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觀未必不風景

先生寫硬筆書法一年多了,我感覺他寫得不錯,隨提議他投稿去,一則希望能得到專業人士的指點,道出不足之處好加以改正,讓書寫的水平邁上一個新的臺階,二則也想了解一下他的真實“段位”,以校正我“盲目崇拜”的認知,畢竟我是外行人,看的只是熱鬧。

先生則不爲所動,正在寫字的他淡然一笑:“我只享受書寫的過程,體會體會歲月靜好的妙處便好!”

“爲什麼不呢?難道你不想聽聽專業人士的點評,認識一下自己的不足?”

“我不想那樣,當然主要的原因是實力不夠,每天寫寫字、靜靜心就是我最大的快樂,要是哪天發現自己的字又進步了一點點,就足夠我開心好幾天了。一想到在某個風和日暖的午後,秋陽穿過窗櫺,斑駁地灑在我的書桌上,窗外金黃色的銀杏葉輕歌曼舞地飄飛,窗內的我坐在書桌前面對一張張白紙一筆一畫,凝神靜氣地書寫,如品鑑一杯歲月的老酒,曼妙醇香……”

他放下手裏的筆,擡起頭,和我說起他身邊的一個故事。

一位朋友酷愛書法,尤善臨帖習字,寬敞的書房,偌大的書桌上經常能見到他的墨寶,龍飛鳳舞,氣勢不凡,單從友人自信的表情裏不難看出他對自己書法的肯定。不置可否,在一定的範圍內,他的字確實不錯,但友人有個“毛病”,只一味地臨帖,自己的思想、風格幾乎全由其他的書法家取代,若拿走他臨的字帖讓他拿起筆自己書寫,竟如盲人一般不知從何落筆、運筆,好像他是一名剛學步的孩童,踽踽不敢挪步,又好像他的軀殼裏始終住着別人的靈魂,沒有自我,面對他的字,不免讓人想到“邯鄲學步”一詞。但這一切並不影響友人在書法上執着的追求、一顆自信的心,讓他安之若素地享受着他人的讚譽。

友人經營着一家傳媒公司,接觸的人自然不少,形形色色。某天,一位“書法家”蒞臨,得知友人酷愛書法,心生憐愛之情,“書法家”欣賞了友人幾幅作品後,給予首肯,當即問他:“想不想加入SX?”好像SX正求賢若渴,差遣他這位伯樂前來相馬似的。

於普通人而言,SX、ZX,無疑是書寫者,寫作人心目中的大雄寶殿,巍峨高大、金碧輝煌,聖人云集,集卓爾的智慧、成就於一體的地方,非實力雄厚者可抵達的遠方。

友人大喜過望,但在如此“殊榮”面前他難免又謙恭起來,怯怯地問:“我能行嗎?”

“這字怎麼不行呢?你只需在某平臺的某次比賽中投一次稿,我幫你爭取到入圍的資格,再由我出面幫你邀約幾名SX評委小聚一下,釣釣魚什麼的,一切都不是問題……”像談論着一場生日派對,輕鬆愉快。

友人果真如願以償,順利入圍某平臺的某次比賽,成績雖位居最末,但也是入圍的驕子,友人自是一番激動,接下來開始運作進入SX的事宜,結果嘛!應該不是懸念,貌似比讓他捨棄臨帖的習慣拿起筆寫自己的字更簡潔明瞭。

在這之前,有人也如此建議過先生加入SX,一剎那間先生動過心,但他只允許自己的幻想存在一剎那,那是一個不可褻瀆的地方,一座自己仰視的聖殿,豈是凡夫俗子想來就來的所在?目睹友人的經過,他徹底沒有了慾望,心目中的聖山自此也變得霧靄沉沉。

在我多次慫恿下,他終於有了投一次稿檢閱一下自己水準的想法,他把這樣的打算說與一位書法長輩,所謂“長輩”,是一位書法造詣頗深的人,“長輩”說:“你能計算出比賽的結果和實力之間的函數關係嗎?一個人氣爆棚的網紅,你與其佩服他的實力,不如感慨他的營銷手段,你需要保持自己的清醒就好。”

不是醍醐灌頂的教誨,簡短的幾句話卻把普通人的那點純真一掃而空。

如今譁衆取寵的行業,沽名釣譽的人大行其道,比比皆是。我們不能改變什麼,不願隨波逐流,但持淡然的心態,旁觀未必不是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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