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乱华(七十五)吕光乱凉 乌孤建南凉 段业建北凉 吕光之亡

孝武帝太元十三年 388年

三月,吕光之定凉州也,杜进功居多。光以为武威太守,贵宠用事,群僚莫及。光甥石聪自关中来,光问之曰:「中州人言我为政何如?」聪曰:「但闻有杜进耳,不闻有舅。」光由是忌进而杀之。

光与群寮宴,语及政事,参军京兆段业曰:「明公用法太峻。」光曰:「吴起无恩而楚强,商殃严刑而秦兴。」业曰:「起丧其身,鞅亡其家,皆残酷之致也。明公方开建大业,景行尧、舜,犹惧不济,乃慕起、鞅之为治,岂此州士女所望哉?」光改容谢之。

太元十四年 389年

二月,品光自称三河王,大赦,改元麟嘉,置百官。光妻石氏、子绍、弟德世自仇池来至姑臧,光立石氏为妃,绍为世子。

太元十六年 391年

十月,三河王光遣兵乘虚伐金城王干归,干归闻之,引兵还,光兵亦退。

太元十七年 392年

八月,三河王光遣其弟右将军宝等攻金城王干归,宝及将士死者万余人。又遣其子虎贲中郎将纂击南羌彭奚念,纂亦败归。光自将击奚念于枹罕,克之,奚念奔甘松。

太元十九年 394年

春,初,秃发思复鞬卒,子乌孤立。乌孤雄勇有大志,与大将纷陀谋取凉州。纷陀曰:「公必欲得凉州,宜先务农讲武,礼俊贤,修政刑,然后可也。」乌孤从之。三河王光遣使拜乌孤冠军大将军、河西鲜卑大都统。乌孤与其群下谋之曰;「可受乎?」皆曰:「吾士马众多,何为属人?」石真若留不对,乌孤曰:「卿畏吕光邪?」石真若留曰:「吾本根未固,小大非敌,若光致死于我,何以待之?不如受,以骄之,俟衅而动,蔑不克矣。」乌孤乃受之。

七月,三河王光以子覆为都督玉门以西诸军事、西域大都护,镇高昌,命大臣子弟随之。

太元二十年 395年

秋,七月,三河王光帅众十万伐西秦,西秦左辅密贵周、左卫将军莫者羖羝劝西秦王干归称籓于光,以子敕勃为质。光引兵还,干归悔之,杀周及羖羝。

秃发乌孤击乙弗、折掘等诸部,皆破降之,筑廉川堡而都之。广武赵振,少好奇略,闻乌孤在廉川,弃家从之。乌孤喜曰:「吾得赵生,大事济矣!」拜左司马。三河王光封乌孤为广武郡公。

太元二十一年 396年

六月,三河王吕光即天王位,国号大凉,大赦,改元龙飞。备置百官,以世子绍为太子,封子弟为公侯者二十人,以中书令王详为尚书左仆射,著作郎段业等五人为尚书。

光遣使者拜秃发乌孤为征南大将军、益州牧、左贤王。乌孤谓使者曰:「吕王诸子贪淫,三甥暴虐,远近愁怨,吾安可违百姓之心,受不义之爵乎?吾当为帝王之事耳。」乃留其鼓吹、羽仪,谢而遣之。

十月,西秦凉州牧轲弹与秦州牧益州不平,轲弹奔凉。

安帝隆安元年 397年

正月,凉王光以西秦王干归数反复,举兵伐之。干归群下请东奔成纪以避之,干归曰:「军之胜败,在于巧拙,不在众寡。光兵虽众而无法,其弟延勇而无谋,不足惮也。且其精兵尽在延所,延败,光自走矣。」光军于长最,遣太原公纂等帅步骑三万攻金城;干归帅众二万救之,未到,纂等拔金城。光又遣其将梁恭等以甲卒万余出阳武下峡,与秦州刺史没弈干攻其东,天水公延以枹罕之众攻临洮、武始、河关,皆克之。干归使人绐延云:「干归众溃,奔成纪。」延欲引以轻骑追之,司马耿稚谏曰:「干归勇略过人,安肯望风自溃?前破王广、杨定,皆羸师以诱之。今告者视高色动,殆必有奸,宜整陈而前,使步骑相属,俟诸军毕集,然后击之,无不克矣。」延不从,进,与干归遇,延战死。稚与将军姜显牧散卒,还屯枹罕。光亦引兵还姑臧。

