。

母親看着那些整理好的芹菜很着急,擔心天氣不好,再存放會不新鮮了,於是安頓好我返校要帶的飯菜等物品之後,打算自己用小推車把那些芹菜推到我們鎮上的集市上去賣。

她推着那輛小小的推車剛拐出小巷,迎面遇見了鄰居家在城裏上班的一位我的本家叔叔回來,打過招呼之後,那位叔叔的知母親要去集市上賣菜,就勸他把菜放在家裏,說天氣不是很好,又一下子這麼冷,今天估計集上也沒多少人。

母親卻執意要去。因爲菜雖然不是很多了,卻不敢在家裏存放。

從我們村往鎮上去的那條路有一個很大很長的陡坡,母親推着小鐵車,佝僂着身子,有些喫力地走過那個長長的陡坡。

我們站在小巷口,目送母親瘦削的身影遠去。那位叔叔不無同情的說,這樣的天還非得去趕集,這些菜頂多也就賣二三十塊錢,還夠受罪的嗎?

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轉身回家,帶着母親準備好的物品返校。

天空時不時的飄灑着細雨。我不知道母親是如何兜售那些芹菜,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那樣的天氣裏推着小鐵車往返那段長長的路。

後來,母親提起這件事來還表現的很開心的樣子,說那天運氣很好,把菜推到集市上之後很快就賣掉了。也許是因爲菜很新鮮,也許是因爲有幾個老師正好去買菜。所以她很快就回到了家裏。

在那不知人間疾苦的年紀,母親總是把所有辛勞訴說的雲淡風輕。

母親離去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是懵的。每當看到那些小小的蔬菜攤前蒼老的身影,我都會盡我所能地買些自己喜歡的蔬菜,我想,也許,能盡一些綿薄之力吧。

無論我在做什麼,走到哪裏,常常感覺一轉身就能看到母親,她永遠有做不完的家務忙不完的農活。我卻再也握不到她的手。

那個初冬的夜晚,母親永遠地停留在岸邊,而我只能卻只能在時光的長河裏順流而下,悲傷無法靠岸。從此我才知道,這世間無論怎樣,我們再也無法相見。

從此我才懂得,來日並不方長,一別再無歸期。

善待每一辛勞的老年人,因爲我們也終將在時光里老去。

思念無聲,否則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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