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實在太冷了,午覺醒來,我磨蹭好久還是不想出被窩。
屋裏一片昏暗,窗戶也關不嚴,跑風漏氣的。
我掖了下被角,並不想起牀,感覺一旦起來,被窩裏面的熱氣就都浪費了,這可是我暖了半天才有的。
妹妹忽然從外面跑進臥室,嚷嚷着“冷死了冷死了”,一下就跳上牀,問我:“被窩裏暖不暖?”
我叫她脫了外套脫了褲子才進被窩,她滿意地說“好暖和啊。”
被窩熱氣沒有浪費,我這才起了牀。正要走出臥室,忽然想到剛纔睡意朦朧時,牀底下有很多老鼠咯吱咯吱叫,有兩隻甚至探頭探腦要從牀頭爬上來,被我使勁一拍嚇跑了。
“有老鼠啊,小心從牀邊爬上來。”我提醒妹妹。
我話剛落,妹妹就叫:“啊!老鼠!老鼠上來了!快,它被擠在這兒了,快!拿傢伙給我!”
牆角有把斧子,我順手遞給了妹妹,還叫她不要用鋒利的斧刃砍,不然鮮血會噴牀上,要用斧頭拍,先砸暈它。
妹妹接過斧子,不管三七二十一,閉着眼睛掄下去,老鼠背上被砍掉了一塊肉,掙脫了,它拖着傷體,在地上緩慢地爬行。
我嚇得尖叫起來,深知這時候正好可以捕獲它,但是我不敢。
我眼看着老鼠慢慢往角落裏爬,卻束手無策。
我跑到堂屋,二姐正翹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面色冷峻。
“姐!老鼠!快,打死它呀!”我求援。
可無論我怎麼喊,二姐就是穩坐不動,冷漠地看着我,不,冷漠地看着某個方向,對我的呼叫置若罔聞。
我才記起,二姐剛失戀,我不該驚擾她的,她沒有心思理會這一切。
穿過堂屋,我來到另外一間臥室,看到我們的母親,一身黑衣,面色蒼白,坐在牀邊。
“我管不了你們了,我連自己都管不了了。”母親有氣無力地說。
啊,我們的媽媽,她早就生病了。
大姐和弟弟,還有父親,都去地裏幹活了,還沒有回來。
我退出母親的臥室,心裏忽然特別難受,深深地愧疚和自責,無力感和挫敗感包圍了我,我感到窒息,甚至絕望,因爲覺得自己沒有能力拯救這個家,這個瀕臨破碎的貧窮的家。
照例是哭醒了,跟每一次夢見母親一樣。
我躺在自己的牀上,窗外明媚的陽光照射進來,南方的冬天我從來不覺得冷……這個午覺睡得好沉啊。
醒來更加失落和難過,因爲哪怕是夢裏那個陰冷潮溼,骯髒邋遢,光線昏暗,老鼠橫行……的家,也再也找不回來了。
兄弟姐妹們,很少有機會再齊聚一堂了。
就連病魔纏身的母親,我們也再也見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