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葫蘆,可以慰風塵

三十年前,在濟南古玩市場看到過一個大葫蘆,據說是清早期的。至於葫蘆是不是那麼老,我沒有三百年的眼光。雖然不懂,只是觀它皮色、包漿,足以裝下朝代更迭的煙塵。商家言四千多元,使我頗爲印象深刻。這是我與文玩葫蘆初見,也算是一眼緣。

如今,葫蘆文化似乎光大了起來。玩葫蘆的人增多,種葫蘆的人也就跟着多起來。我喜歡葫蘆,也總想自己種一棵。

是年三月三,子君種了五棵。其中四棵,長着長着不見了;剩一棵,沒草叢裏。

一個雨後的日子,我去看了看淹沒在雜草裏的葫蘆苗,弱弱的,似乎沒有未來。我把挨着葫蘆苗膝蓋高的亂草,用腳踩了踩,算是給小傢伙騰出生長的空間。

幾天沒見,得了陽光的小苗,嫩綠色,蔓兒長得飛快,觸角如剛出生的嬰兒小手樣,摸索着陌生的世界。

葫蘆苗壯了,我看到了它的希望。高興地趕緊去馬路邊綠化帶,扛回一個大枯樹枝,作爲葫蘆架,立在小苗旁邊。

每天盼着一棵青苗生長,是一種怎樣的心境。期望,希望;期望,希望,我的內心,真的是愉悅。

夏天,白色的花朵,生在蔓,開在枯樹枝上。死去的樹枝也似乎活了過來,有了新的生命。

第一個葫蘆娃誕生了,被“蓮花”託舉着,如同佛陀出世。

炎炎烈日,次第綻放的葫蘆花兒,一朵,又一朵,朵朵嬌豔。花若素妝的少女,美得不可方物。遺憾的是總共得了三個娃,其中有一個老來子,長得比手捻葫蘆大不了多少,觀賞價值打了折扣。但我還是喜歡,畢竟是子君親手種下,我管理的。

在葫蘆接近成熟的日子,我的擔心多了起來。葫蘆,人見人愛,被君子順走也是可能的事。況且,我家的葫蘆種在戶外的田裏。這就像家中的寶貝,擱置在沒人看護的馬路邊。

子君也跟着擔心起來,她常說:你去看看。

擔心的事,幾乎成了現實,那個最大的葫蘆還是被人擰了藤。若不是仗着葫蘆藤的韌性大,也是它在執着地等着我,不然的話,我的內心將會生出怎樣的遺憾。

撫摸受傷的藤蔓,我的心也疼。猜測這是一個外行人乾的事。其一,他不知道葫蘆藤是難以徒手擰斷的。其二,收葫蘆要帶龍頭。如他這般擰下來,美,減了分。最重要的是,葫蘆還沒熟透,現在拿回家,它會癟去。春種秋收的葫蘆,歷盡風雨,將近大成,倘若毀在無知人的手裏,豈不是罪過。

爲了使葫蘆修成正果,不再渡劫。我在掛葫蘆的樹枝上備了剪刀,又掛一牌子,上面寫了葫蘆的採摘要領。然後承諾,九月九之前我不會收走。

子君見了這異樣操作,她笑我不正常。她哪裏懂我的心思。別人可以順走葫蘆,要等到成熟了。不要毀了它。

日子一天天過去。青草衰退,落葉枯黃。

子君如夢囈:明天是九月九,該收葫蘆了,不知道還有沒有。聽着客廳傳過來的子夜鐘聲,我沒有回答她。前幾天過去看時,它還在。不知道近幾日會不會發生什麼,我能做的,只是默默祈禱着它們的平安。

真的是一個驚喜。我們的葫蘆不但沒少,在午時的陽光裏,每個葫蘆腰上還繫着一條紅繩。我也高興得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對子君說:佛陀在菩提樹下得正果,那個人在咱的葫蘆前,頓悟了。

回到家,給葫蘆打皮拋光,有了古瓷的溫潤。雙手抱着它,忽然想起《西遊記》中,銀角大王的紫金葫蘆。葫蘆裏的乾坤,人神難測。其中一句臺詞在網絡上又火了: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

賞玩之餘,又尋思着找出收藏多年的龍爪木,動手做掛架,配上佛珠,安放在臥室。

子君見我這般用心,許我說:每年,都爲你種上一棵。等我們老到走不動了,這樹,也就結滿了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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