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記憶中的天台

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本文參加風語閣文苑《天台》作業主題活動。

小學五年級,父母把我從鄉下接到城裏。

在那之前我都是在鄉下和爺爺奶奶住的,後來爺爺去世了,媽媽怕奶奶一個人沒辦法照顧我,才把我帶到了身邊。

當時沒什麼感覺,現在回過頭來想想,或許那也是我人生的一個轉折點。鄉下和城裏,涇渭分明,而我的性格,也從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鄉下的我,是自由的。明明是個女孩子,卻剪了一頭比男孩子還短的頭髮,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放學後書包一丟,到處去野,一直玩到天色已晚,爺爺奶奶在門口喊我趕緊回家喫飯,我纔會戀戀不捨地和小夥伴們告別。

在城裏的我,是拘束的。轉到新班級的時候,發現這裏的女生都扎着高高的馬尾辮,穿着鮮豔漂亮的各色裙子,她們說起話來輕言細語,笑起來溫柔如水,和我以前接觸的女孩子,都不一樣。

但這纔是世人眼中該有的女孩子的模樣吧,我不止一次看到我媽對我搖頭嘆氣,說我完全像個假小子。

每到這個時候,弟弟也會在旁邊起鬨,大聲喊着:“假小子,假小子!”

我揮揮手作勢要打他,還沒碰上他呢,他就開始鬼哭狼嚎:“媽,你快看,她要打我!”

然後就是老媽的口頭禪:“你弟弟還小,你讓着點!”

說句真心話,我不喜歡城裏,一點都不喜歡,我覺得自己在這裏,格格不入。

唯一讓我覺得接近自由的地方,或許就是樓頂的天台了吧。

那時候我們家還是租房子住,我家住五樓,離天台很近,每次家裏要晾衣服、被子什麼的,我都會搶着去。然後晾完之後總要在上面磨蹭個半小時再下來。

在上面做什麼呢?可做的事多着呢。

吹吹風,看天空,或者拿支粉筆在上面信手塗鴉,反正一下雨就被沖掉了,下次又可以重新畫一次。

有時候心情不好,被媽媽罵了,或者被弟弟欺負了,我也喜歡跑到上面發呆。有時候實在太委屈了也會忍不住哭,不過那上面很少會有人來,所以每次都可以哭得很痛快。

到了六年級,總算是慢慢適應了城市的節奏,也開始和班上的女生一樣,留長髮,穿裙子,放學後一起結伴而行。

我還開始喜歡上了看書。在家裏看書總是會被弟弟吵,於是我就常常一個人躲到天台上看。

但我們家是沒有多少書的,爸媽總覺得那些都是閒書,浪費錢不說,還影響學習。於是我只能去找同學借。

最羨慕班上一個男生,他父母是檢察院的,他有一間裝滿了書的書房,聽說還有全套的《哈利波特》。

可是我那時候不擅長和男生打交道,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其他女生跟他撒嬌,讓他請客買零食喫。我不稀罕那些零食,但我真的想跟他借書。

後來有一次我們倆都要參加英語口語比賽,他的口語真的有夠爛的,可是培訓老師很喜歡他,每次都給他開小竈,還讓我幫他糾正語音。

如此才慢慢熟了一點,我也終於從他那裏借到了《哈利波特與魔法石》,簡直是如獲至寶。那天放學回家,我幾乎是捧着書一口氣跑到了天台,一直看到太陽落山。

可是有一天,我正在天台上看從另一個同學那裏借到的《金瓶梅》,突然就聽到弟弟和媽媽的聲音,弟弟說我躲在上面看書,媽媽上來之後發現我居然在看《金瓶梅》,當場就發了好大的脾氣,說我怎麼可以看這樣的書。

其實那時候我纔剛看了個開頭,我也不明白,這樣的書是什麼樣的書?爲什麼不能看呢?

可是沒有人解答我的疑惑,媽媽衝動之下把整本書都撕碎了,而弟弟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的幸災樂禍,變成了後來的愧疚。

書被撕碎了,我沒辦法還給同學,只能和她道歉,她很生氣,讓其他女生都別和我玩了。我很難受,但也只能接受這個結果。

從那以後,我就再也不愛上天台了,我也不愛講話了。而弟弟,也好像突然懂事起來,不再和我吵架了。

我就這樣,一不小心就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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