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來信

一個人,匆匆走過三十年,寄天地之蜉蝣,嘆滄海之一粟,沒有波瀾壯闊,沒有鐵馬金戈,有的只是一段段思之淚目的故事,一片片雪月風花的記憶——如月侵懷,如酒浸肌,縱九死其猶未悔!

那是一場特殊的典禮,曾經少年之時,無數次幻想過的畫面——華燈璀璨,勝友如雲。金樽玉盞,紅羅春宵……

命運似乎總愛故弄玄虛,造化常常竄改人心所向,這種潛移默化地更替,柔情似水地植入,不痛不癢,不疾不徐,悄然春風化雨,默默生根發芽,後來我總算明白那是一種叫“緣分”的東西,縱然雄霸如我,亦難攖其鋒。

相遇,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萬千人海,渺渺茫茫,也許你會用無數次回眸,才能略微發現一個人令你駐足的理由,也許駐足僅僅是一瞬間,剎那芳華;也許駐足偏偏就是那轉瞬之間,電光火石,照亮了你餘生的陰霾。

也許我是這個世界最衝動的人,也許我更是這個世界最勇敢的人,我有承擔一切後果的能力,我有橫掃一切阻礙是智慧。僅僅是因爲我的選擇是一個離過異的女人,還帶有一個孩子,無數人打着關心的幌子,似有似無的惡意侵犯,流言蜚語,茶餘飯後,極大的滿足了我們這個古老民族對輿論的享受。活在底層漩渦裏的愚民,拯救不了的劣性靈魂,試問他們又能給予一顆純潔靈魂怎樣的傷害呢?

故事發生在某個冬天的某一個夜晚,因爲工作的忙碌,處理千頭萬緒,紛繁複雜的人際關係不得要領時,我陷入了一種男人最原始的暴躁和魯莽之中,猶如一隻沖天憤恨的困獸,在黑夜裏想要掙脫命運的桎梏,我化身爲一頭喋血的雄獅,肆意吞噬着死一般的寂靜,似乎任何一點聲音在這樣的氛圍裏出現都是在破壞這威不可犯的尊嚴。

內心的狂躁驅使着蠢蠢欲動的軀幹,終於一怒之下踢翻她爲我端來的洗腳水。那個冬天,狹小的屋子裏溢滿了熱水跌落塵埃瞬間殞命的悲傷,怒吼發泄完蠻勁的獅子冷冷地注視着狼藉的領地,而身邊的女人彼時彼刻,沒有任何一句語言,沒有任何一句怨懟,而是默默地起身走進衛生間,幹練的拿起拖把將滿地水的“殘骸”送還到它的源頭,然後默默地上前來將我擁抱,那一秒,是我在人生最冰涼的一個寒冬裏感受到人世間最至極溫暖的一個夜晚,就在那須臾剎那之間的迷茫裏,我豁然開朗,神乎其技的找到了我的篤定,尋回了我的睿智……

所有人都在口口聲聲叫囂“爲你好”時,只有一個人在踏踏實實實踐爲你好!諷刺中略帶安慰。

就這樣,安靜篤定的內心,驅使我策劃了典禮的時間。我精心製作了全手寫的“請柬”,收到還沒有來得及拆封的大紅色內柬,我第一時間拍照發給了我的親表兄,我想,作爲互有往來的親兄弟,多年來我一向敬重,即便是舉家無一個長輩出席,表兄必定不會存有俗世之見。

人心着實是世間最難想,最難測之物,信息發出,猶如石沉大海,直到典禮開始那天,表兄才淡淡發了個信息,說自己沒有注意信息,然後再無其他,那一刻我坦然接受了這份薄情寡義,由衷感謝我不長不短的人生際遇裏,過早地看清楚些人些事的真面目。

自己的親人尚且如此冷漠,我想旁系之人又能有什麼熱情呢!但典禮一生僅此一次,又不甘扼殺在搖籃裏。我只能硬着頭皮,發了一個朋友圈,不敢主動邀請,但卻出奇的“一石激起千層浪”,走的最近的老友自不必說,那近年來未曾有過多少過密來往的昔日同窗倒有好幾位主動表示一定要來祝賀。

那種來自嚴寒裏的溫暖,沒有執着於精神富足的人,永遠也體會不到那種綿密醇厚的感覺。

一個沒有大家長的典禮,或許會是另類的存在。所以試菜那天,我硬着頭皮去敬劉叔的酒,坦言要請他爲我的典禮做證婚人。劉叔是我初中英語鍾老師的丈夫,以前初中去老師家裏補課,初識了劉叔。

