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危險嘗試

我們村東有條白馬河,一年四季水流不斷。白馬河的下游就是微山湖,因此河裏生長着許多種淡水魚。

我們一家人都喜歡逮魚,尤其哥哥更是個捕魚迷。有一天我們看到白馬河裏有財可求便商定置辦一掛大網箔插到河裏,這樣既解決了一家人的喫魚問題,也解決了零花錢的問題。一家人統一意見後哥哥便拿錢去買網箔,父親去漁民村聘請排船匠。一切準備就緒,第二天兩樣活便同時開工,侍弄網箔的侍弄網箔,排船的排船,一直忙活了四五天才大功告成。

接下來就是撐船下箔了。

說起這掛網箔,規模可不小,在水中佔地面積足有一畝多地。網箔共有六個網箱,六個網兜子,下完一掛網箔五六個人至少也得用兩天時間。網箔下好了接下來就是看網倒魚,這活也挺麻煩,每轉悠一圈兒至少要用一個多小時。可哥哥喜歡逮魚,他不怕麻煩。他每天天不亮就起牀來到河邊,然後撐上小船把六個網兜子都倒一遍。要是哪天趕上魚頭多就多逮一些,要是趕上魚頭少了就少逮一些,反正每次都不會空手。如果哪天逮的魚少就把小魚拿回家自己喫,留下大點的養起來,等積攢多了再去賣;如果逮的魚多了就馱着趕集去賣,每次賣個十塊八塊或者三十二十的貼補家用,也挺好,因此家裏常年不斷零花錢。

還有,網箔插到水裏並不是一勞永逸的,後續事情很多,麻煩着呢。因爲白馬河是活水,由於水流的衝擊網箔要三天兩頭地進行修整,不是竹篙活動了,就是網片破損了都要重新加固縫合,瑣事一直不斷。這還好,都是一些小活,一般情況下一個人兩個人坐在小船上就能解決。可一旦遇到大風大浪就會出大麻煩,竹篙被折斷,網箔底綱鬆釦漂起來等等,那可就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能幹的事了,必須找人幫忙,還得找水性好的人下水。熱天還好,下水乾活就等於洗一回涼水澡。可要是趕到秋涼或更晚一些季節,河水變涼了,人要是下水那就受大罪了,萬一胳膊腿抽筋那就會出大事。不過平常日子裏遇到這種情況,只要不是太嚴重我們兄弟倆儘量不找人,能自己解決就自己解決。可如果問題嚴重了,我倆解決不了,那就非得找人不可。菸酒侍候着不說,還要擔着人情債以及突發風險的責任。每次找人我都會想,不找人不行嗎?自己可以下水乾呀,這樣既不破費也不欠人情債,多好呀。

我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爲我的水性也不錯,感覺下水扎猛子不是問題,完全能夠勝任。

說來也巧,自從我有了自己下水整理網箔的想法沒多長時間網箔真的遇到了大問題。

那是放暑假的一天,我從莊稼地裏剛回到家裏,正好趕上收音機廣播天氣預報。預報說今晚到明天魯西南地區有大到暴雨局部地區特大暴雨,希望有關部門和當地百姓做好防洪救災準備。哥哥聽到這個消息後說先不要喫飯了趕緊下河加固網箔去。

我聽後點點頭。

來到河邊,我們倆撐上小木船便開始一棵樁一棵樁地把網箔加固了一遍,最後又拿來一根拇指粗細的尼龍網綱把網箔最北面的兩棵樁拉緊並固定在河岸上。一切感覺牢靠了我們這才上岸休息。這時候天也黑下來了,頭頂烏雲也開始迅速聚集。看看老天這陣勢,凶多吉少,我倆不放心網箔便打算不回家了,今晚就留在窩棚裏休息一晚,一旦有事能及時應對。

回到窩棚裏我們吃了點東西準備睡覺。就在這時西南方向突然電閃雷鳴,緊接着狂風大作,瓢潑大雨也順勢從天而降。那雨真叫一個大,簡直像扳倒天河向下傾倒一般。我倆的困氣霎時一掃而光,心情也格外緊張。覺是睡不了了,我們只得眼睜睜地坐在窩棚裏等待雨停。

就這樣,大雨下了整整一夜,我倆也坐了一夜。第二天雨停了,河水猛漲,上游河水卷着泥沙樹枝什麼的滾滾而來,很快淹沒了網箔。那些沒來得及放到水下的網片擋住了順流而下的雜物,雜物越聚越多,由於水流衝力太大,支撐漁網的竹篙紛紛抿入水中。

