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村故事Ⅱ青樹(bor)院


青樹(bor)院位於陳村東南角,村裏人的說法是:村東頭壠底下青樹院哩,這是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村裏建造的最後一座不算完整的傳統四合院。因爲其特殊的地理環境,加上主人新潮的設計建造和富裕的家境,曾經聞名鄉里,是當時陳村具有代表性的地理座標,稱得上一道美麗的風景奇葩。

青樹院北靠村東渠壠和原東牌樓,南朝李家溝,近臨澗河,院南牆外有行路不寬,路邊下就是高丈餘的河岸了,東西都西邊都是平展的田地,西邊二三十米有從河槽通向村心一段坡路,也是村中水渠外流的水道;院東邊有一棵高大的老青樹,雲冠華蓋,枝繁葉茂,樹圍三四人才能合抱,樹上築有雕巢,常年有鷹鵰盤旋天空,十分突出,十分壯觀,村裏老人講在村的任何方向都可以看見此樹,特別是從伏珠村出來進入河槽,遠運地就能望見這棵獨特而壯美的大樹,這就是青樹院最初的的來歷,但青樹院的有名卻不僅於此。

青樹院是陳姓東門人氏所建,時間並不算長,因爲,村裏還有人見證過建造的過程,如用土填磚窯,修建大門等。整個院內北窯明三暗五,東西各三孔,南廳尚未完全建成,但大門建的特別牢固新穎,至今保存尚且較好。大門向東,磚木結構,精緻別倫,美觀大方,門樓磚瓦均是琉璃燒製,花卉神獸色澤亮麗,栩栩如生;門上主題木刻八仙人物畫境(我感覺是,有待鑑別),配以牧丹鳥獸,雕欄畫棟,活龍活象;兩扇大門,整體用鐵包釘鉚,堅固耐用,至今完好無缺,而門楣上用雲竹(代表天地)磚雕畫欄中,用四方磚砌成的"光前裕後”四個大字,讓人不難想象主人的思考和期盼。

這種當時新潮的設計理念,在農村已徑打破了很多傳統常規,也是十分少見的,更是別出新裁,可以現象,當時是多麼的時髦與耀眼。據說主人之一老三陳進貴,是民國時期朝陽大學畢業,應該是國內早期學習法律的,官至國民黨的縣長,見多識廣,是他主要設計,並從外地運回建造石材的,建成這樣的奇特的大門也就不奇怪了,也只能讓人欣賞與羨慕啦。

大門新潮的設計,體現的是主人的先進思想,卻也有着優秀的傳統習慣,據說主人雖有學識,有官職,但從未嫌棄他只生育女孩子的農村夫人,反而常常安慰她。關鍵是這一家人男女老少,把農耕文明中的精華"勤"與"儉"操守,遵循的淋漓盡致,無不叫人稱奇。男的身強力壯愛勞動,不怕苦,不怕累,沒白沒黑的動彈耕作,從不肯清閒;婦女也一樣,下地勞動也不弱於男,雖然家業豐厚常有僱工,也不會擺太太小姐架子,在路上有炭拾炭,有糞拾糞,總往裹裏裝,不嫌臭不怕髒,沒有一點嬌氣,而且家法很重,教育子女十分嚴格,從現在他們的後人看,也大多有勤快能幹操守,勤儉持家已深深印刻在他們的血脈之中,這也許是青樹院美名傳揚的真諦所在吧。

勤劍治家是我們的優秀傳統,也是發家治富的法寶,更是人類自我發展與自然和諧共處的本份。這種如癡如迷地勞作,總結起來就是幹活狠,自然付出多,收穫就多,糧食多了,財富多了,家庭富裕了就受人羨慕,這是勤儉的結果。當然,村裏也有人說這棵青樹上,居住着毛咀神,對這一家特別的護佑,因此,地裏總有拉不完的糧食,甕裏總有挖不完的面,據我所知,村裏人口頭上說的這種神,是很難侍候的,要是招惹了,會害人不淺,真有此神,也說明這家人的德性操守是值得信賴和讚賞的。

這棵青樹是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初被打掉的,當時適逢三年困難時期,村裏少喫的沒喝的,特別是老人死亡特別多,棺木不夠用,村委沒辦法,只好將樹殺掉,製作棺材板子。村委動用了木匠組和最好的木匠師傅,組織了幾十位青壯年勞力,用了幾天時間才清理完現場,當時場面十分宏大,大半個村子,甚至有鄰村人也來圍觀,據說青樹的木質是血紅的,完全不同於現在白楊樹是白的,或許在那個困難的時代,用它製作棺材板也是最好的歸宿吧,不管它上邊居住了什麼神,總歸要與人類共處共進退。村裏人說,當時村裏只有兩棵老青樹,另一棵在泊池東南邊,沒有這棵樹大,也被殺掉,從此陳村再沒有過這種老青樹了,它的樹心是紅紅的,雖然樹沒有了,青樹院的叫法卻從無改變,一直叫到現在。

在我出生之前,那棵青樹早已不存在了,因爲,青樹院有同學發小的緣由,曾多次去院中玩耍,記憶中青樹院並無什麼特別,也未曾留意大門,那時這裏住着幾戶人家,有幾十口人擁擠地鍋居在這裏,到也十分的熱鬧。幾十年過去了,居住的人家大多搬了出去,院子周圍也陸續蓋起了新房新院,村子擴大了兩三倍,青村院也淹沒其中,顯得有點倉桑與落寞,落寞到少有人問津,我也多年沒有進過這座院子,也幾乎將其淡忘,如同曾經爲之奮鬥而建造的主人,消失在人們的記憶之中。

近年來,新修的陳水大路順着河槽,剛剛在青樹院南牆下的河堤經過,在青樹院的大門東邊,有一棵與青樹院建造相當的槐樹,早已長成了參天大樹,同樣雲冠華蓋,枝繁葉茂,不同的是,它正值壯年充滿生機,枝葉幾近鋪地,形如蘑菇,圓潤秀奇,又成爲人們進村看到的第一道風景。

我每每回村路過此處,總會想起青樹院,忍不住再度審視這座大院,我發現大院南邊的路早陷入河槽,南牆也已倒塌變成河岸,院大門與槐樹都臨岸懸空,相互依存,卻也變的及及可危,好在有人又把槐樹當成神樹敬拜,對槐樹根部進行了加固,可以權且保護樹與大門的安全。再看門楣上光前裕後四古體字,色澤模糊凝重,給人深重的沉思與遐想,是呀,今天的農村人,還有多少人會懷着感恩的心,追根溯源,乘持勤儉之操守,光前裕後,繼往開來,回饋腳下這塊生養的熱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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