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32】

秋風蕭瑟,白楊樹的葉子從樹上落下來,那枯黃的落葉好像一隻只飛舞的蝴蝶一般,隨風飛舞着,真是美極了。“開心”早已從紙盒裏醒來,搖着尾巴跟在落葉後面跳來跳去,牛棚那裏的老山羊正準備喫飄過來的樹葉,被父親一腳把樹葉踢開了,他回到裏屋,將晾乾好的楊樹葉放進山羊旁邊,這才走開,羊吃了帶露水的樹葉草葉草莖很容易竄稀。

父親拿着玉米杆正在廚屋做飯,玉米杆沾了露水不容易着,拉着風箱只看見一股白煙竄了出來,嗆得父親咳嗽不止,他將溼玉米杆取了出來,往裏面放些乾的玉米芯子,火苗這才呼呼冒出來,前幾天剛用新玉米打下來的玉米麪,上次給大娘家送兔腿時拿來的酵母還沒用完,昨晚回來時候抽上幾個小時做的玉米麪窩窩,摻上一些高粱粉和熟紅薯,做出來的窩窩頭又甜又糯,能喫上好幾天呢?放在篦子上加熱十來分鐘就行。

把廚屋的大凳子拉出來當桌子用,在上面擺上一碟鹹菜和一碗豬油炸好的辣椒油,配上窩窩頭喫着別提有多美了,我把窩窩頭嚼碎放在手指上,開心津津有味地喫着,喫完不忘舔舔我的指頭,一點都不浪費。

正當我和父親喫飯時,大院門突然就被推開了,看見雷子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他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大聲說道:“廣貴爺,我爺爺家的老黃牛快不行了,生牛犢子難產,現在癱倒在地上,我爺讓請你趕快去幫忙。”

“走走走,你快過去,快告訴你爺爺我馬上就到。”父親從裏屋拿上助產的一些工具,一雙長臂手套和酒精消毒液,酒精消毒液還是從謝大夫那裏買的,這個每次幫牛羊接生都能用的到。

我跟在父親身後,一路小跑向着胡德路大爺家的牛棚跑來,看着雷子和他父親信民都在那裏,遠遠還能看到幾個圍觀的街坊鄰居。

等到了牛棚那裏,看着老黃牛癱躺在地上,它後面一個小牛兩隻前蹄暴露在外面,牛犢的頭卡在它的分娩處,只看到一雙被羊水包裹的眼睛,只見雙眼緊閉,十分痛苦的表情,老黃牛看着這麼多人圍在旁邊站着,想要躲開卻怎麼也挪不動,初生牛犢消耗太大體力了,再拖下去這個老黃牛和小牛犢都有生命危險。

“都別圍在這裏了,這有什麼好看的,都快給讓個地方。”父親把圍觀的街坊鄰居轟走,讓信民在牛棚上拉了個竹簾子,又從地鍋取來一竹筐燃燒過的草灰,在牛棚裏面鋪上乾燥的墊草,就開始對這個老黃牛進行人工助產,母牛此時比較虛弱,不怒責它,儘可能做到母子平安。

“牛犢的頭太大了,信民你抓着他的兩個前蹄,我用雙手把牛犢的頭部換個位置,要不它這樣窩在裏面就該窒息了。”父親在牛棚裏有序指揮着,只能隔着竹簾聽到他們的說話聲,從竹簾的縫隙裏看到他們幫老黃牛助產的場景,這比想象中的要很難。

“昌平你在前面固定着老黃牛的身子,別讓它亂動,馬上就好了,牛犢身子現在正順着羊水液往外出,還是不夠潤滑,再放一些肥皂液潤滑一下……”

此時十分安靜,時間在分秒中流逝着,一根繡花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到,誰都不想多說話,我也在心裏默默祈禱着,老黃牛和小牛犢一定能度過此次難關。我扭頭看看雷子,他用兩隻胳膊正挎着一筐草木灰過來,額頭滲出一層密密的汗珠,流到嘴巴上面,他用舌頭舔了進去,然後又吐了出來。

隨着竹簾的拉開,大家長舒一口氣,看到了令人欣慰的一幕,小黃牛在草灰裏面呼呼的喘着粗氣,嘴邊的草灰被吹的到處都是,它上面的羊水液已經幹了,不過還有一絲血跡沒擦乾淨,不過沒太大影響,總算是逃過一劫。

