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有一种恰到好处的美

文 / 陈红华


风也有自己正确的方向。

打开十七楼的客厅窗户,九月的风就“呼呼呼”地微凉了我,着实舒服。这是九月的第三天,桐庐已不再受四十度高温的侵袭和困扰,渐入秋的凉意里。一开学,上天就意外地开了恩,让师生皆心生欢喜。

那些伫立在“梧桐醒椅”一侧的新生们,无疑是幸运的。风漏进了T恤的领口,紧盯着前一个后脑勺的专注,不会轻易地被汗水打扰。在被规矩精心打磨的时光里,有风是一种幸运。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伴随着每一个坚实的脚步。

这些新入校的小鬼们,第一次莫名其妙地睡不着,耽虑着日常的新奇。他们追逐着少年时光里最初的点滴,积攒着向上的能量,慢慢适应着新生活,更期待未来的无限可能。

而“美院”的那些花树,悄悄地在风中低吟,惬意极了。

异常忙碌的一周,终于有了间歇期,我也忘乎所以,美美地睡了一觉。回头看了看沙发上散着墨香的《文学报》,这些因疫情而滞发的文字,被我一股脑地抱回了家。正好趁着周末,把目光落在标题与文字里,把自己栖息在字里行间,又甘愿被文字、画面和思想诱惑,并在自我的最深处沉思,在静谧的空间和冗杂的思绪之间保持着平衡。

爬上知天命的年纪,摒弃的东西自然多了,愈发接近真实的自我,屈服于内心深处的渴求与寂静,一切都微妙了。不能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写作者,虽然文微言轻,实不足道,又得循其道而行之,不敢懈怠。要写就努力写,写不好也没什么。一个与书为伍、落笔成文的人,愿意割裂一些貌似欢腾聚面的生活,又有什么可惊讶的呢?

这便是周末理想的生活。足不出户,被自己全然包裹着,像晨间妻子剥好放碗里的鸡蛋一般浑圆饱满。手边是书报,面前是一台手提电脑。我在沙发的一角,透过窗户,是众多的楼宇。渐望渐远,是秋色的田野,秀气的九龙山和山湾里的一些人家。擡眼便是邂逅,身在高处,与世界依然是相连而呼应的。

然而想在我的周末里寻找一个拐点,一个令我摇摆不定的十字路口,譬如把时间浪在牌局或闲茶这类,几乎是无功而返的。一种谨慎的生活,犹如秘境之眼,是一种不被打扰的相逢。

除非去老家后岩。

父亲又下菜地里去了,这个季节,他是不会闲着的。八月辣椒晒了,指头长的青黄还是有的——菜市场里,好卖得很呢。紫干豆,又是几垄地,我不下地也是知道的。这不,一早,支付宝里已扫进来一百多块。这样看来,父亲身上的某种东西,是我一辈子也学不到,学不完的。他停不下来的忙,以及吃饭喝酒当做休息的潜意识,是农人根深蒂固的勤。

母亲正在灶间熬猪油,香喷喷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屋子。油渣已盛了一碗,锅里还在吱吱地冒着热油。

“再熬一下,放点盐,你欢喜吃的。”儿子的口味,母亲最清楚。猪油渣,这种简单却顶级的食材,在我的美食记忆里,几乎可以和猪油锅巴相提并论。极端的脆,轻轻一咬,咔嚓一声,满嘴纯香。在南方人眼里,猪油渣早已融入日常,不断擡高家常美食的天花板。阳普“景阳冈”老太婆的青椒肉片,经过猪油渣的点化,立刻蜕变,浓郁的油香和青椒的清香,连餐桌都一并活色生香起来。

“我正打算明天把猪油送过来。”母亲继续干手中的活儿,随着我们,她早已习惯了我们在老家的自由自在,譬如媳妇洗车,儿子拍一些照片。她忙完了,便是到进门口的菜地里看看,有哪些可以摘了,连同鸡蛋,一并让我们带回去。

父亲还在田野某处,估计在饭点前回来。我们早饭吃得晚,就不陪他喝酒了,也不知道我们送来的月饼,他喜欢什么味,是蛋黄的,还是椒盐的?

父母,子女,彼此心照不宣,这也是我心中有价值的生活。支撑彼此的,依然是坚实的生活逻辑。而我唯一会做的,也是唯一我觉得自己能做好的事情,是我的牵挂和对家的皈依。

周末于我,有一种恰到好处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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