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關的老閆

老闆今天來的特早,八點剛過他就來到店裏,坐在電腦前登上賬套、微信,眼睛盯着屏幕,詫異地說:“別讓你家住二樓的工人下樓,等通知再做安排!這是什麼意思?”

說着話,眼睛盯着老閆看。

因爲我們店裏,就老閆自己在大院裏那棟破舊的兩層宿舍樓住。在那裏住的還有其他店的幾個夥計,再有就是一對五十多歲的夫妻,男人是個貨車司機,女的在附近一個小公司上班,和老閆住隔壁。

在三天前,就聽老閆說過,他隔壁那個貨車司機十九加一,讓他在家自行隔離。我們店門正衝着那棟宿舍樓,宿舍裏的人出門都經過我們店門前,所以經常看見那對夫妻出門,我們還懷疑老閆的消息是否準確。

老闆讓老閆趕緊回宿舍,老閆說人家每天都往外跑沒事,我回去幹嘛。老闆說這是物業的規定,讓你回你就回吧。

老閆還在強調那個當事人的自由,見老闆態度堅決,也就不好說什麼,悻悻地回去。

在店裏,看到隔壁幾個店裏的夥計,也垂頭喪氣地走向宿舍樓。

衆人正議論着這突如其來的事件,不知那鄰居是混管陰還是混管羊,大院的大老闆走了過來,說那個人好幾天前就被檢測出混管,混管中的其他十九個都是陰,檢測中心給他打電話,沒有報出具體地址,所以今天才找到他。

“現在街道辦事處的人都全軍覆沒了!”大老闆留着平頭,戴一個N95口罩,梯形的口罩指向東北方向——那是街道辦事處的位置。

受老闆的指派,老王給老閆買來方便麪火腿腸燒餅雞蛋之類,盛到一個大桶裏,讓老閆吊到二樓。三到五天,足夠他喫飽喝足了。

坐在我們的店裏,透過門玻璃,能看到老閆和隔壁的那個小夥計站在二樓走廊裏的陽光下聊天。在上面有喫有喝,看着我們在店裏幹活,也算是一種享受吧。

十點多鐘,一輛救護車開進大院,停在了那棟宿舍樓下。十幾分鍾後,二樓的那對夫妻在物業人員的陪同下,穿着白色隔離服下了樓,被請上車拉走了。

幾個店裏的老闆一手打着電話,一手拿着酒精瓶子站在遠處看,跟在車後噴灑了一陣酒精,纔回自己的店。

老閆在公司羣裏拜完佛祖又拜上帝,祈求各路神仙大顯身手,保佑他不要中獎。

這個人一向活的小心,一直最忌諱的字就是“病”字和“死”字。每天堅持練各種奇奇怪怪的功夫,就是想要一個金剛之軀,一個堪比壽比南山不老松的壽限。

二樓裏其他的夥計們,因爲店裏沒有人幹活,陸續被叫了出來,最後只剩老閆一個人在上面閉關。每天上午第一件事,就是把昨天的檢測結果發到公司羣裏。然後站在二樓的過道里,邊曬着太陽,邊盯着店門看。老闆低聲嘟囔:給我們看有啥用,滿不了那些天數也不能來上班。

老闆的小心也正常,老閆和那兩夫妻是近鄰,每天見面都要打招呼,其他的人都住的遠,平時沒有見面的機會。再者老闆和老王家裏都有小孩子,就怕萬一,後面一大串哪個能受得了。

第五天的時候,一直在家帶孩子的老闆娘看到老閆發的檢測結果,說全國各地都放開了你還不出來。那天是十二月五號,街上的人都從小區的鐵皮擋板後面走了出來,喜笑顏開,有點像過去新皇帝大赦天下的感覺。

一肚子委屈的老閆捂着肚子下了樓,說方便麪讓他的胃難受好幾天。吃了難受還要硬喫,也真難爲人家了。

晚飯時老闆不在,老閆說他給自己定了計劃,第六天老闆再不讓他上班,自己就直接回家不幹了。

特殊時期,家豈是你想回就能回的?這個整天把玻璃心捧在手心裏的人,事後總是倔強且自尊的。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