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嬸走了

天大亮了,暖暖的陽光透過窗櫺照進屋裏,照在王嬸蠟黃的皺紋縱橫的老臉上。

王嬸已經連續幾天臥牀不起,不能像往常一樣早早起來給孫子孫女做飯了。

她無力地躺在牀上,眼前模糊一片,已經看不清周圍的東西了,腳趾潰爛流出膿水,疼痛難忍,想從牀上坐起來,感覺天旋地轉,多年的糖尿病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醫生讓注射胰島素,可是家裏哪有錢啊?兒子說不清多長時間沒回過家了,丈夫靠磨豆腐掙倆活便錢,一家人喫喝拉撒都顧不過來,哪還有錢給她買藥。

要是兒媳婦還在有多好,至少倆孩子不那麼遭罪,可惜那麼好的兒媳婦已經另嫁別家,倆孩子都不要了,可見有多絕情,唉!這不能怪人家,還是自己兒子不正經混,出外打工幾年沒帶回一分錢,還因爲涉嫌偷盜文物判刑六個月。

倆閨女雖然嫁得不遠,但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家境並不富有,她咋好意思張嘴要錢。

還有大閨女是非多,以前每次回孃家都要和弟媳婦吵架,把王嬸氣得哭了一場又一場。現在弟媳婦改嫁了,她也不回孃家了,都是造孽呀……

二閨女懂事,有心幫孃家渡過難關,偷偷給娘一點兒看病錢,可是王嬸看着閨女小心翼翼的樣子,心裏不是滋味,她不想因爲自己惹得閨女一家不和睦,接過二閨女給的兩三次錢之後,再也不要了。

“不能起牀了,一個癱子,還有什麼用,不如早點死掉算了。”她越想越感覺自己是累贅。

不知不覺太陽轉到房頂上,丈夫李二成賣完兩塊豆腐,懷裏揣着一把零錢,挑着豆腐挑子回來了。可是他並沒有賺錢的喜悅,而是心事重重,愁容滿面。

他一卸掉豆腐挑子,就直奔裏間,憑直覺他感到王嬸的日子不多了,今天說啥也要進城買藥去。

“給你買幾支胰島素吧?不能等死啊?”

“不買……不……買,留着……讓妞和寶上學用吧……”

“上學錢慢慢攢,還是治病要緊。”李二成說罷走出裏屋,騎上院裏的破自行車進城了。

醫生早就對王嬸說過她的病情,需要住院治療,潰爛的雙腳也可能要截肢,那得要多大一筆錢啊?

即使丈夫這次買來藥,也治不了自己的病了,與其這樣耗着,不如早點兒做個了斷。

她現在最掛念兒子,在獄中不知道能不能好好改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出獄後,沒有媳婦了,還要拉扯兩個孩子。兒子從小到大沒操過啥心,這日子可咋過啊?

中午十二點左右,太陽熱辣辣地掛在天空,早晨出工的人們陸陸續續回家來了,孩子們也放學了,一路上蹦蹦跳跳。

“奶,你咋了?”突然幾聲孩子淒厲的哭聲掩蓋了午間的喧鬧。

王嬸躺在院子裏的磚頭地上,嘴裏鼻孔里正往外淌着鮮紅的血,昏迷不醒。七歲的孫女李妞,拼命搖晃着奶奶的胳膊,大哭不止。

“我看見奶奶從門樓平房頂……不小心……掉來了。”五歲的孫子李小寶哭述着自己看到的可怕的一幕。

人們驚訝不已,臥牀不起的王嬸怎樣艱難地爬上房頂的?

衆鄰居七手八腳把王嬸擡到不知誰家的電動三輪車上,一路飛馳送往醫院。

王嬸在醫院搶救了三天,因爲內臟損傷嚴重,最終沒能醒過來。

王嬸終於滿足了自己的意願,徹底解脫了。

殯葬那天,雷聲轟鳴,大雨傾盆,彷彿老天也因爲憐憫這位淳樸的農村婦女而痛哭不已。

半年後,王嬸的兒子出獄了,親戚幫忙找了個修路的活兒,據說工資不低,年底還開回一輛小貨車,準備第二年跑運輸。

聽說村支書到王嬸家瞭解情況,不僅辦了低保戶,還把舊瓦房翻新成了新平房。

人們茶餘飯後,只要提到王嬸就會這樣說:“好人啊!要是能活到現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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