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樣生活，萬卷書萬里路］2022年10月11日，週二，晴，連續1000天閱讀日記第633篇。
昨日，2022年10月10日。父親離開七個多月的日子。
六點的牛聽聽鬧鐘準時響起，是起牀做早餐的時候了。我卻難得的賴在牀上，不願起身。
只爲，夢裏有半年多未見的老父親。
夢裏的父親還是那麼慈祥，那麼可親。他就坐在那兒，惹我難以置信，我詢問：父親，您怎麼在這兒？您怎麼能坐起來了？夢裏的我，在心裏嘀咕：難道三月份我們送走您，不是真的？可我明明把您從醫院帶回家，陪您五天。那五天，您在牀上躺着，我們在您耳邊千呼萬喚，熱淚滾滾。後來，眼見着您呼吸衰竭，終至停止。我們在嘶聲裂肺中陪您七天，又一步三叩首把您送入我們殷家的祖墳地頭。
然而，夢中您回來了，您一如既往慈愛溫柔看着我，充滿擔憂的看着母親。還問我：豔，陽陽怎麼樣了？我在夢中指着大姐：這個您得問大姐呢。我只知道，陽陽現在讀小學了。
夢中，您擔心着家裏最小的晚輩，牽掛着您相濡以沫五十多年的妻子。
父親，我淚滿襟啊。思念如奔騰不息的洪水，在您離去的七個多月，時時在我心頭氾濫。那般銘心刻骨，那般無所不在。
去超市買東西，看見柚子。想起要買柚子回家，然，那個最愛喫柚子的您已經不在，我拿起又放下。然後，淚水漣漣。
走在家裏的客廳裏，想起那次您在我新家的客廳裏靜坐的情形，多想再呼喚一聲爸，有您迴應，那多幸福。
回到警院。想起您在警院留下的點點滴滴，想起那次您在警院做綠化工作。我下班後帶着雅兒幫您拔草，您就在旁邊笑眯眯的看着雅貝在草地裏撒歡，慈悲且柔和。
我做麪食。想起您每次喫餃子、包子時總是很開心。尤其，女兒是書呆子，幾乎不下廚。偶爾有一次給您做包子，您絲毫不嫌棄我做得不好看，只說，雖然還比不上你二姐的技術，但也很好喫。記得有一次電話裏，您興沖沖告訴我，您媽現在進步了，都會自己包餃子了。做得很不錯，比外面買的還好喫呢。
每次給媽媽打電話。我的手機裏，存的還是“父親”二字，接電話的，卻不是父親，而只能是母親了。我心就要疼上一陣。
我從此沒有父親您了。我是沒有父親的孩子了。
您在時，每次給您電話，除非在牌桌上，您總是從家裏說到家外，村裏說到村外，從殷家到媽媽的陳家。有時，父女倆能絮絮叨叨一個多小時。其實這些年來，我是惜時如金的。業餘時間，幾乎不在讀書就在寫文上。但，跟您電話，即使是雞毛蒜皮、東長西短，我也興致盎然。只因，我們這四十多年的父女情感鏈接的深度，確實超出一般。
暑假，跟姨媽表妹們在一起。我的言談中，依然是您。我跟他們說，您雖因時代原因，僅僅是一底層農民，但，您的睿智豁達，處事行事能力，非同凡響。這不是恭維，而是以我這如許年來的書海跋涉，從哲學心理歷史等不同角度來看，確實如此。我說，您對於兒女婚姻，從不干涉。不管大家是什麼狀態。您並不是不關心，相反，您是在生活中用情至深的人。而是，您相信，每個成年的孩子，都是有能力處理好自己面對的人生課題的，每個人都是有自決、自立、自強的能力的。您不把您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強加到任何一個孩子頭上，您只遠遠觀望，默默給我們每個人心底深處注入力量。這其實是大智慧，真正的大智慧。您的處事的樂觀，是因爲您心底深處的善良，您相信天道酬勤、人道酬善，這是您的哲學理念根底。您相信，這一生，無論在任何情況下，無論命運給予我們怎樣的考驗與磨難，微笑着，永不抱怨去一點一滴努力、改變，那就，終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一天。
而這，早已從“術”上升到“道”的層次了。
所以，父親，作爲您培養的學者，我從心底深處讀懂了您，深深的尊敬您，也因“敬”而“畏”。也只有讀懂您，我才能理解您，走進您的心靈深處，因而，您的離去，而我而言，才更深更徹骨的傷痛，在您生病昏迷期間，總是幾小時幾小時痛哭，在您離去以後，直至今天，時常一個人在書房眼淚合流着寫下對您的思念。最近，我總想去看您，在您墳前，再痛哭一場。世人大多不懂我的傷痛，他們說，是我讀書太少，不學莊子，可以在妻子去世鼓盆而歌。
但是，父親，九泉之下的父親，我相信，他人不懂，您一定懂。
前幾天讀到王羲之的兒子王徽之，在他最好的兄弟知己王獻之去世後，一滴淚不流，只是問他的家人：什麼時候去世的，我怎麼不知道？然後，拖着病體，去了兄弟的靈堂。世俗的規矩禮儀全不管，跑到那裏拿起獻之生前彈奏的古琴，不調音就自顧自彈起來，真正的亂彈琴。彈完了，把琴摔在地上，然後說：獻之沒了，琴也沒了。
回家，一個月後，徽之也離去。
看到這裏，我嚎啕大哭。
我哭的，不僅僅是這一份友情，是想起了您。想起了您對伯伯們的兄弟情。
世間真正痛徹心扉的傷悲，各有不同的表達。徽之是一種，我的淚，是另一種。
我不是不懂辯證法，不懂“死去元知萬事空”。家裏關於死亡和死亡學的書，幾十本。但，除了眼淚和文字，我的悲傷無從表達和宣泄。每次寫您，我都哭到不能自已。但，且讓我哭吧，父親，且讓我寫吧，文字和眼淚，是到達天國的使者，對嗎？
父親，最愛的您，且請，一如既往，賜予我力量。且讓我，學到您一絲的智慧，繼續做一個風雨中的戰士！
祝您在天國，有衣暖，有熱飯，有香菜，有父母疼，有兄姐親，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