劉叔外表粗獷,內心確實十分細膩。我永遠忘不了我高中畢業,無所事事的那個暑假,突發奇想和同桌約好一起去體驗生活,在網上購買了一批杯子去擺地攤,然後風風火火開啓了人生第一次“自食其力”。

在一個炎炎夏日的夜晚,劉叔路過我們的地攤兒,打了招呼,寒暄了幾句,本以爲這就完了,沒過多久,劉叔折返回來遞給我和“合夥人”一大半剛買的西瓜,當時還是學生的我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從來沒有老師和大人那麼在意和尊重一個學生和小孩兒,劉叔憨厚地笑容,一手舉託着西瓜,那個畫面我記了一輩子……

回到試菜那天晚上,劉叔聽到我要他到發言人,一開始還是推辭的,表示自己“說不好”。劉叔其實與生俱來就是一個豪邁人,我僅僅誠懇地說出來緣由,劉叔不再多一句言語,立即答應了下來。

典禮當天,雖然淅淅瀝瀝飄着小雨,但灼熱的暑氣還未全消,劉叔輕裝出席,當主持人老友曾叫到劉叔上臺發言時,劉叔邁着自信沉穩的步伐走上了前臺。

禮臺上,劉叔一改往日的隨性,他用鏗鏘有力,飽滿激情的語言,一字一句地祝福着臺上的新人。短短几百字的發言,劉叔一次又一次的脫稿哽咽,一聲聲呼喚着我的名字,此時此刻我早已淚流滿面,劉叔突來意外之舉,“今天,我想邀請我的愛人鍾莉上臺……”臺下的鐘老師顯然沒有預料,“今天我除了隨禮以外,我還特地給兩位新人準備了兩個紅包,代表着‘1314’,我想請我的愛人和我一起贈給這一對新人,祝他們一生一世……”

鍾老師紅着眼眶這纔回過神來,激動地跑上臺來,和劉叔一起擁抱了我們。事後,我頻頻回想起這一幕,也許所有人都不知道,但我一定要知道,我必須要知道,劉叔之所以這樣做,是在我邀請他出席我這場特殊典禮時,他便明白了我內心的期許,明白我情感的空缺,他一定要以父親的姿態,昂首闊步走上作爲父親那一刻應該感到無比驕傲的“神壇”,享受那份父親獨有的高光時刻,別人家的男兒有的,他在那特殊的一刻一定也要讓我有。這樣的良苦用心,足以讓我在餘生裏,無論身處何種境地,我都能想到這個荒涼的世界上有那麼一位“父親”陪伴着我,鼓勵着我,守護着我,關愛着我,讓我披荊斬棘,一往無前……

劉叔的女兒,我的妹妹告訴我的妻子,“爸爸在練習這短短的幾百字發言稿,練習了好幾個小時,那一刻他真的把哥哥當成了自己的兒子。在家爸爸練習的時候我們還覺得搞笑,但當爸爸上臺的時候,我和媽媽都被爸爸感動了,哭的稀里嘩啦……爸爸真的是動了真情了!”

我多想在那個時候對妹妹說一句:“妹妹呀,自那一刻後,劉叔在我心裏何嘗不是像我的父親一樣,你在我心裏何嘗不是親妹子一般,鍾老師你們一家人從今往後就是我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血脈親人……”

我的另一位恩師邱老師在出席了這場典禮後,深情地對我說:“我看到了她(鍾老師)內心多麼善良,多麼仁慈,多麼理解他人的心……”

那一刻在臺上哭的稀里嘩啦的時候,我才真真正正意識到,我是多麼需要被愛的人。我的內心其實是那麼地柔軟。

主持人老友曾詢問有沒有老友有想對我說的話,阿土率先上來,本不善在舞臺上發言的老友,上來拿着手機,編輯着一百多字,卻哽咽得幾度失聲……

原來在下面的時候他就已經淚眼婆娑。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見阿土流淚,那個當過兵,鐵骨錚錚的男人……

因爲時間有限,我看到親家彭泓仁和唐曉鋒也舉了手要發言,老友曾可能沒有看到,另外確實也不耽誤大家用餐,於是結束了這一環節,但是泓仁和曉鋒的心語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有時候無聲也能使有着深厚情感之人聽懂聽明。

這裏不得不提一下我的高中好友梁松,任何時候他都默默關注着我,出席我任何時候的重要事宜,平時也不喜歡麻煩別人,這個朋友我這一生,內心認可,便要在他需要我的時候竭盡全力了。

時光仍在匆匆,步履未歇,沒有人真正喫定命運,掌握未來。但我們儘可能做到好好總結過去,珍惜過往情義,才能更好地展望未來,成就人生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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