秃发乌孤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西平王,大赦,改元太初。治兵广武,攻凉金城,克之。凉王光遣将军窦苟伐之,战于街亭,凉兵大败。

三月,初,张掖卢水胡沮渠罗仇,匈奴沮渠王之后也,世为部帅。凉王光以罗仇为尚书,从光伐西秦。及吕延败死,罗仇弟三河太守曲粥谓罗仇曰:「主上荒耄信谗,今军败将死,正其猜忌智勇之时也。吾兄弟必不见容,与其死之无名,不若勒兵向西平。出苕藋,奋臂一呼,凉州不足定也。」罗仇曰;「诚如汝言。然吾家世以忠孝著于西土,宁使人负我,我不忍负人也。」光果听谗,以败军之罪杀罗仇及曲粥。罗仇弟子蒙逊,雄杰有策略,涉猎书史,以罗仇、曲粥之丧归葬;诸部多其族姻,会葬者凡万余人。蒙逊哭谓众曰:「吕王昏荒无道,多杀不辜。吾之上世,虎视河西,今欲与诸部雪二父之耻,复上世之业,何如?」众咸称万岁。遂结盟起兵,攻凉临松郡,拔之,屯据金山。

四月,凉王光遣太原公纂将兵击沮渠蒙逊忽谷,破之。

蒙逊逃入山中。蒙逊从兄男成为凉将军,闻蒙逊起兵,亦合众数千屯乐涫。酒泉太守垒澄讨男成,兵败,澄死。

男成进攻建康,遣使说建康太守段业曰:「吕氏政衰,权臣擅命,刑杀无常,人无容处。一州之地,叛者相望,瓦解之形,昭然在目,百姓嗷然无所依附。府君奈何以盖世之才,欲立忠于垂亡之国!男成等既唱大义,欲屈府君抚临鄙州,使涂炭之余,蒙来苏之惠,何如?」业不从。相持二旬,外救不至,郡人高逵、史惠等劝业从男成之请。业素与凉侍中房晷、仆射王详不平,惧不自安,乃许之。男成等推业为大都督、龙骧大将军、凉州牧、建康公,改元神玺。以男成为辅国将军,委以军国之任。蒙逊帅众归业,业以蒙逊为镇西将军。光命太原公纂将兵讨业,不克。

八月,凉散骑常侍、太常西平郭黁,善天文数术,国人信重之。会荧惑守东井,黁谓仆射王详曰:「凉之分野,将有大兵。主上老病,太子暗弱,太原公凶悍。一旦不讳,祸乱必起。吾二人久居内要,彼常切齿,将为诛首矣。田胡王乞基部落最强,二苑之人,多其旧众。吾欲与公举大事,推乞基为主,二苑之众,尽我有也。得城之后,徐更议之。」详从之。黁夜以二苑之众烧洪范门,使详为内应;事泄,详被诛,黁遂据东苑以叛。民间皆言圣人起兵,事无不成,从之者甚众。

凉王光召太原公纂使讨黁。纂将还,诸将皆曰:「段业必蹑军后,宜潜师夜发。」纂曰:「业无雄才,恁城自守;若潜师夜去,适足张其气势耳。」乃遣使告业曰:「郭黁作乱,吾今还都;卿能决者,可早出战。」于是引还。业不敢出。

纂司马杨统谓其从兄桓曰:「郭黁举事,必不虚发。吾欲杀纂,推兄为主,西袭吕弘,据张掖,号令诸郡,此千载一时也。」桓怒曰:「吾为吕氏臣,安享其禄,危不能救,岂可复增其难乎?吕氏若亡,吾为弘演矣!」统至番禾,遂叛归黁。弘,纂之弟也。

纂与西安太守石元良共击黁,大破之,乃得入姑臧。黁得光孙八人于东苑,及败而恚,悉投于锋上,枝分节解,饮其血以盟众,众皆掩目。

凉人张捷、宋生等招集戎、夏三千人,反于休屠城,与黁共推凉后将军杨轨为盟主。轨,略阳氐也。将军程肇谏曰:「卿弃龙头而从蛇尾,非计也。」轨不从,自称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

