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

一句詩詞,一段故事

千年之前,她只是衛國境內最普通的農家女子,普通的連名字都沒有留下,讓我們知道她的,是那首著名的《木瓜》。

                詩經 木瓜
                            ——先秦 佚名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爲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爲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爲好也。

那日,她正坐在窗前刺繡,鄰村的姑娘走近她,並悄悄告訴她:"一起去看看吧,衛國公子姬的車駕正經過城門口,據說這個王室的大公子美如冠玉,全城的姑娘們都去湊熱鬧了!"

姑娘低眉斂目,頰邊隱隱顯出一對酒窩,脣角微勾:"還是不要了,我……"她放下針線,兩手揉搓着打補丁的衣角,難爲情的低下了頭。

"哎呀,傻妹妹。"鄰村的姑娘拉過她的手笑道:"你看,你還害起羞起來了,咱們只是去湊湊熱鬧,又不是讓你去當王妃,看把你羞的!"

也是哦。

她的臉蛋更紅了,爲什麼害羞?

她只不過是個普通的農家女子,論身份,長相,地位,放在人羣裏,那便如一滴水融進大海一般,都不帶一絲瀲灩。


那日,街市果然很熱鬧。

她們剛到,便看見一輛朱篷華蓋馬車,正從遠處遙遙駛來,車頂擦過道旁落花,那花瓣便簌簌而下。

許是城門口看熱鬧的姑娘太多,驚動了他的馬,馬車瞬間停滯不前了。不一會,一隻纖長白皙的手,撩起車簾。一位長身玉立,溫潤如水的公子從車內探出頭來,微風輕撩起他的長髮,讓她完完全全看清了公子的臉。

是他!

姑娘心中一動!


三日前,她去集市賣果蔬,正垂首間,耳旁忽傳來一陣馬兒的嘶叫聲,她擡頭,剛好看見城門口奔過來一匹受驚的白馬,那馬橫衝直撞,瘋了一般朝她奔來。大驚失色之下,她只來得及用雙手矇住眼睛。

就在她以爲自己必死無疑的瞬間,她感受到有一陣風從身旁掠過,指縫間隱見一襲白影閃過,一翻身上了馬背,那馬便乖覺的打起了響鼻,溫順的停在了原地。

待她張開十指,從指縫間窺見一名白衣公子,只見他輕袍緩帶,容顏如畫。不知爲何,那個瞬間,她的臉倏然紅了。

公子抿脣一笑,似是安撫,似是寬慰道:"是在下的馬驚了姑娘吧,抱歉!"

"不……不不……"她連忙擺手,卻來不及掩飾自己的羞澀,急急慌慌的轉身便逃。

是的,逃!她怕再不走,她就要被當成個花癡被人笑話,連自己都瞧不上自己!

夕陽餘暉裏,姑娘可愛的臉蛋成了番茄色,公子不禁看呆了,默然佇立良久,莞爾一笑。


集市口。

"怎麼會是他!"姑娘有點犯傻,臉蛋再次泛起了潮紅之色。鄰村的姑娘拽了拽她的衣袖。待她反應過來,卻已經被姑娘們推搡擠向馬車,這會,她想逃,卻也逃不掉了!

衛公子佇立在車前。看姑娘們已經把瓜果和蔬菜塞滿了他的車廂。盛情難卻之下,他只有連連作揖,以表謝意。

只有她,兩手空空。藏身在人羣中,顯得寒酸而笨拙。

忽然,鄰家姑娘不知從哪裏弄來的瓜果,往她手裏塞了一隻木瓜。而此刻,衛公子目光剛巧掃過來,看見了她!

她的臉蛋,再次成了番茄色。

公子撩了撩衣襬,囅然而笑,緩緩從人羣中走來。她擡頭,看見他的目光,溫潤而柔和,如春日裏最溫暖的一縷陽光,不偏不倚的灑落在她的身上,只見他走到她面前,用低緩如溪流般的聲音問:"這是給我的嗎?"

她傻傻的瞪大小鹿般純淨的眼睛,顫抖着雙手舉起手中的木瓜,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微笑着接過。低頭解下自己腰間的玉佩,放到她手心。

那玉通體瑩潤、潔白無瑕、價值連城。

"不不不……"她拼命搖着頭,臉更紅了,捧着美玉,笨的再次說不出話來。

他臉上的笑容更甚,心裏卻嘆息,生平他見過的女子無數,卻從來未曾見過如此可愛天真的女孩——只會笑,只會搖頭,只會說"不"。

於是,他便有了捉弄她的念頭。

他緩緩傾下身子,靠她更近些,無視她的羞澀,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對她耳語道:"匪報也,永以爲好也!"

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

在《詩經.衛風.木瓜》全詩裏,一直到最後,都沒有交待男子與女子的結局。

也許,也許,也許……

有無數種也許。

但是,我還是希望給他們一個好的結局——

在那個夕陽緩緩落下去的傍晚,衛國公子微笑着牽起姑娘的手,他們一起坐上了華貴的馬車,馬車行駛在通往幸福的道路上,車輪下揚起的滾滾煙塵,迷離了我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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