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城煎餅

早就該寫點什麼東西了,但遲遲沒有動手,倒不是沒話可說,而是靈感這種東西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有寫的衝動沒有寫的條件,有寫的條件卻失去了寫的衝動。

兒子是下午進來的。那時,我正在電腦前批改作業,只聽嘎達一聲,門鎖被打開了兒子大大咧咧的走進來,將一包東西丟在茶几上。

“這是我爺爺給你的。”

“什麼東西?”

“煎餅。”兒子說。

“怎麼又是煎餅?你難道沒跟你爺爺說,我不喜歡喫這玩意兒嗎?

“說啦,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讓我拿,我就給你拿來了。”

我無奈地看着茶几上的煎餅,將之拿到廚房,打開冰箱,我指着冰箱裏面的煎餅說:“跟你爺爺說一下,可不敢再給我拿了,上次的還沒喫完了。”

“知道了,知道了!”兒子一邊玩着手機一邊忙不迭地答應着。

“又是一包!”我無助的嘆着氣,將這一包丟到冰箱裏。

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特產,一說到煎餅,我想大部分人都會想到聞名遐邇的山東大煎餅,或許是雞蛋煎餅果子——不過那應該是天津的地方小喫,也有人說那是山東的煎餅傳到天津之後的本土化的產物,誰知道呢。晉城的煎餅與山東或天津的煎餅都不相同,首先,他不是那種特別大的薄餅,它一圈厚,中間薄,看起來就像清朝時官員們常帶的那種暖帽。如果把其他地方的煎餅比作大平原,那麼晉城的煎餅就如同盆地一樣了。

我們晉城人也不是有事沒事就攤煎餅喫的,攤煎餅一般是在年前。寒冬臘月,母親都會早早地準備上兩隻皮桶,裏面泡上小米、花椒之類的原材料。泡了一天左右,在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母親就會叫上我擔上灌滿食材的擔子來到石磨前準備拐煎餅。這是攤煎餅前的一個重要環節,也是一個力氣活。

母親會首先打上一桶水將石磨清洗乾淨。石磨由磨與磨盤組成。磨盤很重,一般就固定在哪裏,很少有人去挪動。上面的部分我一個人就能搬起,搬起石磨就會看到磨與磨盤的接觸面滿是凹槽,那便是石磨的牙齒。在石磨頂端有一個直徑五釐米的圓孔,泡脹小米就是從這個小孔灌進去,在經歷粉骨碎身磨難後,他們就會涅槃重生化作白色的漿水從石磨的一週緩緩地淌進磨盤凹槽裏,然後順着凹槽流到下面的罐子裏。拐煎餅湯的過程枯燥又漫長,速度即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太快了,供料跟不上,空費力氣;太慢,則會因爲水分的流失而致使食材失去潤滑。所以這樣的工作維持上一兩個小時,甚至更長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剛開始還好說,時間一長手就酸了。於是左手換成右手,不一會兒右手又換成左手。年輕人力氣大,但是性子也急,時間一長便不耐煩起來,就像剛剛架上牛彀的小犢子,發起瘋來沒誰能夠攔得住,時不時的拐着拐着就把把兒拐掉了,每每此時,母親總會一邊嗔怪着我的魯莽,一邊小心地將煎餅湯裏的灰漬清理乾淨。

剛拐好的煎餅湯是不能立刻攤煎餅的,它們會被母親放在火爐後面。火候一到,就可以攤煎餅了。攤煎餅的鍋也是特製的,我們稱之爲“煎餅鏊”(具體哪個字,我也很弄不清,覺得這個字最像,那就是他了)。鑄鐵製成,別看個頭不大,分量卻不輕。煎餅鏊一般有兩個蓋子,一個扣在煎餅鏊上,一個扣在煤火上。不過它只扣住煤火一個小角(也不知道是啥原因,反正大家都知這麼做的)。待到煎餅鏊在火上烤熱後,往裏面再刷上一層油,就可以將煎餅湯倒在煎餅鏊裏面了。過一會再將兩個而蓋子互換一下,來回這麼幾次,差不多一個煎餅就攤好了。

每個人的口味不同,我就沒覺得煎餅有啥好喫的,不過如果在煎餅上面撒上一些蔥花,那口感就不一樣了。我父親喜歡喫柿煎餅,看他喫得津津有味的模樣,你一定會以爲那是世界上最爲可口的美食。到了城裏以後,攤煎餅的條件消失了,但這並不妨礙父母對煎餅的酷愛,他們時不時的讓人從老家捎上一些給自己解解饞。時代的腳步往往會超乎我們的想象,在我以爲煎餅這種土法制作的傳統食物會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時,父親告我說 ,現在他們自己也能夠在城裏做煎餅了。煎餅鏊是在市場裏買的,拐煎餅湯用的料理機,這要比用石磨拐省事多了,並且想喫多少就拐多少。

“不過,比起石磨拐的煎餅湯,用煤火攤出來的煎餅,味還是差了些!”父母經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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