纂击破黁将王斐于城西,黁兵势渐衰,遣使请救于秃发乌孤。九月,乌孤使其弟骠骑将军利鹿孤帅骑兵五千赴之。

十月,河南鲜卑吐秣等十二部大人,皆附于秃发乌孤。

隆安二年 398年

二月,杨轨以其司马郭纬为西平相,帅上骑二万北赴郭黁。秃发鸟孤遣其弟车骑将军辱檀帅骑一万助轨。轨至姑臧,营于城北。

四月,凉太原公纂将兵击杨轨,郭黁救之,纂败还。

段业使沮渠蒙逊攻西郡,执太守吕纯以归。纯,光之弟子也。于是晋昌太守王德、敦煌太守赵郡孟敏皆以郡降业。业封蒙逊为临池侯,以德为酒泉太守,敏为沙州刺史。

六月,杨轨自恃其众,欲与凉王光决战,郭黁每以天道抑止之。凉常山公弘镇张掖,段业使沮渠男成及王德攻之;光使太原公纂将兵迎之。杨轨曰:「吕弘精兵一万,若与光合,则姑臧益强,不可取矣。」乃与秃发利鹿孤共邀击纂,纂与战,大破之;轨奔王乞基。黁性褊急残忍,不为士民所附,闻轨败走,降西秦。西秦王干归以为建忠将军、散骑常侍。

弘引兵弃张掖东走,段业徙治张掖,将追击弘。沮渠蒙逊谏曰:「归师勿遏,穷寇勿追,兵家之戒也。」业不从,大败而还,赖蒙逊以免。业城西安,以其将臧莫孩为太守。蒙逊曰:「莫孩勇而无谋,知进不知退;此乃为之筑冢,非筑城也!」业不从,莫孩寻为吕纂所破。

九月,杨轨屯廉川,收集夷、夏,众至万余。王乞基谓轨曰:「秃发氏才高而兵盛,且乞基之主也,不如归之。」轨乃遣使降于西平王乌孤。轨寻为羌酋梁饥所败,西奔人零海,袭乙弗鲜卑而据其地。乌孤谓群臣曰:「杨轨、王乞基归诚于我,卿等不速救,使为羌人所覆,孤甚愧之。」平西将军浑屯曰:「梁饥无经远大略,可一战擒也。」

饥进攻西平,西平人田玄明执太守郭幸而代之,以拒饥,遣子为质于乌孤。乌孤欲救之,群臣惮饥兵强,多以为疑。左司马赵振曰:「杨轨新败,吕氏方强,洪池以北,未可冀也。岭南五郡,庶几可取。大王若无开拓之志,振不敢言;若欲经营四方,此机不可失也。使羌得西平,华、夷震动,非我之利也。」乌孤喜曰:「吾亦欲乘时立功,安能坐守穷谷乎!」乃谓群臣曰:「梁饥若得西平,保据山河,不可复制。饥虽骁猛,军令不整,易破也。」遂进击饥,大破之。饥退屯龙支堡。乌孤进攻,拔之,饥单骑奔浇河,俘斩数万,以田玄明为四平内史。乐都太守田瑶、湟河太守张裯、浇河太守王稚皆以郡降,岭南羌、胡数万落皆附于乌孤。

十月,凉建武将军李鸾以兴城降于秃发乌孤。

十一月,杨轨、王乞基帅户数千自归于西平王乌孤。

十二月,西平王秃发乌孤更称武威王。

隆安三年 399年

正月,武威王乌孤徙治乐都,以其弟西平公利鹿孤镇安夷,广武公辱檀镇西平,叔父素渥镇湟河,若留镇浇河,从弟替引镇岭南,洛回镇廉川,从叔吐若留镇浩亹;夷、夏俊杰,随才授任,内居显位,外典郡县,咸得其宜。

乌孤谓群臣曰:「陇右、河西,本数郡之地,遭乱分裂至十余国,吕氏、乞伏氏、段氏最强。今欲取之,三者何先?」杨统曰:「乞伏氏本吾之部落,终当服从。段氏书生,无能为患,且结好于我,攻之不义。吕光衰耄,嗣子微弱,纂、弘虽有才而内相猜忌,若使浩亹、廉川乘虚迭出,彼必疲于奔命,不过二年,兵劳民困,则姑臧可图也。姑臧举,则二寇不待攻而服矣。」乌孤曰:「善。」