網箔被洪水沖垮了,我們兄弟倆毫無任何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網箔變得七扭八歪。這時候不能冒險撐船下河,因爲河裏沒有任何抓手,一旦小船進入河洪不是被大浪掀翻,就是順流漂進微山湖。唯一的辦法只能是等,等河水威力減弱,流速變緩了再說下河整理網箔吧。

兇猛的洪水咆哮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中午水流開始減緩,水位也隨之下降。那些被洪水衝歪的竹篙漸次露出水面,網箔裏也開始有鯉魚在跳個,其他魚類在翻花。這說明網箔裏已進去了好多魚,發財機會兒就在眼前,千萬不能放過。俗話說,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繼續等下去不是辦法,必須馬上動手整理網箔,爭取多逮一些魚。

話是這樣說,可看着眼前的情景哥哥卻犯起愁來。整理網箔行,可需要人下水呀,眼前就我們兩人,沒有誰曾經扎過猛子沉入水底收拾網箔。要下水必須找人幫忙。可眼下會鼓搗網箔的人都忙於整理自家的漁網,沒有誰有閒空過來。看到哥哥的表情我明白了他犯愁的原因,我對哥哥說我可以下水試一試,因爲我的水性還可以,扎猛子不成問題。哥哥聽後看了看我,猶豫了一會兒便點點頭表示同意。

我迅速脫下衣服跳進河裏,我們打算先從比較好侍弄的下游着手,然後再鼓搗上游費事的。我們開始行動,每扶起一根竹篙我都要扎猛子潛入水底一次,目的是查看竹篙是否挪動了位置。還好,我們幹得挺順利,儘管速度慢了些,可不用請人自己能幹了,天大的喜事。很快我們來到上游網箔前,問題也來了。上游不同於下游,下游網片是順着水流向下襬,不纏繞竹篙,好鼓搗。可上游竹篙全被網片纏繞,並且網衣子都裹到箔院子裏,要想扶起竹篙會大費周章的。沒有什麼妙招,唯一的辦法只能是我潛入水底用肩膀抵住竹篙往前推,哥哥在船上趁勢把竹篙上端拉直扶正。這樣做我不但費力,還要冒很大風險。我扒着船幫休息了一會兒,接着憋足氣再一次沉入水底。我抓住了竹篙底部開始用肩膀使勁往前頂。我腳踩淤泥,一步,兩步,三步,慢慢向前挪。大約過去了一分多鐘,我感覺已把竹篙推到合適的位置上了便使勁把竹篙插入淤泥裏。哥哥趁勢在上面使勁拉直竹篙。可不知什麼原因,也許是水流太急吧,我正準備浮上水面換口氣,誰知剛剛插好的竹篙卻帶着網衣一下漂了起來,正好把我壓在水下。

我一陣驚慌。心想壞了,我憋氣的時限已到,必須浮上水面換氣,否則就要嗆水。可眼下網箔已把我壓到水下蓋住了我的頭頂,那可怎麼辦?我冷靜地喝了一口水,再次憋氣,接着猛一睜開雙眼,想看看眼前的情況。我模模糊糊看到網箔蓋住我的部分並不太長,也就不到兩米的距離,我不再慌張。再次喝了一口水,再一次憋住氣,然後用手指摳住網眼迅速向前挪動。好在網衣子並沒有脫離竹篙,不到一分鐘我僥倖逃脫覆蓋,兩腳猛一蹬水一下穿出水面。這時我被憋得兩眼發黑,頭脹欲裂,兩耳也嗡嗡直叫。哥哥見我浮出了水面,立馬把我拉上船來。他輕輕拍着我的後背說不幹了,趕快靠岸,魚再多我們也不要了,人命要緊,錢財算什麼,走!

我們划動小船很快靠岸。來到窩棚裏我一下躺到牀上,雙目緊閉。哥哥說這次事故是他沒有把撐船的竹篙插穩,導致木船脫篙下退,網箔也隨着被帶起來打了水漂。

原因找到了,我長長吐出一口氣。我建議說歇一會兒再接着幹,趁着魚多,好時機不能輕易放棄。哥哥說啥也不同意。他說再也不能冒險,什麼時候水退了,沒有溜了,咱們什麼時候再下水整理網箔,絕不因爲多逮幾斤魚冒險賭命,萬一再發生意外後悔也晚了。

我覺得哥哥說的在理,便沒有再堅持,直等到第三天下午水勢平緩沒有衝力了我們才下河繼續整理網箔。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