看着父親嘴角叼着一根菸,從嘴裏吐出來冒出騰騰煙氣,他的滿頭汗水,穿着的秋衣都被汗溼了,他繼續向小牛犢身上撒着草木灰,幫它創造一個溫暖的環境,然後站起身來,父親用手掌拍了拍後背,看看老牛那裏,皺紋裏顯現出一份笑意,他走到老黃牛那裏,輕撫一下它的牛角,把晾溫的通腸補血湯放到老黃牛嘴邊,我只知道里面放了紅糖和麩皮,都是給剛生產過的老黃牛補充營養用的,看着老黃牛吞吐着舌頭喝起來,它碩大的眼睛中冒着淚水,父親拍了拍老黃牛的眼睛,小聲說了一句:“老夥計,辛苦了。”

老黃牛一直用頭蹭我父親的膝蓋,剛纔父親幫老牛助產時候一直跪在地上,膝蓋上沾的全是泥土草灰,這都被老黃牛看到了,有時候動物真的很通人性,父親擡頭看了看牛棚上面,一兩行淚水流了下來,,觸景生情,他應該是想起以前我家丟失的那個老黃牛了。

過了半個小時左右,那個小牛犢站了起來,抖了一下身上的草灰,跌跌撞撞走向老黃牛那裏,老黃牛體力也恢復了一些,能坐起半個身子,敞開懷抱應接自己孩子的到來,看着小牛犢躺在老黃牛懷裏的那一刻,真是見識到了生命的神奇,親情在任何時候都割捨不斷,看着小牛犢喫過初乳,往後就不用擔心了。

牛棚外的街坊鄰居看到這裏,對我父親是由衷的佩服,一個勁的誇讚,“廣貴,你這可以啊,不僅會跟樣接生,還能給老黃牛接生,沒有比你更厲害的了,了不起。”

“幫牲畜接生都差不多,我這也是熟能生巧,現在想想也後怕,助產不好可是一屍兩命啊,真是沒有金剛鑽不敢這攬瓷器活。”

突然聽到一陣鳴笛聲,看着一輛貨車慢慢開了過來,前面有輛摩托車帶路,定眼一看,原來是胡德路大爺和胡信民的二兒子胡二和回來了,一問才知道,原來胡德路大爺想着老黃牛救不活了,先讓雷子去喊我父親幫忙,然後專門跑了鎮裏一趟,讓來收購老黃牛,賣個活牛總要比死牛價格貴很多,時間就是金錢,這也情有可原,但是我父親不知道這回事,一聽說這回事不樂意了。

“德路哥,你這是怎麼想的,不相信我的手藝還是?”父親有些生氣,連手都沒洗就準備離開。

“廣貴兄弟,我不是這意思,這不是給留個後路嘛!你說這牛要是救不活,長時間放在這裏還以爲是死牛,這轉手可不好轉了。”胡德路大爺拉着父親肩膀解釋,又是塞煙又是塞錢的。

父親抖下肩膀掙脫開德路大爺的手掌,將煙和錢都還了回去,然後拉着我的手,頭也不回的就準備往家走。

“大叔,你等我一下,你上次賣給我的紅薯和芋頭可是都好喫着呢,現在還有存貨沒,我全都收了。”

聽着這聲音有些熟悉,我和父親扭頭一看,有些出乎意外,原來這個貨車司機就是前天買我家紅薯和芋頭的那個人,這次怎麼跑過來收老黃牛了,父親小聲嘟囔了一句:“真是行行出狀元,什麼都會幹。”然後轉了個笑臉,對着那個貨車司機說:“多着呢,過來收吧!”

看看德路大爺那裏,他和胡二和同樣是一頭霧水,但看着自家的老黃牛活了,還添了個小牛犢子,別提多開心了。

我和父親走了老遠,那胡二和又騎摩托追了過來,將兩張百元大鈔和兩包煙塞進了我父親兜裏,摩托加了個油門然後就溜了,老遠就喊着:“廣貴爺,別生氣了,改天我爺爺請你喝酒。他讓我跟您說謝謝您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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