二月,段业即凉王位,改元天玺。以沮渠蒙逊为尚书左丞,梁中庸为右丞。

四月,凉太子绍、太原公纂将兵伐北凉,北凉王业求救于武威王乌孤,乌孤遣骠骑大将军利鹿孤及杨轨救之。业将战,沮渠蒙逊谏曰:「杨轨恃鲜卑之强,有窥窬之志,绍、纂深入,置兵死地,不可敌也。今不战则有泰山之安,战则有累卵之危。」业从之,案兵不战。绍、纂引兵归。

六月,乌孤以利鹿孤为凉州牧,镇西平,召车骑大将军辱檀入录府国事。

八月,武威王秃发乌孤醉,走马伤胁而卒,遗令立长君。国人立其弟利鹿孤,谥乌孤曰武王,庙号列祖。利鹿孤大赦,徙治西平。

十二月,凉王光疾甚,立太子绍为天王,自号太上皇帝,以太原公纂为太尉,常山公弘为司徒,谓绍曰;「今国家多难,三邻伺隙,吾没之后,使纂统六军,弘管朝政,汝恭己无为,委重二兄,庶几可济。若内相猜忌,则萧墙之变,旦夕至矣。」又谓纂、弘曰:「永业才非拨乱,直以立嫡有常,猥居元首。今外有强寇,人心未宁,汝兄弟缉睦,则祚流万世;若内自相图,则祸不旋踵矣。」纂、弘泣曰:「不敢。」又执纂手戒之曰:「汝性粗暴,深为吾忧。善辅永业,勿听谗言!」是日,光卒。绍秘不发丧,纂排阁入器,尽哀而出。绍惧,以位让之,曰:「兄功高年长,宜承大统。」纂曰:「陛下国之冢嫡,臣敢奸之?」绍固让,纂不许。

骠骑将军吕超谓绍曰:「纂为将积年,威震内外,临丧不安,步高视远,必有异志,宜早除之。」绍曰:「先帝言犹在耳,奈何弃之!吾以弱年负荷大任,方赖二兄以宁家国,纵其图我,我视死如归,终不忍有些意也。卿勿复言!」纂见绍于湛露堂;超执刀侍侧,目纂请收之,绍弗许,超,光弟宝之子也。

弘密遣尚书姜纪谓纂曰:「主上暗弱,未堪多难。兄威恩素著,宜为社稷计,不可徇小节也。」纂于是夜帅壮士数百逾北城,攻广夏门,弘帅东苑之众斧洪范门。左卫将军齐从守融明观,逆问之曰:「谁也?」众曰:「太原公。」从曰:「国有大故,主上新立,太原公行不由道,夜入禁城,将为乱邪?」」因抽剑直前斫纂,中额,纂左右禽之。纂曰:「义士也,勿杀!」;绍遣虎贲中郎将吕开帅禁兵拒战于端门,吕超帅卒二千赴之;众素惮纂,皆不战而溃。纂入自青角门,升谦光殿。绍登紫阁自杀。吕超奔广武。

纂惮弘兵强,以位让弘。弘曰:「弘以绍弟也,而承大统,众心不顺,是以违先帝遗命而废之,惭负黄泉!今复逾兄而立,岂弘之本志乎!」纂乃使弘出告众曰:「先帝临终,受诏如此。」群臣皆曰:「苟社稷有主,谁敢违者!」纂遂即天王位。大赦,改元咸宁,谥光曰懿武皇帝,庙号太祖;谥绍曰隐王。以弘为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大司马、车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录尚书事,改封番禾郡公。

纂谓齐从曰:「卿前斫我,一何甚也!」从泣曰:「隐王,先帝所立;陛下虽应天顺人,而微心未达,唯恐陛下不死,何谓甚也!」纂赏其忠,善遇之。

纂叔父征东将军方镇广武,纂遣使谓方曰:「超实忠臣,义勇可嘉,但不识国家大体,权变之宜。方赖其用,以济世难,可以此意谕之。」超上疏陈谢,纂复其爵位。

——《通鉴 晋纪二十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烈宗武帝中之下&下 安帝甲&乙&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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