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做生意，就是曉不得賣啥好。既不敢像傳說中的土豪那麼高調，先租個門臉徵求意見，又不願放棄當老闆的執念。想過先擺個沒貨的攤，活怕人流量越大，路越窄：這貨賣的啥？腦子壞了。
只好有空就想想，有空就想想，許多年來，害了心病，竟無處安放。這虎咧咧的春節過完，那個酒池肉林使勁造，珠米桂薪不煩惱，夢一樣的日子。鄉野村人突然被拽進城，衣兜比臉還乾淨；老闆是老闆不了的，還得領略非老闆的頤指氣使，哪哪都不舒坦。歸根結底，都是窮鬧的。恍悟節前團年宴上某總的話：“……現在你兜裏有幾個銅子在跳，說啥都聽不見。費錢就是水衝沙，年後你會主動找我的。”
是呀，他都說啥了？是不是錢？他的還是我的？他的錢關我啥事？一定是我的錢，必須問問清楚：“你說你欠我錢？”
“我欠你錢？你有幾個錢自己不知道嗎？”
“那你爲啥說我要找你？”
“你找我？沒有的事……哦，對了，我這有堆資料要找人捋一下，當時你不幹，說是不差錢。現在……”
“現在我要幹，有錢就行。發給我吧。”
“要乾了？這都多久了？快一個月了，麻雀還在窩窩裏頭嗎？”
“飛了？爲啥不捂捂？”
“我想捂，人客戶讓捂嗎？滾一邊去，沒空理你。”
我很失望，但鴨子死了必須嘴硬：“飛走的該回還得回。月後你會主動找我的。”
“烏鴉嘴。你給寫一份關於我們這些產品的解說詞吧。”
“完了呢？”
“你老胳膊老腿的，不可能穿高跟鞋做解說員一轉一整天。你去鹹餘賣產品吧，接了訂單有提成。”
這也算轍，總比沒轍好。我雷厲風行，立馬提成。不對，是註冊賬號發佈產品；提成是未來不遠的事，還有財源滾滾。
平臺有幣，完成任務就進賬，可以推廣產品。任務太多，我不可能完成。就是發現一旦開始吧，我好像終於成了老闆，這是始料未及的。我要悄悄成爲大老闆發大財，再不要咬文嚼字，皓首窮經。我肯定不是巴爾扎克，做生意走火入魔，債務越積越多，只能靠胡編亂造自己都沒臉署名的肥皂豔文還債。我做生意一個子兒不花，買墓地都沒意願，哪來的地基高築債臺？賺不賺錢都不意外。
另外，每發佈一個商品都有獎勵，大大迎合了我上貨的慾望。改幾個字，換幾張圖，再發一次，人不買賬，我懵了。
作爲商人，當然懂得商機轉瞬即逝，趕緊清醒，發瘋般找東西來賣：犄角旮旯有個青花粉盒，除了沒用就是漂亮，我不搽胭抹粉，曉不得是哪個災舅子去哪弄來送我的。翻出來拾掇拾掇，橫看粉盒側看粉盒地拍照；再打開，頭重腳輕，倒了。咱是誠信商家，紫馬信用極好那種，不能坑客戶，打回犄角旮旯。
再找。書籤、書、筆墨，捨不得；金銀玉瓷陶木草花擺件，不是我的；字畫，拿不出手……想不到幾十年等來的夢想成真竟然如此捉襟見肘，這哪是大老闆的做派？活人能給尿憋死？辦法是想出來的。
腦殼都想爆了，又把吊櫃地櫃都翻一遍，把罈罈罐罐都掏一掏，把枕頭被褥都捏一捏，沒貨。那毛三匠沒事狗樣顛顛顛晃來晃去，還敢玩乒乓！一跺腳一咬牙，賣狗。
我這智慧與聰明齊飛，心狠共手辣損色的人中龍鳳！文案很快就來了：賣萌！走過路過都莫錯過，會養斑鳩、作揖、打乒乓，流浪狗子領家裏照樣萌得不要不要的。買就買個好心情，買就買個善良長情，買就買個踔厲奮發……定價三個六就好。發佈、獎勵到手，湊夠了幣，推廣前帖，完美。
推了三天，曝光兩三百次，瀏覽量爲零。曉不得有木有影響我的財源滾滾，但成爲大老闆的夢還是可以繼續做，我又不是白癡。主要原因是缺貨，不是缺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