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士之光

      光,緣於能量的積蓄與釋放。                                 

                                    ——題記

      高淳是一個小地方,一下子出了兩個中科院院士,一位數學領域的張平,一位物理學方面的史生才。這讓每一個高淳人都引以爲榮。於是,朋友圈各種轉發的喜報就像雪片樣飛來:有家鄉政府融媒體平臺發佈的,有他們就讀過的高中發佈的,也有就讀小學所屬中心校發佈的。可惜我們那個年代,農村還沒有幼兒園,否則也一定會有相似的喜報帖子發出來吧。

      張平是我初中時比較要好的同學之一,於是給他發了個短信,祝賀他終於獲評中科院院士,我也來沾沾這院士之光。

      初中時代的張平(原名叫張小平)早年喪父,家境貧寒。那時,他可能不是最優秀的,但絕對是最努力的。

        初二時,有個姓張的老師教數學,肚子挺挺的,脾氣特別好。他原本是鄉村醫生,可能是專業不對口吧,張老師經常被同學們的疑問難倒。難他最多的是張平。張老師總是說:你再想想!你再想想!挺挺的肚子顯得更挺了。“我想得出來還來問你?”問問題的張平也是氣鼓鼓的,邊上的同學起鬨了:汽艇又擱淺嘍(汽艇是同學們給張老師起的綽號),張老師尷尬地笑笑。

        到初三時,我們碰到個人見人怕的數學老師,姓魏。魏老師教學嚴謹,待人嚴肅,要求嚴格。教幾何時,隨手一甩,黑板上立馬出現一個正圓,這讓同學們佩服的五體投地。可我們都怕他,見他就如老鼠見了貓。老遠看到魏老師就趕緊岔開,有時實在躲不開,就站着不動,大氣不敢出,小氣抖乎乎。

      “像樹樁一樣戳在這裏幹什麼?”魏老師的聲音似乎是從鼻孔裏發出來的,那同學立馬像被踩了尾巴的老鼠,滋溜一下不見了。

      然而這位老師怕一個學生,那就是張平!張平見到魏老師總有沒完沒了的問題,“打破沙鍋聞(問)到底”,“到底”還要問個爲什麼!有時是在教室,魏老師被張平攔住了問;有時是在辦公室,魏老師被張平堵住了問;有時甚至在回家的路上,張平又追上了魏老師……好在魏老師從來沒有“擱淺”過。有一次,魏老師匆匆去上廁所,張平跟了上去,我們甚至打賭他肯定要被罵個狗血噴頭。說也奇怪,容易發火的魏老師,對待張平好像一直都很溫和,甚至半開玩笑地說:“小鬼啊,讓我方便一下可好?”

        中考之後,他去讀縣中,我上了師範。雖然聯繫少了,但還是從別人口中得知他的艱難與堅韌。縣城離家六十多里路,好多次,他爲了省下五毛公交車費,徒步來回!我不知道星光之下他一個人匆匆跋涉,是否感到恐懼;我不知道風雨之中他艱難前行,是否感到孤獨;我不知道求學問道時他孜孜不倦,是否還是當年那個少年。但我確定縣中一定流傳着他勤奮、刻苦、刨根問底的傳奇。三年後,他以優異的成績考取了南京大學數學系。

        有一年暑假,已經參加工作的我去張平家,其時他已經在南大讀研。他的簡易的書桌上鋪滿了書!中文的、英文的都有。我敬佩他的腦子裏竟消化得了這麼多天書,我擔心那張書桌也許有一天會承受不住的。記不清自己是爲什麼去找他的,作爲老同學,他似乎爲我只是教教書有點惋惜,他叫我通過自學考試提升自己,有什麼困難可以找他。我想我的四則混合運算無論如何也夠不着他的微分方程的。找他,多少有點高射炮打蚊子的味道。

        大概是他研究生畢業的那年,他從南京回來,到了我工作的學校。其時我也花了大約兩年多的時間自考了大學文憑。高興之餘,我買了點菜,在自己宿舍燒了,請他喫飯。那天,他破天荒和我喝了不少酒。從他艱難孤獨的求學路,談到未來的打算;從人見人怕的魏老師,談到某某同學的境況;從他的數學王國,談到我的孩子王歷程……我知道了他這幾年讀大學,幾乎沒有花老母親一分錢,全靠助學金和獎學金撐着。我想,他肯定又將他的大學“砂鍋”打破了,他一定“聞”到了常人聞不到的芬芳。

      半夜裏發現牀上的張平不見了。趕緊起來找,剛跨出門,卻發現了端個杯子取水回來的他:“渴死了!找點水喝。”

        ……

        現在每當想起這事,常常自責起來:我的腦子喝壞了只是個人小事,他的腦子喝壞了可是國家損失啊。

        九七年他到中國科學院數學研究所工作,偶爾會通個電話,見面的機會就更少了。每年清明,他回來祭掃父母的時候,我們還會聚一聚,但是再也不敢讓他喝酒了。

        人生如逆旅,你我皆行人。有些人,不常聚,卻一直在心裏;有些光,不絢爛,卻一直引領方向。

        願你在金字塔頂,穿透迷霧,將光芒照亮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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